第121章 回不去了(1)
2024-07-13 17:01:31
作者: 吉祥夜
葉清禾不躲不避,反倒是蕭城卓沖了上來,把葉清禾拉開了,「大嫂!你怪姐姐幹什麼?蕭伊庭自己的錯!」
「錯什麼錯?伊庭有什麼錯?我們蕭家把你接來,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學,我們還錯了是嗎?這年頭好人真是做不得!看來我們確實錯了!錯就錯在不該接你這個白眼狼來家裡養著你供著你!」姜漁晚擔心兒子,兒子是她的心尖寵,言語一時極難聽。
葉清禾臉色微白,蕭城卓的反應也極大,護著葉清禾,大聲道,「大嫂!您的意思是我是白牙狼,白吃你家的白用你家的了?」
蕭城卓已經是初中生了,再不是幾年前那個無憂無慮傻乎乎的孩子,也有了自己的思維方式和屬於他的敏感。
姜漁晚言辭略堵,她自然不是說這個小弟弟,只不過無辜牽涉到他了,臉上下不來,兒子還在裡面情況未知,煩亂之下更是口不擇言,「葉清禾,你真夠本事!跟你媽當年一樣有本事!哄得男人圍著你團團轉!伊庭、伊朋、老頭子,現在連一個小孩子也護著你,我可真佩服你!」
「蕭伯母,可不可以……不要說我媽媽?」葉清禾略顯激動,可還是儘量保持了聲音的平穩和柔和,「蕭伯母,清禾做得不好的地方,您是長輩,請儘管指點清禾,清禾年紀小,不懂事,更不懂什麼叫男人圍著轉,得遇大哥二哥關愛,蕭伯伯憐憫,以及蕭伯母收留,是清禾一生最幸運之事,至於小叔叔,您也說了,他只是個孩子而已。蕭伯母您那麼美,出身那麼高貴,能得到蕭伯伯一生珍愛,且教育出大哥二哥如此優秀的孩子,必然也是學識過人,清禾能得蕭伯母教誨,實在是有幸。清禾的媽媽已經去世了,清禾視蕭伯伯為父親,自然也視蕭伯母為母親的,有這樣的父親母親疼著清禾,媽媽在天之靈看著,也會倍感欣慰。」
姜漁晚倒是十分震驚,從沒發現這個悶不出聲的葉清禾居然如此能說會道,心中感慨自己小看了她,而葉清禾口中口口聲聲提到蕭城興,也讓她回歸了些理智,若蕭城興知道自己動手打了人,只怕自己討不到好去……
她盯著葉清禾,越發覺得這個女孩陌生,這話說得滴水不漏不說,把故去的媽也搬出來,反話正著說,恁是把她的口給堵住了,更重要的是明顯把蕭城興搬出來了……
她哼了哼,「怎麼?想跟蕭伯伯告狀?你以為蕭伯伯會為了一個外人而向自己的妻子發難?你說啊,給蕭伯伯打電話,就說我打你了!拿我手機打!」
話雖這麼說,心裡卻是沒底的,如果葉清禾真的打電話……
葉清禾臉上紅印斐然,可是自然不會去拿她的電話,誰知蕭城卓一把搶過了電話,「打就打!我告訴大哥你欺負人!你要趕我和姐姐走!」
姜漁晚臉色一僵,「城卓!什麼時候說要趕你走?你別瞎搗亂!」
「我沒搗亂!我親耳聽到的!親眼看到的!」蕭城卓果然撥了蕭城興的號碼。
「你……」姜漁晚其實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一生驕傲,不把誰放在眼裡,獨獨對蕭城興,只因愛得太深太在乎,所以才總是對他心存懼怕。
「小叔叔,給我。」葉清禾找蕭城卓要手機。
若是姜漁晚,蕭城卓必然是不會給的,但葉清禾開口,蕭城卓對著大嫂哼了聲,還是把手機給了葉清禾。
電話接通了,蕭城興在那邊問,「漁晚?有事?怎麼不說話。」
「蕭伯伯,是我……」葉清禾輕道。
「清禾啊!」蕭城興笑了,「怎麼了?」
「蕭伯伯……蕭伯母她……」葉清禾說到這裡停了一下。
姜漁晚臉上略略現出緊張之色,不過卻冷言看著葉清禾,好像在說:看你怎麼說。
葉清禾最終道,「蕭伯母她有些不舒服,您什麼時候回家呢?」
「哦?漁晚怎麼了?」蕭城興對於妻子,自然還是擔心的。
「可能是您不在的時候管理公司累著了吧……」她說。
「哦!那讓她多休息,我這兩天就回來了!」葉清禾聽著蕭城興的話,看見姜漁晚臉上的緊繃明顯一松……
她把手機交還給姜漁晚,臉上被掐之處還泛著疼,「蕭伯母,我不會告狀的,蕭伯伯對我那麼好,我怎麼會讓他不高興?而且,蕭伯母,您的教誨我一直謹記在心,不敢有半分忘本,可是,蕭伯母,不是每一件事想瞞就瞞得住的啊,比如,假若……」
她只說到這裡,便不再說下去,看了一眼蕭城卓……
姜漁晚在她這語氣以及看向蕭城卓的眼神里倒是明白了幾許,假若她和蕭城卓今天走了……
也清楚自己今天說話過於衝動,可那不是因為擔心兒子嗎?
只是,她這樣的性格,要她直接在葉清禾面前承認她錯了也是不可能的,只對蕭城卓說,「你大哥馬上要回來了!你可別亂跑!」
蕭城卓是個聰明的孩子,又到了懂事的年紀,這其中的厲害關係,他倒也看得明白,臉扭向一邊,「你要再欺負我們這樣沒有媽媽的孩子,我就走!和姐姐一起!」
「我哪有欺負?」姜漁晚憋了口氣,對這個小弟弟軟聲道。
葉清禾不打算再繼續在這裡做無謂之爭,讓蕭城卓下樓去盛早餐上來,她自己則去了蕭伊庭的房間。
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這扇門,最終竟還要由她來敲開嗎?
站在厚重的大門前,她曲起手指,輕輕叩擊,裡面沒有聲音。
「二哥,是我,開門。」她說。
還是沒有反應。
她又加大了聲音,「二哥,我是清禾,開門。」
終於,那扇緊閉的門敞開,門內的他,依然穿著昨天那件髒兮兮的牛仔褲和黑灰交雜的T恤,甚至,臉上也還是黑一塊白一塊,眼中還泛著紅血絲,瞳孔,卻因了這熬夜而格外亮。
房間裡光線很好,七月艷陽在一大早便他身後鋪展成金色的幕布,窗外樹木枝椏老舊葉子片片陳綠,沒有風,樹葉一動不動,宛若一幅基調沉悶的畫,木質雕花的窗戶自成天然畫框,框住這一室景,一室氣流,還有定格在畫框裡頹敗的男子……
時光流轉,曾幾何時,他跑完步,一身依然乾淨清香的運動服來到她身邊,奪去她口中之水,對周圍餘人說:我有潔癖……
言辭便卡在了喉嚨里……
他站在門內,定定地看著她,費勁地看著她,長發遮去她大半的面容,幾乎看不到她的臉龐,眼前這張臉,只露出一個鼻尖和嘴唇。
他微微回想了一下,竟然發現,除了這一頭長髮一副眼鏡,他其實根本就記不清她到底長什麼模樣,或者,四年裡,他從來就沒有真正地看清過她的樣子……
就如此時此刻,他們面對面站著,他如此努力地盯著她看,也看不見她如瀑般傾瀉下來的長髮里所隱藏的是怎樣一張臉……
蕭城卓端了一個大盤子上來,盤子裡有粥,饅頭包子,還有涼菜。
她接過來,端給他,輕輕的,淡淡的語氣,「二哥,吃飯吧。」
他水一般亮澤的眸子,亦靜得如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波瀾,只是盯著她看。
「二哥,吃飯好不好?」她的聲音柔柔的,像哄著一個孩子,可是,也像反覆播放的錄音帶,沒有一絲感情,仿佛,這麼做,是她的義務。
「為什麼?」他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
「什麼為什麼?」她端著盤子,身邊還站在蕭城卓,遠處姜漁晚正看著,郭錦兒也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姜漁晚身邊,和姜漁晚一起注視著門口這一齣戲。
「為什麼你還要做飯?為什麼你不生氣?為什麼要給我送早餐來?」他一連串地問,目光緊逼,他看得出來,這是她
她一動不動的,盯著他T恤領口上一塊污漬,「因為……我身受蕭家大恩……」
他怔住。
胸中凝結了一股氣,不斷膨脹,壯大,大有在他胸腔里爆裂開來的趨勢,擠得他呼吸不暢……
那一刻,他寧可她生氣!寧可她大聲地罵他!寧可她打他!寧可她會像一一一樣,生起氣來毀了他的東西,砸了他的房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若無其事的站在這裡,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說著話……
他繃緊了臉,胸口繃得越緊,臉也就繃得越緊……
而她,眼前平靜如水的她,同樣繃著臉站著,大有一直站下去的趨勢……
閉上眼,強令那些迫得他無法呼吸的氣體抽絲般一縷縷散去,他最後苦笑,垂下頭來,閃身讓她進去,關了門,將所有其餘人關在了門外。而後,回到桌邊,拾起筆來繼續寫字。
桌上地上散亂一地的,全是他練過的字,臨摹的葉清禾父親的字體,瞧這樣子,已是寫了整整一夜……
「我會還給你的。」她想起他堅決的話語。
她將托盤放下,對他道,「二哥,吃飯吧。」
他停了停筆,眼睛的餘光掃了一眼那還冒著熱氣的包子和粥,他知道,是她親手做的……
然而,只是一眼,他繼續寫字,神情專注,比他曾經任何的時刻都認真,比從前臨摹任何書法家的貼更謹慎。
「二哥,吃飯。」她又道。
他猶若未聞,那隻毛筆,也如一隻魔筆,他握了,便要不停不住地寫下去!
她終是不再勸了,默默在他身邊站了一會兒,最後用勺盛了一勺粥,餵到他唇邊,壓抑了聲音,「二哥,吃飯。」
他緊閉了嘴,固執地寫著他的字,下筆如飛,卻越寫越糟……
她扭住他的筆頭,用力一扯,把筆甩了出去,甩到了地上。
他扭頭俯身去撿,卻聽見身後,她的聲音又響又大,「別寫了!你永遠也不會寫得像他!在我眼裡永遠也不會比他寫得更好!破了的東西是不會回到原狀的!」
他半弓著身體,僵硬……
緩緩起身,回頭,看到的是她,站在他的窗下,他的陽光里,她黑髮上跳躍的星星點點的陽光都清晰可見,甚至,可以看見她鼻翼兩側的皮膚上細細的絨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