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老道士聽的一陣子牙咧嘴，心說遇見陸凡這傢伙，你可真造孽啊！

  早在少女剛出現時，老道士就看出她是個邪祟，但具體什麼類型還真不好確定。

  於是，便趁著多喝了兩杯酒的藉口回去準備符籙和法術。

  誰曾想那老酒後勁兒極大，上來就給他干昏睡過去，差點誤了大事。

  此時此刻，店家夫妻倆也被悽厲的慘叫聲驚醒。

  

  特別是店主，他有陸凡的提醒，大概猜出些什麼東西，更放心不下。

  夫妻倆先給祖宗磕頭，把祖宗牌位抱在懷裡，然後要去後廚拿菜刀。

  經過老道士的房間時，恰好趕上兒子被慘叫聲吵醒。

  他揉了揉眼，迷迷糊糊道：「娘啊，哪個客人這麼吵鬧啊。」

  店主老婆目瞪口呆看著兒子，半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大腦宕機。

  店主則是明白了一切，渾身有些止不住的顫抖。

  好人，好人吶！

  原來，這位小郎君並沒有用自己兒子當誘餌，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暗中掉包了！

  .....

  此間事了，第二天正午。

  眾人一宿沒睡，店家三口子熬了大半夜，在清晨時實在忍不住了，相擁在一起迷迷糊糊睡過去。

  老道士則是守在陸凡和那邪祟洞房門口。

  不敢貿然進去打擾，又放心不下陸凡。

  好在那悽厲的慘叫聲沒持續多久，房間裡，屬於邪祟的不正常氣息也消失不見。

  陸凡這個人，一直沒有氣息。

  老道士分辨的勝負的方式，只能看邪祟氣息。

  動靜變弱，邪祟氣息還在，那就是陸凡被打了一頓。

  邪祟氣息消失，那就是陸凡贏了。

  索性，陸凡沒讓老道士失望：「我就說這小子不一般，他...是專修山字門的吧？」

  道教五術，山（仙）、醫、命、卜、相。

  山，廣大認知里修仙的人。

  醫不必多說，道、醫不分家，連人體都了解不清楚，又如何理解陰陽五行在人體的玄奧變化。

  後三個比較簡單，命是算命，針對【人】後面的歲月有多少坎。

  卜是卜卦，推算一件事物的後續發展及變化。

  相，相面，可以看作是望氣術。

  這三個統稱起來就是【算命一大類】。

  一般來說，道長們很少有偏科的。

  以山、醫為切入點入道的，因自身精力和經歷問題，在年輕時，後三者大概率沒那麼擅長。

  這樣的道長出山歷練時都比較年輕，但還會在紅塵中摸爬滾打，繼續修行後三類。

  如果以後三者任意一門開頭的話，剩下的兩個也同樣是必修課。

  這就頗耗費時間。

  只有三門齊齊修好、修妙，才能當一個【上知多少年、下懂多少事】。

  這樣一來，出山時，這位道長最少也要三十多歲。

  根據老道士自己的經驗，下山歷練的道士，年輕者，多是特別能打的。

  年長者，多是特別擅長推算和懂人心的。

  修道者也難吶，不是人人都能成功入道，大部分道士也會面臨年老體衰的問題。

  只能說，道教的體系都很棒，讓他們比其他修士老的更慢一些。

  ......

  咚咚咚。

  老道士輕輕敲響房門：「在嗎在嗎？陸凡小哥還在不？」

  「在。」

  吱吖一聲，陸凡打開房門。

  老道士伸頭看了兩眼，頓時驚訝無比。

  完好如初！

  房間裡什麼東西都沒被破壞，和之前一模一樣。

  唯獨被子裡鼓鼓囊囊的，像是一個人蒙頭藏在裡面。

  我搞錯了？

  老道士有點蒙，心想，該不會是那小娘子沒啥問題吧？

  動靜純粹是，小娘子發現夫君不是夫君，奮力反抗。

  陸凡趁良機打了人家一頓。

  不不不，不可能，造孽太造孽了，我這一大把年紀不該有心業的。

  口業，就是嘴上犯賤造下的業力。

  心業，就是在心裡詆毀他人，臆測他人的惡。

  「對了，這個東西要怎麼處理？我沒辦法超度它。」

  「什麼情況？」

  老道士愣了一下，快步走過去，掀開被子一看，頓時吸了一口涼氣。

  他手速飛快把被子掖好，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陸凡。

  好傢夥，我當我一直很高看你，沒想到還是小看你了！

  被子裡是一個被打的不成型的邪祟，也沒啥特別的，就是一個畫皮。

  不是鬼，更傾向於會畫皮手藝的惡羅剎。

  有實體，有陰氣，比單純的畫皮鬼難纏百倍有餘。

  在惡羅剎身側，一張完好無損的美人皮靜靜躺著。

  也就是說，昨天晚上，陸凡在被窩裡活生生把惡羅剎打死。

  沒破壞美人皮不說，連被褥都沒被破壞。

  嗤拉嗤拉的聲音並非陸凡撕裂美人皮，而是惡羅剎破皮而出。

  更操蛋的是，陸凡打完惡羅剎，又挨著它睡到大天亮！

  「我超度不了這傢伙，有實體。」

  陸凡攤開手：「面對實體的邪祟，我只會物理超度，但眼下不適合用這種方式。」

  「物理超度？」老道士輕咦一聲。

  陸凡沒說話，捏著拳頭晃了晃，意思很明顯。

  就是這個物理超度！

  老道士打了個哆嗦，擺手道：「我來我來，你別操心了。」

  隨後，兩人扛起被褥去和店家告別。

  臨走前，那少年戀戀不捨看著被褥，那表情好似剛取的媳婦被人搶走了一般。

  他爹瞧見他的表情，二話不說啪啪啪啪給了四個打耳光。

  「混帳東西，不辨是非！」

  少年不說話了，低頭捂著臉，肩膀微微聳動，抽泣。

  孩他娘也有些糾結。

  她沒聽過故事，只覺得，這兩個道士說有問題就有問題了。

  萬一沒問題呢？

  他們就是看上那嬌美的小丫頭了。

  這可真是造大孽喲！

  老道士、陸凡把三人的神態盡收眼底，前者微嘆：「看見了吧，這就是邪祟。」

  「邪祟的邪，不單單是邪惡的邪，還有邪門的邪。」

  「你別看這個邪祟被你打死了，但若是放任不管，它身體自動散發的氣息會影響普通人。」

  「時間久了，它甚至能借人類的惡念再度復活。」

  陸凡聽的若有所思：「人世間的善惡，直接影響了整個世界？」

  「是這個意思。」

  老道士擺擺手。

  店家三口也大概聽明白什麼意思了，紛紛跪下磕頭表示感謝。

  畢竟是剛死的邪祟，影響力度不深，他們很容易就被點醒。

  若是影響力度太深的話，少不得要動用符水、法術才行。

  可偏偏騙子太壞，假道士，假符籙，假符水害人不淺；讓信奉這些的百姓深受其害，導致信徒越來越少。

  一來二去，道消魔長。

  若是從宏觀角度來看，這就是【人類自己做的孽】。

  分不開的，人是一個大族群，大群體，從宏觀角度看事物時，好人壞人都在一個圈子裡。

  人類的圈子，凡人的圈子。

  答謝過後，店主又給老道士灌了滿滿一葫蘆老酒，連壓箱底的老酒都翻出來，才勉強灌滿那個其貌不揚的葫蘆。

  這一場景，看的少年和店主老婆目瞪口呆。

  「我這葫蘆，其貌不揚，內有妙乾坤。」

  老道士得意洋洋把葫蘆掛在腰間。

  如果是給錢、給糧食什麼的，他斷然不會要這麼多，夠吃一天的糧食足矣。

  但如果是酒的話，那就無所謂了。

  這是富裕年間釀的酒，先在兵荒馬亂的，不好換錢，也不頂餓。

  留在土裡純是浪費。

  臨別之際，陸凡指了指那個房間，對店主說到：「我在房間裡留了東西，你們三口可識字？」

  「認得一些，認得一些，我早年是個書生，婆娘和孩子都是我教的。」

  店主似乎猜到什麼，連忙點頭應下。

  「識字就好，不是什麼很難得東西，用心學，用心練。」

  .....

  前往榆林的路上，老道士難免問起陸凡留下功法的事。

  「法不輕傳，你這樣隨意留下功法，能確定一定是好事嗎？」

  「今天是好事，至於未來如何，我肯定看不透，恐怕只有老君爺才說得清。」

  「你還真是個道士！」老道士徹底驚訝了。

  「那肯定是，我有授籙的。」

  「！！！」

  老道士頓住腳，扭頭，向看怪物一樣看陸凡。

  「咋啦？」他不明所以。

  老道士沉默良久，悠悠說道：「你知不知道，自從進入荒亂年代，幾乎沒有正兒八經的授籙了。」

  「道門的道統，可能要絕在我們手中。」

  「不可能，純屬瞎扯淡，你一把年紀怎麼會有如此天真的思想。」

  陸凡對老道士的話嗤之以鼻：「你說你，老修士了，怎麼思想這麼不堅定啊。」

  「就是天地毀滅，道統也依舊會有，少操閒心多修行吧你。」

  「......」

  被年輕後生教訓了一頓，老道士頗有些灰頭土臉的意思。

  不是他道心不堅定，而是這個世界太讓人絕望了。

  他一個普通道士，沒有扶龍庭的資本，如何改變這亂世？

  況且，就眼下這個情況，能不能出現龍氣和龍主都還不一定。

  繞了一圈，話題又回到陸凡身上。

  老道士很迫切想知道陸凡授的什麼籙，但他就是不肯說。

  最後急了，老道士直接把自己的度牒拿出來。

  「我是上景一脈的道士，既然是道友，那咱們正式認識一下？」

  這已經是很正式的交流方式，按理說，陸凡不應該拒絕的。

  畢竟他也是正兒八經的道門，還是授籙弟子。

  然而......

  「忘了，我腦子不好使，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

  「你你你！」

  老道士目瞪口呆，指著陸凡，差點沒背過氣去：「你好大逆不道！」

  哪有人敢妄言自己忘了道統的！

  陸凡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沒關係，祖師爺不會怪我的，畢竟我腦子不好使，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嘛~」

  「.......」

  沒話可說，老道士悶著臉趕路。

  兩人來到榆林城附近一處荒無人煙的小山谷。

  老道士把被褥掀開，裡面掉出一張美人皮，和一個面目猙獰的可怕怪物。

  身高近一丈，藍色惡鬼頭顱，銅鈴般的眼睛死不瞑目。

  話說回來，這惡鬼臉是藍色的，陸凡把他打得鼻青臉腫倒也不容易被人看出來。

  「嘖嘖嘖，你手段確實厲害，在降妖除魔上老道士我可能不如你。」

  老道士連連稱讚。

  「一般一般，學了點粗淺手段，勉強入門罷了。」

  陸凡這還真不是謙虛。

  以他現在的硬實力，如果拉到封神演義中，撐死能跟著楊戩當個親兵，一起押送糧草。

  連先鋒官都當不上。

  而且，這個時期的楊戩還沒有達到巔峰。

  封神之後，他才獲得巨大提升，可謂是一步登天。

  要是擱在西遊記里，欺負欺負霸波奔和奔波霸問題不大，要是想和他們背後的主子掰手腕，恐怕不夠看的。

  遇見牛魔王那種超級大咖，真鬧到翻臉的地步，恐怕得第一時間搖人，讓祖師爺做主。

  不過一般情況下，但凡有點見識的大妖都不敢和陸凡瞎胡鬧，鬧不好直接得罪一整個天師陣營。

  那一大群，可都是正兒八經打出來的，最擅長鬥法。

  老道士對陸凡的話半信半疑，倒也沒說什麼，和他講起這個畫皮的情況。

  「你能打死，但超度不了這個惡羅剎很正常，主要根源還在這張皮上。」

  老道士用手挑起美人皮，滿臉唏噓。

  「多好的一個姑娘，可惜了。」

  「她被惡羅剎殺死吃掉心肝脾肺腎、一身骨骼血肉，只剩下這張皮。」

  「這種可怕的死因，讓她產生巨大的怨念。」

  「但，你又沒有想過一件事，為什麼這張皮不會腐爛？」

  「腐爛？」

  陸凡上手摸了摸，露出一抹驚訝之色。

  入手細膩光滑，溫潤如玉，要不是過於單薄，幾乎和美人肌膚無異。

  活的！

  這張皮還活著！！

  「哼哼，你能超度鬼物邪祟，但沒辦法超度活人，老君爺沒給咱這種手段吶！」

  老道士一語道破玄機。

  惡羅剎並非是直接殺人，而是吸乾對方的血肉，並且讓自身和皮有了連結。

  對方怨念巨大，整個神魂都融入這張皮里。

  這樣一來，這張皮就永遠保持活性，不會腐爛。

  和山君的倀鬼有異曲同工之妙，但一個要的是皮囊，一個要的是靈魂。

  想分辨這類惡羅剎做過多少孽，就看它收藏了多少張皮就行。

  「也就是說，這個惡羅剎只殺過一個人？不能吧，我看它熟練的很吶！上來就要口我....」

  「去去去，跟我這老頭你開什麼葷腔！」

  老道士氣的吹鬍子瞪眼：「它被人打傷了，若是全盛時期，你未必能輕鬆對付。」

  「看好了，想超度這種皮囊，得用另一種辦法。」

  說這，老道士連連變幻發訣，用食指在自己眉心借了一點陽氣。

  擱到嘴邊奮力一吹，一道肉眼看不見的火炁席捲而去。

  火炁不燒皮囊和惡羅剎，只燒怨念。

  看到這，陸凡眼前一亮，輕輕吹出一口燒渡之火。

  老道士嚇了一跳：「不可，貿然破壞皮囊，只會讓這個可憐的姑娘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