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神棄之地

  教授身上的皮膚紛紛化作灰白色的數據流膨脹開來，而剩下的卻不是血肉和脂肪，而是吱嘎吱嘎旋轉著的齒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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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色的血液伴隨著齒輪的泵動，如同水車一般的在那機械一般的人體中流動著。

  光滑的金屬相互勾連，組成了奇異的結構。在背面蝕刻的符文流動著灰白色的光暈，心臟處的奇異機械嗡鳴著運轉著。

  他體內沒有任何內臟。或者說，他體內的血肉已經完全被機械所替代，甚至連骨架都沒有，機械的結構怪異卻又讓人感覺莫名的優雅。

  「這是——」

  安若思的瞳孔瞬間縮了一下。

  他從未想過，教授竟然不是人類。

  「不，我是人類。」

  仿佛聽到了安若思的心聲一般，教授臉上的機械滑動著，露出一個大約是笑的表情。但沒有皮膚的美化和包裝，安若思只能看到他臉上的機械塊滑動著扭曲著，令人作嘔。

  看著安若思，教授沒有出手攻擊，反而頓了頓再次重申道：「我不是亡靈，也不是機械——我是人類。」

  「從一開始，直到最後的終末——我都是人類。」

  「就算是精靈，身體也是有極限的。一開始是神經變得遲鈍，我開始用以金屬的內置器械和符文加速身體反應；然後內臟和骨骼開始老化，我就設計出了以機械帶動以符文的極優構造的循環體系；之後皮膚也開始變得蒼老，失去彈性，我就用人造的假皮進行替代。」

  這麼說著，他伸出纖瘦的機械手臂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順便一提，雖然看上去這裡空空如也……其實我並沒有更換自己的腦子。」

  「我將自己的大腦取出並存放在絕對安全的地方，用特殊的遙控裝置連接我的感知並進行操作。為了防止大腦的腐朽，我培養出了數人高的巨型大腦——其整體是在秘銀的基底上培養出來的半血肉裝置。」

  教授笑呵呵的，用他那帶著三重回聲的尖銳聲音滿是自豪的說道：「事實上，唯有這樣的裝置才能承受的起數千人甚至數萬人的計算力。」

  「為了增強戰鬥力，我就在一些被保護比較嚴密的地方布置結界……可惜被你的【摧毀結界】反制掉了，不然你直到死去都不會意識到你從來都沒有攻擊到我的。」

  教授的聲音越來越大，體型一開始緩慢膨脹。安若思在教授說第二句話的時候就反應了過來，用接連不斷的雷霆、流火和鐳射進行持續性的打擊，但是無一例外的都被教授身邊的結界減速，然後解析並否決掉了它們的存在。

  安若思不禁在心中產生了一絲絕望。

  自己真的能幹掉這樣的怪物嗎？

  不……或者說，自己能在它的攻擊下得以倖存的嗎？

  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吧。

  以區區真理聖殿來挑戰至高尖塔……自己果然是變得傲慢了嗎。

  然而就在安若思猶豫的時間裡，教授已經完全蛻變成了可怕的怪物。

  在數秒間，穹頂大教堂被他完全解析，化作灰白色的數據流崩散開來，那近乎消融一切的數據流開始覆蓋到地面上，將一些都歸於無。

  唯有羅蘭及三聖的雕像沒有數據流覆蓋。

  但此刻，安若思注意到那些如蛇如蟻迅速擴散的數據流試圖接觸自己本體的時候，從他身上自行迸射而出的灰紫色電光能夠輕而易舉的將它們擊碎。

  這一發現讓安若思立刻提起了精神。

  只要能確實的造成傷害，他就有可能將教授擋下——

  但這樣的錯覺僅僅持續了一瞬間。

  在看到從教授身上立起的可怕的怪物的時候，他就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敗亡一途已然無法更改。

  那是和羅蘭身後的昏黃色的祈禱者類似的怪物——

  完全由灰白色的數據流組成的，是如同嬰兒般蜷縮起來的、隱隱閃動著七彩虹光的巨大怪物。

  和羅蘭身後的虛影不同的是，教授的虛影是從自己的上半身上浮現出來的。不仔細看的話，甚至會以為那是一個大腦膨脹數百倍，但身體和腿卻依舊是原本的大小的怪人。

  「守密——graeio345者——」

  隨著教授的形態發生了變化，他的聲音便的越發失真而粗糙，開始變得不像人聲而像是調製不良的電子合成聲一般，其中還有大量的無法辨識的雜音。

  肆虐的灰色狂氣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兩團如同星雲一般閃耀著濃郁光澤的灰白色光暈近乎無死角的凝視著安若思。

  咚咚！

  被那目光注視著的時候，安若思的心臟劇烈的震動了一下，身體無聲無息的漂浮了起來。

  下意識的，他就喚起了防禦結界。然而從心靈深處衝出來的混亂思維瞬間將他的巫術打斷。

  就在這時，教授那如同星雲一般的銀灰色瞳孔中便有昏黃色的光澤漸漸擴散出來。

  ——不對，要糟！

  然而，在安若思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下一刻，呼嘯而過的灰色狂風便將他完全淹沒。

  「你說，灰色的風暴？」

  羅蘭疑惑的皺起了眉頭：「在埃爾卡特內部嗎？」

  克麗絲苦笑著點了點頭：「正是如此。莫名其妙出現的灰色風暴將埃爾卡特分成了許多區域……我猜，恐怕是地下的某個古代設施泄露了。」

  說著，她看著看羅蘭的臉色，才接著說道：「那灰色的風暴無論是抽氣還是焚燒都無法驅除，因為不知道這灰色的風暴究竟是什麼，其他派系的亡靈拒絕穿越風暴的阻隔來到這裡參加會議。」

  「因為風暴的阻隔？」

  羅蘭冷冷一笑：「別開玩笑了，他們就是不想來而已。作為亡靈，哪有怕死的？就算他們忘記了舊日的榮光，也不會忘記自己的實際上是受詛的不死人啊。」

  克麗絲嘆了口氣：「我也知道，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

  羅蘭搖搖頭，扶著權杖站了起來。

  「他們不過來，我們就過去，」羅蘭額頭上的銀灰色荊棘紋路慢慢閃耀起光芒，「埃爾卡特必須得到統一。」

  儘管這麼說……其實在羅蘭的心裡，他一直都感覺到有些不安。

  等他進入了埃爾卡特，羅蘭立刻發現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所謂的神棄之地埃爾卡特，恐怕指的不是那些偽神……

  在進入到埃爾卡特的封閉罩子裡之後，羅蘭發現自己和三聖的聯繫立刻變得極淡，若有若無，系統面板也打不開，就連關係最密切的長眠導師的聲音都聽不到。若非是還有權杖作為和導師的連接，恐怕他現在就連使用導師的神術都會變得極為困難。

  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聖者居然會被這片土地斷絕聯繫？為什麼直到現在也沒有亡靈復甦對聖者的信仰？為什麼眾神不再對這片土地報以關注，反而要讓民眾以為這裡不過是個傳說？

  他們究竟要掩埋什麼？這片土地究竟埋藏了什麼？

  現在的羅蘭聽不到導師的聲音，導師的神術效果也被降低了大半。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的信徒們對他的支援依舊能起到完全的效果。

  換言之，現在的羅蘭只能依靠自己了。

  可以說，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