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妖王的皮

  和武十一預判的一樣，這本妖書很不一般。

  製造它的材質，乃是兩百年前，前朝的「申王」——秦能的人皮。

  秦能這個人，人如其名。在前朝的官吏中算得上個能臣。

  不過他的「能」並不體現在帶兵打仗，著書立說上。而是體現在見風轉舵、迎合聖意上。

  他的這些本事，在處死越王這件事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想當年，前朝的高帝君感覺越王功高蓋主時，手下幾位王爺、大員沒有一人站出來迎合。只有這位秦能感覺得了上位的機會。

  而後他不顧天下安危，帶著一班弄臣搖旗吶喊，還施展酷刑，逼供造證。

  

  最終，越王因申王的鼓譟和帝君的猜疑，賜盡身死，引得神人同悲，天降神罰。

  於是九道驚雷神罰於世。其中五道正劈在這位申王的身上。當時就將他劈死。

  隨著天地神罰，申王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不得翻身，而後世之人也沒有忘了繼續懲戒他的惡行。

  大行朝初年時，帝君曾召見群儒，討論前朝諸王的功過。

  眾儒都說前朝王者中，以越王最賢，申王最謬。

  眾儒還說，而今賢王的金身尋找不到，謬王的墓穴卻安然無恙，是極端不公正的。

  帝君聽了這話，深以為然。而後便派人掘了秦能的墓穴，把他殘存的屍體皮膚經過加工，做成一部「人皮書」。引以為戒。

  人皮書裡邊記載的全是申王用於坑害政敵，嫁禍他人，刑訊逼供，背刺隊友的手段。

  武十一匆匆遊覽，感覺都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

  既然不是人幹的事，那麼這本人皮書，自然也就放在了妖錄閣里保存。

  在之後百餘年，它都沒怎麼挪過地方，妖錄閣里又有大黑天照著，也不容易成精。

  但是大概在十年前，一個黑衣人的到訪，改變了一切。

  在妖書的回憶中，那黑衣人長成什麼樣子，沒有任何特寫。武十一隻看見這人是趁著雷電交加的雨夜，繞過了安保，又化作一團黑氣潛入妖錄閣里的。

  這人來到妖錄閣之後，便開始在妖錄閣中上下翻找，似乎在尋什麼很重要的經卷之類。

  很快，黑衣人在妖爐閣某個角落，找到了一本經錄。

  黑衣人略微遊覽了經錄的內容之後，咧嘴冷笑。而後將經卷揣在懷裡，便準備離開。

  可就在這時，一聲神音忽然在黑衣人背後響起。

  那聲音道：「閣下。這妖錄只許借閱，不許帶走。還請放下！」

  隨著這聲呵斥，黑衣人驚了一個哆嗦。旋即回頭。

  而他所看見的，正就是那個妖錄閣里，戴著荊冠的掃地道士。被武十一望出渾身紫微色氣韻的神秘人！

  黑衣人望著荊冠道人，慌忙後退三步。

  而後他或許也知道自己不是這老道的對手。便在灑了一把石灰之後，立刻向窗口飛去。

  面對石灰，老道也不閃躲。只是輕輕揮出手中掃帚。

  而後，那掃帚發出一道旋風！吹散石灰，還徑直打在黑衣人的背後！

  「哇！」的一聲慘叫後，黑衣人口吐鮮血，懷中捲軸墜地。

  有這一擊，黑衣人便徹底不敢撒野了。爬起來一股腦地向窗戶跑去，沒多久消失在了茫茫雨夜之中。

  荊冠老道也沒有追趕那黑衣人。

  他從地上撿起寶卷，重新放回妖錄閣，而後把地上殘血收拾乾淨。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老道雖然功法高深，手段利落。但還是留下了一點瑕疵沒有處理掉。

  那黑衣人被他擊中吐血時，恰好有幾滴殘血迸濺到了旁邊的書架的另外一本書上。

  而那本書，正就是申王的人皮卷。

  老道走後，那些妖人的殘血於申王的人皮書上緩緩消失，轉化成了妖書的道行，開啟了它妖變的過程……

  入爐蹬鑒，怨氣以消。

  器妖五品下等，得五品下等《羅織經》一部。

  《羅織經》，羅織罪名，栽贓陷害之經文。申王宦海生涯幾十年之大成。

  此經文分上下兩部。

  一部專講請君入甕、無中生有、偷天換日、散布謠言等陷害政敵的陰謀陽謀。合稱「九陰九陽」。

  另一部則是他創造的刑訊逼供方法。

  這裡邊的酷刑之法，有天女散花、蜜蜂采蜜、魚躍龍門、芙蓉出水、雲遊四海、十八層地獄等等，同樣一十八招。

  統稱「東廠十八式」。

  不愧是妖王的招式，名字都很雅觀，執行都很陰間。光看著就眼界大開，器血沸騰。

  所以武十一決定若非迫不得已，絕不會輕易嘗試。

  從《極陰寶鑑》的空間裡抽回意識後。武十一的心情依舊久久不能平靜。

  誠然，今日焚的妖屍品級不高，道行也不行。但在武十一的職業生涯中，當前這次卻最讓他感到後怕。

  武十一意識到，妖錄閣可是個兇險地方。他昨日能把這妖書帶出來。還沒被大黑天和那老道人給「辦」了，是帶著僥倖的。

  所以，以後少在妖錄閣亂擼羊毛為妙。

  最不濟，也得等他的易學等級達到四品以上，或者能夠以卦象算出那裡邊的情況為止。

  除此之外，武十一還有另一個收穫和驚喜。

  那個夜闖妖錄閣的黑衣人！

  雖然武十一沒能看清那傢伙的容貌幾何。但是卻清楚地記得他偷了什麼樣的經卷，老道又把經卷放在了什麼地方。

  如此重要的東西，一定是信息滿滿的。

  回頭自己去妖錄閣。可以把那經卷翻找出來看看。

  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從那經卷上找到治療妖皮癬的方法。

  就算運氣不好，應該也能從那上邊找到有關於黑衣人的蛛絲馬跡……

  ……是日。尋妖司，妖錄閣內。

  「王道士來了！」

  隨著一聲呼喊，妖錄閣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而後，在場的七八個法師、道人、乩童都用緊張的目光，望著那個帶仙鶴面具的人。

  社交恐懼的王道士在面具後望著他們，同樣緊張。

  尋妖司是「妖事三司」中最顯赫的部門。這裡高手匯集，都在為帝君服務。

  也因為高手多，所以每個人都感覺自己很能。許多人也都盯著王道士屁股下邊的「司正」一職。

  她的這個位置，出任何紕漏，都可能被放大，被利用。

  也所以，她儘量在這些人面前裝作冷酷強大，一言不合就開大的那種。

  這又掩蓋了她的不善言談並被孤立。

  王道士到場後，一個和尚首先開口發難。

  他指著角落裡那掃地的荊冠道士講：「老王發現這裡丟了一本書！就因為一本破書！他把我們幾個借閱的人都留下了。非要讓我們脫了衣服，跳著出去！」

  「太過分了！我等又不是焚妖童子！」一個渾身刺青，還瞎了隻眼的薩滿叫囂，「他一個掃地的，算什麼東西！」

  「他是不算什麼。但我呢！」說話間，王道士輕輕伸出手。

  她袖子裡，立刻飛出一道妖艷的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