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清醒的瘋子

  沒想到啊，千躲萬藏的，最後還是被林恩發現了一些東西。

  榮恩一時又有點呆住了，他在想怎麼才能把林恩糊弄過去。

  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林恩可以算得上是卡拉的「監護人」的。

  

  從卡拉來到地球之前，林恩和那個菲奧拉就已經開始在算計這個事情了。

  說算計……在別人身上，可能有點唐突，但是在林恩身上嘛，那就完全沒問題！

  林恩就是這麼個人，把他往多可惡的方向去想都沒什麼問題的。

  不過……

  這麼想來的話，林恩如果想做什麼大事，雖然大超不會幫他，但是那個同樣可怕，同樣是氪星人的菲奧拉可不一定。

  不對！絕對會！她絕對會幫林恩！

  那，林恩就真的不可阻擋了！

  開什麼玩笑，那可不是克拉克那個大善人，那是一個曾經差點以武力成功征服了地球的戰爭狂人！

  她會有什麼心理上的負擔？！

  不行不行，榮恩心裡知道，他一定得守住最後的「底線」，至少，至少！不能讓林恩把卡拉也拐跑去幫他做事！

  「榮恩，榮恩？嘿！」

  林恩還在這等著榮恩的回答呢，等了半天沒結果，一回頭，榮恩好像走神想到別的地方去了，而且眼神越來越堅定，越來越危險……

  想到什麼了，這麼大的恨。這都快形成了實質了！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現在腦子裡想的事情，對我來說，是比較冒犯的。」

  榮恩一回過神來，就看到林恩一張大臉貼在自己臉前，以他的這個視角看過去，林恩似乎是把腦門貼上來了，顯的下巴小小，鼻子長長，同時眼睛變形的大，特別的大！

  使勁的往後一縮脖子，榮恩連雙下巴都擠出來了：「林恩，你離的這麼近幹什麼。」

  馬上開始裝傻裝無辜，榮恩顧左右而言他：「林恩，我仔細想了一下，我覺得有一個問題，需要你認真的回答我一下。」

  舒了一口氣，榮恩輕聲道：「你剛才說的那個組織，成立的目的是什麼。而且，我想知道，你在這個組織里，扮演著什麼角色。」

  「我？」

  林恩指著自己的臉：「我算是外聘的情報人員吧，有償，巨貴的那種。」

  說著話，林恩就站起了身，走到了那張寫有卡拉名牌的桌子上，用手輕敲著那張銘牌，噙著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笑容，靜靜地注視著榮恩。

  榮恩臉上的汗都下來了。

  突然，他心思一動：「林恩，你有興趣，加入我們嗎。」

  「嗯？你這個……我們，指的不會是，那個吧。」

  林恩指的是榮恩桌子上的那兩張小旗，榮恩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直接搖頭：「不是。我說的，是我這個部門……你先聽我說。」

  簡直要為自己鼓掌，榮恩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裡卻為自己的急智樂開了花。

  接下來，榮恩仔細的把自己之前爭取下來的那些部門的新改變和新的權利都跟林恩說了一遍。重點就在【自我管理權】上。

  果然，林恩的臉上也露出了很有興趣的樣子。

  「我還以為，你想的是拉我進來，替你做點髒活兒，比如把你上司幹掉，把你上司的上司幹掉，把你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干……

  榮恩，你想當總統嗎，我可以幫你……」

  「別別別！別，求你了。林恩，別說這些了，你自己怎麼想我不管，你別和我說這麼嚇人的話。」

  才下去的汗又上頭，榮恩果然沒猜錯，林恩剛才說的那些需要他轉述的話，就是這麼個意思！！

  你老實的合作，老實的裝作不知道，你就能活，能好好坐在你的座位上，住在你的白房子裡。

  你不合作，別人可以合作，那你就死，換一個願意合作的，住進那間白色的房子。

  這話……

  這話到底怎麼轉述才好啊！

  「林恩。」

  榮恩心裡嘆了口氣，繼續道：「對於情報的需求，我這個部門，是肯定要比蝙蝠俠他們更需要的。

  而且，說穿了，他們想讓我加入，無非是想在以後做事的時候，讓我提供一個主觀上不存在，但客觀上確實允許的灰色地帶，算是以我為橋樑，為自己表明一個態度。

  我就是個為他們雙方傳話的。

  林恩，我想，你既然有……嗯，比較獨特的想法和計劃，有時候，你一定也不希望事情直接走到最慘烈的那種局面吧。

  你，也是需要一個傳話的人的，不是麼。不然，你今天就不會來到這裡，和我說這些了。」

  「呦~你還挺聰明。」

  林恩的反應不大，這說明，他心裡也是有過這樣的想法的，或者，他是猜到了榮恩的想法。

  認真的坐直了身體，林恩眼皮垂下來，看起來眼睛細長銳利，很有壓迫感的樣子，這使得榮恩也不覺的跟隨林恩一起，以會談的方式，相對而坐，手扶膝，腰挺直。

  來了，關鍵的問題要來了，成敗在此一舉，就看能不能接住林恩這個問……

  「工資怎麼算。」

  「……啊？」

  「啊什麼啊，我說：工資，工資怎麼算，你不是想著給我交保險，然後按月給我發一萬塊什麼的吧。」

  「……」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榮恩知道，自己，過關了。

  「那當然不是。」

  喜笑顏開，榮恩恢復了放鬆的狀態，不無得意的說：「也不怕讓你知道，咱們部門，最近應該會有一大筆的撥款下來，數字會很讓人驚喜……

  誒，他們給你開……給你多少錢？」

  「五百萬吧。」

  「……啊？」

  「一次。」

  「……啊？」

  「就是每次他們找我，都給我五百萬。」

  「……」

  「榮恩？」

  「林恩。你想做什麼，你就去做吧。我是沒這個能力，保護地球了。」

  「別呀！」

  …………

  一番友好親切的交談，林恩和榮恩達成了共識，確定了林恩每年固定五百萬的工資，加入榮恩的部門，做一個外聘的情報人員，並，記錄在案。

  雖然這個價格按照林恩的標準來說，確實有點低了，低到……有點反過來把每次都花五百萬的老蝙蝠當成大冤種的程度，但相應的，林恩這個外聘人員也是享有一些特殊權利的。

  像不用上班之類的，那都不必要提，林恩的特殊權利是，在任何時候，林恩都可以不合作。

  其實榮恩的想法就是……無所謂了。管他林恩合作不合作呢，先把這關過了。

  就當是，交了保護費了吧。

  …………

  於是，當第二天一早，卡拉又興沖沖的趕到，期待著自己超級英雄生涯新的一天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桌子對面，又出現了一張新的桌子。

  「哦！我要有新的同事了嗎！他是和我一樣的人對不對！」

  由於整個部門裡，除了榮恩之外，只有卡拉這一個超能力者，而她又和備受矚目的那位超人關係匪淺，還是整個部門最特殊的那個存在，所以，卡拉和同事們的溝通以及相處的時候，都並不是完全的沒問題。

  大多數時候，卡拉都覺得那些同事好像並不會把自己當做朋友去接觸。

  這一點，卡拉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還是多少有些不舒服的。

  再怎麼特殊，再怎麼是外星人，再怎麼強大，她也無非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而已。

  在別的同齡人都在上學，在戀愛，在和朋友通宵，在討論去哪裡旅遊，為自己能不能上一個好大學發愁的時候，卡拉麵對的問題通常是：我應該殺了這個罪犯麼。

  一方面，卡拉的生活不同於大超，她沒有承受大超那樣的壓力，因為備受矚目而「心驚膽戰」，另一方面，卡拉始終游移在普通人和超級英雄的身份之中，反覆橫跳。

  簡單的來說，有時候，卡拉會覺得自己是異類，身處在一群專門抓捕打擊異類的部門中的那個異類。

  她這張和所有人都不一樣，被孤零零的放在一角的辦公桌就是很好的一個實例。

  而現在，她好像終於不是唯一的那個異類了。

  「榮恩，這是真的嗎，你們找到了另一個善良的異……超能力者！」

  「嗯……算、算是吧。卡拉，我還有點事，我先……」

  「這是一位男士？他多大年紀啦，他的能力是什麼？他是地球人嗎？誒？他這個名牌怎麼這麼長……是什麼特殊的種族嗎？」

  「嗯……不太好說。反正你自己見到就知……」

  「哦！他不會是我認識的人吧！榮恩，榮恩，你去哪啊！」

  「我老婆要生了！我先走一步！卡拉，對不起！！」

  榮恩直接發動能力，鬼一樣的從牆穿過去跑掉了。

  「真是的，你哪裡來的老婆啊。」

  狐疑的皺皺眉，打扮的像個正常少女還戴著眼鏡的卡拉站在原地，細細的回想了一下榮恩剛才的動作、語氣、表情，越想越不對勁。

  「不會吧……」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卡拉的眼睛都直了，懷裡抱著的文件夾也掉在了地上。

  「千萬別千萬別千萬……」

  卡拉心裡默念著，繞到了那張桌子前，徹底呆住。

  【正義聯盟駐米德爾頓調查科調查員林恩艾德里安】

  「完了……」

  卡拉覺得自己都要哭了。

  「什麼完了？」

  這時候，身後響起的一聲熟悉的聲音，徹底擊碎了卡拉。

  「啊……嗚嗚嗚……我要回家……」

  在她身後，林恩穿的像個正常人一樣，西裝革履，皮鞋鋥亮，打了領帶，換了髮型，還戴著一個黑框眼鏡，手裡捧著一杯咖啡。

  「這怎麼了這是……哦！別哭別哭。」

  林恩去哄卡拉：「等下讓他們給你也做一個這麼長的銘牌。」

  「waaaaaa~！」

  卡拉哭的更大聲了。

  ………………

  足足五分鐘之後，卡拉才算緩好了過來，不再難過。只是這個心裡嘛……

  還行，至少沒表現出來。

  不過，當卡拉抬起頭看到坐在自己對面的桌子後，面對著電腦屏幕，雙眉緊鎖，正襟危坐的林恩時，卡拉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恍惚。

  所以這也是林恩？

  卡拉見過許多的「林恩」，神經的，狂躁的，冷漠的，強大的……

  但是說實話，卡拉沒見過像一個正常人的林恩。

  猶豫著，卡拉突然很好奇，好奇林恩現在真的是正常的？還是，他本來就是正常的，那些混亂和瘋癲是他為了保護自己而做的偽裝？

  搖搖頭，卡拉把這個想法清出了自己的腦袋。

  我竟然會有這種想法，恐怕我才是瘋了。

  「你在那做什麼呢，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

  雖然林恩的語氣很正常，但還是把一直心裡嘀嘀咕咕的卡拉給嚇了一跳。

  「啊！沒什麼，我只是……」

  「只是有些好奇？」

  林恩偏了一下頭，從電腦屏幕後面露出了整張的臉，他現在看起來，確實是很平和。

  鼓足了勇氣，卡拉思索片刻，還是點點頭：「對，我是有點好奇。林恩，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啊，最近怎麼所有人見到我的時候都要問我問題呀，這個世界還真是有很多疑惑呢。

  行啊，反正也沒事做，我都有點後悔過來了，上班果然一點都不好玩。

  你問吧。給你免費。」

  「就是……我想問……你平時，為什麼要那樣啊。」

  「額……雖然不該這麼看自己，但我居然理解了你的問題！你是想說我平時比較瘋對吧。」

  「……對。」

  本來以為，林恩會一下被她的問題問到「炸毛」，然後現出原形，但出乎卡拉意料的是，林恩依然很平靜，甚至，有點惆悵。

  「唉。」

  把自己放平，往後一仰，林恩雙手抱頭，目光被鏡片的反光遮擋。

  「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個瘋癲的世界啊。」

  林恩的回答讓卡拉大大的意外，她以為自己會聽到一些比較……比較林恩的回答。

  但今天的林恩不僅正常，甚至像是一個哲人。

  「所以，你在用這種方式，反抗這個瘋癲的世界？」

  卡拉覺得，自己好像「讀」懂了林恩。

  但……

  「不是。」

  林恩搖搖頭，坐直了身體。

  「我是在嘗試，用這種方式，讓這個瘋癲的世界，適應我。」

  「……啊？那你、你現在，你明明就很、很……普通啊。」

  「那就說明，我成功了。」

  「那是，什麼意思。」

  「嘿嘿……」

  笑聲一起，卡拉熟悉的林恩好像回來了。

  「意思就是：瘋狂，從來都不是表象。

  就像現在一樣，卡拉。」

  「嗯？」

  「此時此刻，妄圖和一個瘋子溝通，理解一個瘋子的你，才是比較瘋的那一個。

  幸運的是，我知道我是瘋的。

  不幸的是，包括你，包括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你們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