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最美好的一天

  他一定會幫我的。

  帶著這樣的想法，黑蝠賁真的沒有過多的等待，就在一覺醒來的第二天，早飯時間，他端著餐盤，徑直的走向了電視底下的那個座位。

  那個從來只有一個人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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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輕輕的把餐盤放下，黑蝠賁坐在長凳上，即使沒有抬頭向四周去看，他也知道，此時此刻，肯定所有的病友們都在看著這裡，等待著某些即將上演的好戲。

  沉住氣。這種時候最重要的就是沉住氣，一旦壓不住氣勢導致自己慌亂起來，就不是被人看不起的問題了，那很有可能會因為「露怯」，而承受可怕的後果。

  黑蝠賁一直低著頭，想要讓對方開口，以此來根據對方的「好奇心」掌握主動權。

  可是……

  「呵，哈哈哈哈……哈利，果汁再給我一瓶好嗎。」

  對面那個特殊的人，他好像一直就沒注意到自己這麼一個大活人坐在他面前。

  黑蝠賁有些無處發力，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他偷偷抬眼，翻著眼皮向前向上看，果然，那傢伙正昂著個腦袋，發出無意識的傻笑，哐哐的往嘴裡懟大米飯。

  米飯？果然是特殊的人。這裡從來沒吃過米飯這種東西，而且只有他自己吃米飯。

  抿了抿嘴唇，黑蝠賁的心反而更堅定了一些。

  一定要讓他幫我！

  坐在這裡，黑蝠賁思索半天之後，冷靜了下來，安安穩穩的把自己的食物吃了個乾淨，然後就一直等在這裡，靜靜的看著自己面前的空餐盤。

  吃飯的時間早就已經結束了，這處大廳中的所有病人都按照紀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但是！那個男人沒有回去！

  而且，因為坐在那個男人面前的原因，黑蝠賁竟然也被「無視」掉。守衛就好像瞎了一樣的從他身邊走過去，徑直的走到下一張桌子那，把那些人有序的帶離這裡。

  天哪……

  黑蝠賁的瞳孔縮小，眼中充盈著亢奮的色彩。

  有戲有戲！絕對有戲！

  終於，電視節目結束，那個男人也吃完了餐盤裡的最後一隻蝦。

  優雅的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他咧開嘴巴，打了一個世紀大嗝。

  「嗝~~~~！喔~舒服，嗬！不用自己做飯就是爽！哈！我連盤子都不刷！舒服！」

  滿意的仰躺在椅子上，神秘男顛起一條腿，把胳膊放在椅子後面，努力的把自己整個人都拉長拉直，腿都快伸到對面去了，直到骨頭髮出咔咔的聲音。

  「嗯~~~瀟灑啊~」

  這時候，他才歪著腦袋，像是剛看見自己對面坐著一個人一樣，帶著奇異的，讓人有些……恐懼的笑容，看向對面的黑蝠賁。

  與此同時，黑蝠賁也不再盯著他面前那塊什麼都沒有的桌面，而是適時的抬起了頭，儘量的讓自己的表情平和，不帶有任何的戾氣。

  「你……」

  神秘男開口：「……不喜歡吃青椒？」

  「是的，我的確是新……啊？」

  黑蝠賁的平靜和從容，心裡打好的腹稿一瞬間完全破碎。

  「啊我……」

  「你坐在這裡是想幹什麼啊。」

  腦子裡剛有點反應，話題又突然被擺到正面了。

  「呼……」

  深深的呼吸了一下，黑蝠賁左右橫看兩眼，儘量冷靜且直接的說道：「我想離開這裡。」

  「嗯。不錯的想法。出去了別忘幫我帶一下垃圾。再見~」

  擺擺手，那個神秘男站起來就要走。

  「等一下！」

  「嗯？」

  情急之下，黑蝠賁站了起來，伸出的手像是要抓住什麼一樣。

  這時候，那個男人回過頭來時，他的表情他整個人的氣質好像瞬間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下巴微微抬起，嘴角略帶笑意，眼睛半開，腦袋斜斜的歪著，看起來很正常，但卻帶著一股說不清的危險氣息。就好像……

  好像隨時都會從袖子裡滑出一把刀戳進某人的眼眶裡一樣。

  黑蝠賁自幼就跟隨自己的父親辛苦謀生，早早的就和控制著碼頭的那些幫派成員打交道，成年之後更是直面過許多的火拼場景，甚至連他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動輒取人性命，從來沒有尊重過什麼生命，雙手沾滿了鮮血。

  但就是這樣的黑蝠賁，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一點被嚇到的感覺。

  明明，對面那個男人什麼也沒做，只是站在那裡歪著頭看著他而已。

  情不自禁的抿了抿嘴唇，感覺到嘴巴和喉嚨都有些乾澀的黑蝠賁乾咳了兩聲，咽下一口口水，借著這個動作稍微緩解了一下自己的壓力和僵硬的四肢，再次深呼吸，看著對方的眼睛：「對不起，是我太過沒禮貌了。

  您好，我是新人大衛，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幫助，讓我能儘快的離開這個地方。

  為此，我願意付出我的全部身家，又或者，我可以供您驅使，為您做三件事。

  請相信我。」

  說到這，黑蝠賁的自信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有些事情，確實是只有我這樣的人才能做得到的。」

  而對此，那個神秘男的反應是，輕笑一聲，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一樣，指著他的臉，笑的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

  並沒有感覺到遭受輕視之類的事情，黑蝠賁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他當然注意到，眼前這個神秘的傢伙，其實應該是有些腦袋不太正常的。

  也許是什麼癲狂症，或者是躁鬱症之類的病吧。

  就那麼一直靜靜地站在那裡，黑蝠賁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就那麼靜靜地等待著。

  等到神秘人笑夠了，等到他擦擦眼淚站起身，坐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黑蝠賁才施施然的也回到了他剛才坐著的位置。

  兩個人依然是面對面。

  「我有一個問題。」

  神秘人用手撐著下巴，隨性慵懶的把整個上半身的重量都壓在桌子上，看起來真的非常非常的輕鬆，自在。

  「你為什麼一定要從這離開呢。」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啊，這麼說吧。」

  神秘人指著窗外，又指指廚房，最後指向電視，然後就很自然的發問：「這地方，多好啊~！」

  我聽到了什麼？？！！

  你在說些什麼？！！

  好？！

  阿卡姆？！

  黑蝠賁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裂開，有點回歸宇宙原點那種一片空虛混沌的感覺。

  只這一句話，他就覺得自己的腦漿子好像都沸騰燃燒著，化成一個大火把，把他整個人燒成一坨灰燼。

  「呼……呼……！」

  努力的幾口大喘氣，黑蝠賁才調整好心態，他看向對方，看到的是一雙真切樸實的眼睛，帶著強烈的求知意味。

  他覺得自己呼吸又有點艱難了。

  天哪……

  他是認真的……

  他真是這麼認為的！

  擠出一個比苦瓜還苦的笑容，黑蝠賁斟酌著詞彙：「可能，我是說可能，也許，就是說大概……只有您是這樣認為的。」

  「哦~」

  拉長的聲音，神秘男打了個響指：「所以你不想住在這裡對嗎。」

  「額……是的。」

  「那你可以申請調到A區或者B區啊。」

  「呼……我，不喜歡阿卡姆。」

  啪！

  拍桌而起！

  「你再說一遍！」

  「額……阿卡姆，不適合我。」

  「啊，那我明白了。」

  神秘人點點頭：「倒也沒什麼不能幫忙的。」

  黑蝠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了：「真的嗎！我可以……」

  「可是我住的好好的，我為什麼要離開啊。」

  「……啊？」

  「你很著急？」

  「是的，相信您也看出來了，我的確多待一秒都……」

  「你真的很著急？」

  「是的先生。」

  「你真的很著急想跟我一起離開這裡？」

  「是的先生！」

  「噫~你這個人真古怪誒。」

  神秘人站起身，搖著頭，往通道口走去。黑蝠賁的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多等幾天吧。」

  這時候，那個神秘人又回頭說了一句。

  「您說什麼！」

  黑蝠賁又重拾希望。

  「我說，你多等幾天。畢竟，我難得回來一趟，我還想多住幾天，好好放個假呢。」

  「……」

  先不管這句話到底有多麼的讓人難以接受，黑蝠賁唯一注意到的就是：那個神秘的傢伙答應他了！

  「好的先生！我願意等你幾……」

  「那就等著吧。哈哈哈哈，你這人……哈哈哈哈哈！」

  一陣大笑聲中，神秘人走到了通道中，身形逐漸隱去。

  原地，留下了一臉興奮與解脫之色的黑蝠賁。

  而就在他身後一牆之隔的監控室里，整整一屋子的人都站在這裡，面帶同情，整齊的搖著頭，發出嘆息的聲音。

  「Sir，我們真的……」

  「他自己找死，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倒還不如直接把林恩給……」

  「你在說什麼，你在想什麼？你也想找死？可別拉上我們！我警告你本吉，林恩想做什麼，就讓他做什麼！聽到了沒有！」

  「是長官！」

  警告了一番自己的下屬，阿卡姆的院長再次抬頭看向監控畫面，看著那個正高興的挺直了腰杆站在窗邊看向窗外，伸出手像是抓住了什麼的倒霉孩子，輕聲的嘆息了一下。

  「唉，你找誰不好……下次，沒有下次了，他再也回不來了。」

  ………………

  自從被那個強力人士，那個神秘人告訴自己，可以帶著他一起離開這裡之後，黑蝠賁只覺得每天的生活好像都沒那麼難熬了。

  他現在只需要考慮，等自己真的離開這裡之後，什麼時候最適合從那個傢伙身邊逃走就好了。

  什麼強力人士，什麼卑躬屈膝，什麼諾言……只要他找回自己藏在別處的備用裝備，往水裡一跳~

  「呵，蠢貨。不過是一個被高牆和規則同化了的傢伙罷了。」

  帶著這樣的想法，黑蝠賁開始期待著自己離開這裡的那一天。

  可是……

  一轉眼就是十天過去了，那個神秘人，一點想要離開這裡的意思都沒有。

  他打球，曬太陽，喝的醉醺醺的，把大家湊到一起講笑話，組織大家開演唱會，露天燒烤，指揮別人打擾衛生，號召大家一起給院方提意見……

  他真的好忙啊……也真的，好輕鬆休閒吶……

  黑蝠賁看得出來，他沒騙自己，他是真的覺得這裡的生活有意思，也是真的不想走。

  可是，黑蝠賁不這麼想啊！

  這種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

  我到底還要打掃垃圾到什麼時候！！

  就在黑蝠賁真的要崩潰而精神渙散的時候，他一直等待的那個消息，那一天，終於到來了。

  強力的神秘人告訴他，是時候從這裡出去了。

  具體的計劃之類的事情，神秘人什麼都沒有說，他只是告訴黑蝠賁：就在今晚12點，我們就離開這裡吧。

  其餘的，黑蝠賁什麼也不知道。

  是夜，躺在病床上的黑蝠賁一點困意也沒有，他的腦袋裡一方面是激動和興奮，慶幸自己終於能逃離苦海。

  另一方面則是無盡的疑惑與懷疑。

  他究竟會採用什麼辦法呢，會需要暴力越獄嗎，我是不是應該準備點武器，他說的是真的嗎，不會是騙我吧，他會不會出賣我呢……

  時間好像過得無比的緩慢，在這個沒有鐘錶沒有任何可以計時的工具的監房裡，黑蝠賁只能靠著牆壁，默默地數著自己的脈搏，等待著深夜的到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官上早就過了夜裡十二點的黑蝠賁聽著隔壁室友的呼嚕聲，臉色黯然下去。他覺得自己可能被耍了。

  那個傢伙，他一直在耍我！

  憤憤的站了起來，黑蝠賁激動的想要去踹門，沒想到，這個時候，門鎖，突然動了一下，響了起來。

  咔~

  在這個只有呼嚕聲的寂靜的夜裡，這一聲清脆的響聲有如仙音般悅耳。

  咔咔~

  吱~

  門被緩緩拉開，門口站著的，正是那位強力的神秘人！

  「抱歉，我忘了這沒有鬧鐘，有點睡過頭了。」

  神秘人打了個哈欠，讓出一個身位來：「走吧。」

  將信將疑的，黑蝠賁，踏步走了出去。

  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門外站著一大堆拿著電擊槍的人。

  走廊上，什麼都沒有，只有幾抹應急燈的微微光亮。

  「看什麼呢，走啊。」

  「啊……啊！來、來了！」

  黑蝠賁幾個大步跟上雙手插袋，閒庭信步的神秘人，跟著他，像是在公園裡漫步一樣的，走出了這一層。

  可是……後面的怎麼辦呢，能打開房門，怎麼避過守衛，打開走廊通道盡頭的門……

  誒？走廊通道盡頭……應該有一扇門啊！門呢？！

  迷迷糊糊的順著樓梯走下來，黑蝠賁覺得自己的大腦有些處理不了這種反常的事情了。

  亦步亦趨的跟著神秘大佬，黑蝠賁同他一起，一路走到了守衛室。

  「先生，這裡不……先生！」

  正想說些什麼，黑蝠賁就看到那位大佬就像沒看到那些守衛一樣，堂而皇之的就走了過去。

  更讓黑蝠賁驚訝的是，那些守衛，就像瞎了一樣……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神秘大佬說話的那天，想起了那場餐桌旁的對話。

  那天，也是這樣。

  「嘶……！」

  神秘大佬果然是超級強力人士！

  恐怖如斯！

  一咬牙，黑蝠賁也跟著跑了過去。

  果然！

  那些守衛看到他追著那位跑過去，生怕自己看到了一樣，不是看天就是看地，連轉頭都不敢的。

  「先生！您真是……」

  黑蝠賁詞彙量受限，又情緒激動，連誇獎的詞都想不出來。

  對此，神秘大佬只是淡定的伸出手，輕輕下壓。

  「淡定。」

  「嗯！」

  說著，兩人就順著操場走到了大門口前面的位置，望著那扇高大厚重的門，望著那堡壘一樣燈火通明的多個守衛室，黑蝠賁知道，最難過的一關，來了。

  「先生，我們是要偷偷繞到後……」

  「餵——！！！！」

  冷不丁的，神秘人一聲大喊：「開門——！！！」

  吱~嘎~

  先是燈一片一片的滅掉，然後，門，真的就這麼打開了。

  ……法克！！

  法克法克法克！

  黑蝠賁徹底震驚了。

  這位神秘人大佬，手眼通天啊！！

  「哈哈！我出來了！這真是……」

  黑蝠賁回頭看著身後遠處的那至今都不敢亮起燈光的門，激動的都要哭出來：「這真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