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他一定會幫我的

  平常的一天，普通的一天。

  至少在每天看著相同景致的阿卡姆療養院的病人們來說，這確實是極其普通的一天。

  普通的陽光，普通的飯菜，普通的電視節目，普通的有人突然發瘋把餐盤扣在守衛頭上，普通的被電擊倒地，普通的被抬走。

  普通，太普通了。

  大家似乎早就習慣了一些，也可能根本就不在乎。

  無論電視機裡面放的是什麼東西，是電影也好，動畫也好，新聞也好，哪怕放著GG和雪花，大家也都是盯著它看，直到電視關閉，留下一個醜陋的黑色屏幕。

  即使在有人大喊大叫的舉著餐盤到處跑，飯菜滿天亂飛的時候，大家也依然冷靜，他們看著他發瘋，看著他攻擊那些緊張的守衛，看著他被電擊放倒，就像在看電視機里的東西一樣。

  看完了，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把食物塞進嘴裡，嚼，咽，繼續下一口……

  這裡的大部分人都是這樣，他們似乎能對任何的事情習以為常。

  但，黑蝠賁做不到。

  

  他做不到那麼冷靜，做不到視若無睹，做不到當做一切都沒發生，做不到不害怕。

  他怕自己也會變成那個樣子，變成和他們一樣的……麻木。

  一定要離開這個地方！

  必須要離開這裡！！

  ……

  午飯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地上撒掉的蔬菜和湯汁已經被收拾乾淨，牆壁上掛著的電視又重新播放起了當地的新聞。

  黑蝠賁注意到，只有當電視中播放有關蝙蝠俠的新聞時，這裡的病人們才會表現出某些壓抑的反應。

  這裡的大部分犯人，在阿卡姆服刑的人都是被蝙蝠俠抓到這裡來的，他們當然有理由恨蝙蝠俠，黑蝠賁覺得，這也許會是一個機會。

  至少目前為止，他對蝙蝠俠沒有什麼仇恨，他根本就不認識哥譚的什麼人。不過，他不介意撒一個謊，一個能幫他接近某個人的謊。

  牆上的時鐘指向兩點的方向時，花園裡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裝作不經意的，黑蝠賁偷眼看向那邊。

  啊……是那個傢伙回來了。

  門外，一群穿著病號服，手上統一帶著黑色或紅色標誌綁帶的病人們有說有笑的從遠處走過來。

  他們的心情好像很不錯，精神狀況也很好。他們的額頭有些汗，從那些棒球棍，那些羽毛球拍，還有那個籃球就能看得出，他們玩的很開心。

  目光流轉，黑蝠賁把目光放在了唯一一個帶著紅色綁帶的人身上。

  那個年輕人，那個新人。

  他好像沒有名字，也不像是有什麼病的樣子。老實說，黑蝠賁覺得這裡的每一個人，包括守衛和醫生，包括他自己，都是有病的。

  除了那個傢伙。

  他永遠精神飽滿，永遠心情開朗，永遠熱情洋溢，好像……

  好像他不是在可怕的阿卡姆，而是真的在一家普通的療養院一樣。

  在他的身上，黑蝠賁看不出任何的被壓迫，或者被逼迫的樣子。

  他是唯一一個對電視遙控器有興趣的人，任何時候，包括守衛在內，只有他才會用遙控器換頻道，有目的性的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節目看。

  他是唯一一個對飯菜的口味有要求的人，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會像是在享受一頓真正的大餐，像是在飯店裡一樣，對那些食物提出意見，並且去和守衛說明他的意見。

  他是唯一一個會對著電視裡的蝙蝠俠破口大罵的人。每一次其他人對著電視機里的蝙蝠俠暗暗咬牙，偏偏還面無表情，生怕被看出什麼情緒的時候，只有他會跳著腳說那個老蝙蝠不該把這些人抓進阿卡姆和監獄，說那隻老蝙蝠是哥譚第一大蠢貨。

  他是唯一……

  他有許多個唯一。

  他是這裡最特殊的人。

  就比如現在，沒有任何一個病人有權利在非規定時間走出那扇門，到外面去放風，更不要說，玩，打球。

  但是他就可以。

  黑蝠賁甚至沒看到他做出什麼報告之類的舉動，他只是簡單的跑到什麼地方弄到了一些器材，然後就……黑蝠賁發誓他沒有看錯，那個人，抱著球，徑直的走到門口，繞開門口的守衛，伸手打開了門。

  他還站在門口問：我缺幾個人一起，誰過來？

  天哪……最後在沒人敢站出來違抗規則的時候，竟然是守衛隊長請示了上級之後，親自給他指派了一些人！！

  這叫什麼特權？！！

  黑蝠賁不知道，他只知道，只要能和那個傢伙扯上關係，他就一定能逃出去！

  一定！

  …………

  「啊哈哈哈哈！真好真好，又有果汁喝啦~好果汁~哈哈哈哈！」

  林恩洗了個澡，很開心的又走到大廳，打開了電視機。

  許久未曾回家，這種感覺真是，太棒了！

  要論輕鬆自在，林恩還是在阿卡姆這裡最能感受到這些久違的關懷。

  一毛錢不花，飯有人管，衛生有人打掃，水電費有人交，隨時身邊都有一大堆腦迴路驚奇的朋友聊個天什麼的，睡不著覺還有鎮靜劑可以吃，這樣的生活，自在！

  打開電視機，果不其然，外面的老蝙蝠最近上分很積極，瘋狂的把一大堆的倒霉蛋送進監獄或者阿卡姆。

  林恩看的很生氣。

  那特麼人都抓到了，甚至有一個都被蝙蝠車撞飛了，掛在路燈上，那就讓那個人吊死唄！

  為什麼還非得費那個力氣把人救下來，又是緊急包紮又是止血的，然後再把人關起來。

  你是生怕他出獄之後沒能力繼續犯罪啊！

  哪怕你弄斷他兩條手臂，戳瞎他眼睛也行啊。

  「蠢材！這隻老蝙蝠簡直蠢到離譜！不看不生氣，越看越生氣！

  哥譚有這種蠢貨，沒個好！氣死我啦！！」

  林恩又在大喊大叫，但是，所有人都裝作看不見，一點反應都沒有。

  廢話，能敢有這個反應呢。

  找死也不是這麼個找法啊…

  自從林恩上從這裡撞了個大窟窿逃跑之後，所有正常的「病人」，也就是那些背著精神病名號的犯罪分子都知道，這是一個不好惹的傢伙。

  而死亡射手勞頓還在這裡住的那段時間，雖然他嘴巴很嚴，一點也不透露有關於林恩的任何消息，但是勞頓憑藉著自己的關係網以及武力，已經是整個阿卡姆最不好惹的人之一了，憑他對林恩的那個恭敬中透露著恐懼的態度，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後來，隨著不斷有新的犯人加入這個和諧的大家庭，外面的那些消息，那些有關於蝙蝠俠和林恩的情報就逐漸的被一點一點的傳了進來。

  他們驚訝的發現，這裡幾乎從來沒有什麼人是被林恩送進來的。

  在想通了這個問題構成的原因之後，所有人都對林恩的存在有了一個不算清晰，且明顯被誇大的認知。

  在這裡，林恩這個名字，幾乎已經成為了完全不能說的一個詞。

  為什麼沒人會去動那個遙控器，哪怕忍著看GG，看新聞，看雪花也要坐在這裡看？

  因為害怕林恩啊。

  林恩喜歡看電視，喜歡看新聞，喜歡把遙控器抓在手裡。怎麼，難道還有誰敢去搶換台的權利，敢去表達自己的不高興嗎？

  為什麼沒有人敢跟著他一起罵蝙蝠俠？

  林恩和蝙蝠俠互為敵人的傳說在哥譚已經流傳了相當之久了，也曾有許多人親眼看見過兩個人街頭拼命的場面。

  但……

  蝙蝠俠從不在任何場合提及林恩的名字，林恩……林恩很神秘，沒誰親眼見過他，可能見過的都已經死掉了，所以也沒有相關的消息流傳出來。

  所以，兩個人是敵人，這是幾乎可以肯定的事情。不過大家都覺得，蝙蝠俠不會有打不敗的敵人，林恩也不會有殺不掉的敵人，持這兩種觀點的人各占一半。

  那他們為什麼都還好好的活著？

  答案其實只有一個。

  兩個人都在養蠱，都在衡量對方，都把對方視為那種必須由自己殺掉的人。

  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有人以自己的生命做過試驗。那是在幾年前，林恩也是在阿卡姆，也是坐在這裡看電視，也是看見蝙蝠俠之後破口大罵。

  那次，有一個被蝙蝠俠抓緊來的人也站起來罵。

  後來……

  後來林恩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人回了一句簡單的挑釁的話：what！

  後來他就死了。

  這件事本來已經被消弭下去了，但奈何這裡的許多人都必須要住在這裡一輩子，所以當事人仍然有許多至今還住在這裡的，自然也就瞞不住這些老住戶。

  不過，他們當然不敢討論林恩的事情，更不敢傳播這些東西。

  林恩和他們同為病人，當著守衛的面殺了人，結果呢。

  哪有什麼結果！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他們不敢在林恩說要出去玩的時候站起來，是因為害怕守衛？是因為服從阿卡姆的規矩？

  屁。

  林恩就是阿卡姆的規矩。

  他們怕的根本就是林恩而已。

  這是很顯而易見的問題。

  有命出門，也許就沒命回來了哦……

  幸好啊，幸好。林恩好像這幾天住的很開心的樣子，他已經超過五天沒和誰動過手了，真好啊……

  「嘿，朋友。」

  正在神遊天外，恍惚的想著有關林恩的那些消息時，一個因為年少時放火燒死自己親弟弟，以至於在阿卡姆已經住了超過十年的老住戶，突然被側後方的聲音驚到。

  皺著眉稍稍的偏過頭去，他看到了是誰在叫自己。

  那個沒有手環標識，只有編號的新來的傢伙。

  老住戶眉頭皺的更深。

  沒有手環只有編號只意味著兩種情況，第一是這個傢伙只是短暫的被移交到阿卡姆，很快就被轉移，所以沒有為他建檔。不過既然他已經住在H區這裡了，這一條當然就不可能了。

  第二種嘛，就是這個傢伙是被警署移送過來，但是本身是在哥譚之外犯罪，逃到哥譚，在外就沒有身份信息，所以只能這樣處理。

  這樣的傢伙，完全沒必要理睬。

  什麼犯罪份子都能和哥譚犯罪份子打交道嗎~懂不懂規矩啊。

  「朋友，呵呵，我只是想簡單的交個朋友，順便，打聽一點知識。」

  那個人笑著說道：「畢竟我是個新人，有太多的地方不懂，需要你這種內行人的指教。」

  新人說話還挺上道，沒像這個地方的絕大多數人一樣，離經叛道不說，還一個個的林恩老大他老二的，討厭的很。

  眉頭稍微舒緩了一些，坐在距離電視最遠的位置，已經很說明【膽量】和【地位】的問題了，這位老住戶，已經很久沒有過被人尊重和請教的感覺了。

  臉上的笑容綻放的更加燦爛，黑蝠賁又湊近了一些，略微壓低了聲音道：「這裡……有人出去過嗎……」

  老住戶聽到後，也笑了一下，這沒什麼意外的，沒人願意住在這裡，當然，除了林恩。幾乎每個人被關進阿卡姆之後，都想過從這裡逃跑。

  不過目前為止，很少有人成功。

  但是眼下，這間屋子裡，倒是就有一個成功過的……老住戶停止自己發散的思維，控制著自己不要往林恩那邊看。

  「算有過吧。不過我勸你還是別……」

  「是……那個人嗎。」

  截過了話頭，黑蝠賁彈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坐在第一排的，正拿著遙控器換台的那個人。

  「不要胡說！」

  老住戶當時就語速飛快，語氣嚴厲的回了一句。

  說完之後，就轉過頭去，決定不搭理這個新來的傢伙。

  「啊。他成功過的啊。那為什麼他又回來了呢。你說，他會不會再從這裡逃跑啊……」

  黑蝠賁似乎是在自語，但他前面的老住戶卻怎麼也不搭理他了。

  眉頭皺起，黑蝠賁覺得自己好像碰壁了。

  思索了一下，他沒有選擇用自己最擅長的武力，而是忍下了這一次，轉頭又去接近其他的老住戶套取情報。

  讓他意外的是，這裡的所有人好像都對那個傢伙諱莫如深，一副明明知道什麼但又不說的樣子。

  一方面，這讓黑蝠賁徹底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一定是正確的。那個傢伙確實特殊，也確實曾經成功的從這裡離開過，而且他絕對會再一次的從這裡離開！

  另一方面……黑蝠賁幾乎嘗試了所有自己能接近的人，但是，他一無所得，不管是誰，不管他鋪墊多久，不管他許下什麼樣的好處，到最後，只要開始試探著把話題往那個人的身上引，那些人就會表情一變，然後用充滿防備的眼神看著他，最後一言不發的離開。

  黑蝠賁躺在病床上想了一夜，得到了兩個結果。

  首先，那個傢伙，他一定是曾經阿卡姆的醫生，或者是管理層的一員！所以才會發生這種事。

  其次，打聽消息，慢慢計劃什麼的，肯定不行了。他必須兵行險著，拋開一切的顧慮、試探、威脅，一切帶有表演成分的接近。

  他決定，直接去找那個傢伙，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讓他幫助自己越獄！

  黑蝠賁有一種感覺，一種奇怪的直覺，他覺得，自己這個「計劃」，可能比他之前想的那些計劃的成功率要高一些，他覺得那個傢伙一定不會把他舉報到上面去，他覺得……

  「他一定會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