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女之魂湖

  左未央帶著弗朗西斯回到民宿，然後與格桑梅朵道了別，她好像把弗朗西斯當做了自己的情郎，她只是笑了笑，沒有解釋，接下去的路不知還有多長，這一生在世，難得糊塗。

  一場連目的地都不明確的旅途，是充滿未知的，更是難得的，但常常很多時候人生就是如此，就算精打細算地全部安排好了，可又有誰真的能做到全盤的未卜先知？如果變數永遠是存在的，何不乾脆讓它存在得更加徹底一點？

  

  接下去的第一個目的地，為了完成弗朗西斯的執念，首先來到西藏加查縣。

  在多次詢問當地人之後，他們也的確輾轉找到了拉姆拉措湖所在。它位於加查縣曲科傑叢山之中，海拔4000米以上，不為人知地躺在雪域的腹地深處，猶如被藏匿起來的珍珠。

  根據好心帶他們前來的一位老人家所說，拉姆在藏語中意為仙女，拉姆拉錯即天女之魂湖。它是被蓮花捧奉起來的聖湖，湖面結冰期長達7個月，他們來的還算時候，正是它開始解凍的季節，那些被傳得神乎其神，就連外國人都知道的神秘景象，就是在眼下的季節發生的。

  老人家還告訴他們，在藏傳佛教轉世制度中，拉姆拉錯湖有著特殊的地位，每年尋訪達賴喇嘛、班禪等大活佛的轉世靈童前，都要到此觀湖下相，以受神示，而且每世達賴喇嘛都要到這裡朝拜一次。

  當地人對拉姆拉錯的極度崇拜，以及弗朗西斯的過度驚喜，令左未央也不由得起了尋找前生來世的想法。信仰正是如此的存在，當覺得對現世迷惘時，信仰就是最好的支撐。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虔誠地向湖中凝望，湖面中出現她此刻的臉，她不知道接下去又會出現怎樣的景象，她的命運，她的未來……

  最後的那一瞬間她果然還是不敢再看下去，匆匆離開湖畔，匆忙的樣子令正在專心致志看著湖面的弗朗西斯和站在一邊的老人家都不得不注意到了她。

  「怎麼了？怎麼不繼續看下去了？」

  弗朗西斯莫名其妙地問她，左未央一時回不上來，她只是忽然覺得，有時候知道得太多真的不是什麼好事情，譬如她上半生都是在家人與陸城的庇護下成長，其實真的沒有什麼不好。她的上半生真的過得太好了，所以才導致了各種矯情任性的毛病，如果現在還可以重來，她一定收斂脾氣，好好享受這種愛就好，只可惜這只是一片能看到前生未來的湖，而不是能夠重新回到從前的湖。

  如果只是可以看到而已，並不能夠做出改變，又有什麼意義？

  「我……我不想看了。」

  她背對著拉姆拉錯聖湖，在最後關頭放棄了尋覓，此時此刻似乎什麼都已經不重要，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後的一點時間，任性一些，善變一些，都是無可厚非的。

  弗拉西斯還想再勸勸她，然而此時那位陪他們前來的好心當地老者卻朝她走了過來，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滄桑，常年經歷高海拔的紫外線，這裡的人都似乎比平原地區的普遍顯老一些。

  「姑娘，千里迢迢地來了，最後關頭卻不敢看了？」

  她沒得解釋，但是人在面對著陌生人的時候，就有說實話的勇氣。

  「我只是覺得沒有意義了，就算是知道前生與未來，也對現世於事無補了，不是嗎？」

  老者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的確是這樣，但也不絕對，比如你如果知道自己前生犯了惡，今世就應該多行善，如果知道未來會有禍，今世就應該多積德，也許你的前生與未來都不記得，可至少，今世你做了，但求心安。」

  「您說的也對。」可是她遺憾地笑了笑，「只可惜我的今世剩不下多少日子了，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過完這最後的幾天，我無力行善，更無心為惡，想來這最後的幾天，大約也不會有什麼影響了吧。」

  「最後的幾天？」

  老者自然不知道她看上去好好的一個人，雖然才接觸了一會兒，可一路都是在笑，居然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最後，沉默地搖了一會兒頭。這裡的人似乎都天生有一種悲憫心態，或許正是神賜予他們與生俱來的慈悲善良。

  反正是不會有什麼糾葛的人，她也不懼將秘密說給他，很平靜從容地笑著解釋：「是啊，老人家，所以我善變一點，勞煩您白走一趟，您也不要怪我了。」

  「可容我多問一句？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老者繼續問，可一點也不顯得八卦，反倒只有一種關切的態度，讓左未央不僅不覺得莫名與反感，甚至還覺得就算是把自己的事情全部告訴給他，也沒有關係。

  反倒是弗朗西斯略有抗拒地看了老人家一眼，但很快就被左未央伸手制止，臉上是平靜自然的神情，終於，在這座可看見前生未來的拉姆拉錯湖畔，她把自己的前半生都講給了一個陌生的老人家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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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她才知道，這還真不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好奇心比較強的老人家，自己大概是真的走了大運，天無絕人之路。當她心平氣靜地講完自己的死期之後，老人家沉默半分鐘，說的居然是，能不能讓他試著看一看？

  這話是什麼意思？也就是說或許他可以相救。

  左未央從來沒有一心求死，她只是知道自己沒有活路，所以不得不做此下下之選，但凡有一點點活下去的希望，她都會緊抓住不放。

  老者用一種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藏族治療手法替她進行了檢查，然後得出的最終結果是，可以治，並且保證母子平安。

  左未央驚喜得不知所措，看來她剛剛果然應該繼續看下去拉姆拉措湖裡出現的結果的，原來她這一生還沒有走到盡頭，還有很長的一段，美好的，幸福的生活。

  可是她陰差陽錯在雪域高原遇見了世外高人，按照故事的一般走向，高人應該會向她提出什麼要求作為交換，最有可能的，應該就是……

  她抱歉地看了一眼身邊還滿心替她歡喜的弗朗西斯小朋友，對不起了，這種時候自己可能還是得祭出他一次。

  「您是不是需要我做出什麼交換？要不讓他留下來陪您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