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最在乎，最喜歡的人

  她不可思議地喃喃出聲：

  「弗朗西斯……」

  那場船毀人亡，大多數人都死了，只有他從小調皮，善洑水，所以僥倖活了下來，但是帕里斯家族的人已經一個不剩，全部葬身於那場災害。他從貴族少年成為了無家的流浪者，什麼都不剩之時，唯一想到的就是她，於是，就來到中國找她。

  自從僥倖逃生，左未央都不敢回想那一天，因為不知道他們後來都如何，如果弗朗西斯也葬身於萊茵河，她的罪孽又該是何其深重？所以，她很自私，不敢回想。

  只要不去回想就可以一直對自己說他沒有事，一定還好好地活著，還好好地做著他天真快樂的少年，大抵人都有這樣的僥倖心理，所以這也是自己寧願偷偷離世，也不想讓別人知道的原因。

  

  「真是沒有想到，我還能見到你。」她控制不住地哽咽，看見他，就好像看到另一個自己，上輩子的自己，另一個世界，「在這裡，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她早已承受不起身邊的任何人再與自己生死離別，害怕到在不知真相的情況下寧願自欺欺人，萬幸，弗朗西斯沒有事，他活了下來，自己心裡缺的那一塊終於還能夠補上。

  「你哭了嗎？」

  摘下遮蓋臉龐的東西後，他仍是少年模樣，看見他，一瞬間還能以為自己在開滿鮮花的葡萄莊園，每天都還能像公主一樣接受他的問候。只可惜，童話永遠是童話，現實生活中吃下毒蘋果的白雪，是沒有辦法起死回生的。

  左未央擦了一把眼睛，就連自己都分辨不出是否在流淚，但嘴上還是堅持地否認：「才沒有。」

  弗朗西斯頓時有點失望的樣子：「唉，我還以為你終於肯為我流一次眼淚了，就好像你對路易那樣，女孩子願意為了一個男人流淚，就說明她是真的在乎這個男人，現在看來，你雖然因為我的倖存而感到驚喜，但更多的還是愧疚，並不是在乎。」

  「對不起，弗朗西斯。」左未央無奈地解釋，「我在乎你，只是……遠比不上你在乎我。我很感謝你救了你，更感謝你喜歡我，但是……我早就已經有了最在乎，最喜歡的人，你知道的，我希望……你有一天也能找到這樣一個人。」

  他笑了笑，深邃的藍色眼眸猶如一汪深泉，沒有任何的遺憾，也沒有任何的不滿。

  「是的我知道的。路易……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男人啊，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的，女孩子們，都喜歡他。」

  左未央忍不住輕笑，那個人啊，果然，這招蜂引蝶的本事，在國內國外都是一樣的。弗朗西斯這孩子看來一定是受碾壓久了，唉，真是可憐啊。

  委屈的樣子，低垂的眼神居然有點像三毛養的那隻小奶狗，左未央母性一發，笑著上前摸了摸他的腦袋，毛茸茸的，又蜷曲金黃，果真是像極了那小狗。

  弗朗西斯一開始還覺得挺受用，但漸漸的就有點感覺出來這手法不太對勁，不像是在安慰人，反倒是……像在安慰小動物。

  男孩脾氣上了來，驕傲地謝絕了左未央的撫摸動作。

  左未央自知心思被察覺，尷尬地收回手，然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表情微微嚴肅，問他：

  「你怎麼會來這裡？」

  誠然，生死重逢，過程早就比不上結果重要，但是致意過後，仍然會對對方所經歷的感到好奇，想要知道分開之時他過得好不好，這麼久以來，都是怎樣過的？

  「我聽說中國的雪域高原里有一個湖，每個人都可以在那裡看到心裡想要知道的答案，所以，我想要在那裡面找找你。」

  「就因為這個傳說？」

  左未央不敢置信，就算再怎麼不諳世事，這麼大的人了，難道還真的會相信一個傳說？並且僅僅因為這個傳說而千里迢迢地趕來，甚至……

  她大概知道這個少年究竟有多單純了，所以更加不忍心拆穿他，可是，世事到底還是事實，她沒有辦法不殘忍地告知他：

  「可是……你說的那是拉姆拉措湖吧，在西藏加查，這裡是稻城，你恐怕是找錯地方了。」

  弗朗西斯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抬頭望了望藍天，可是從天空根本辨別不出來什麼，低頭懊喪地搖了一搖：「看來果然還是不太熟悉……」摸了摸後腦勺，然後突然牢牢盯住她，眼神認真地差點把左未央嚇一大跳，「不，我沒有找錯，我反而找對了。我一心想要找到你的方向，現在果然站在了你的面前，難道不也證明了那個傳說是真的嗎？為什麼不這樣想，是聖湖冥冥之中給了我指引，這大概就是佛教裡面說的……因果？」

  左未央被他的邏輯說得愣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認輸，自己肯定是說不過他了，只好認同他的冥冥之中，也認同他的因果。

  「對，你說得對。」站了那麼久也累了，她把弗朗西斯帶到桑堆河邊找了塊大石頭坐下，然後一邊數水裡面的游魚一邊問他，「對了，接下去你打算去哪？來中國找我？這顯然不會是你的最終目標。」

  「對，你說得也對。」他學她講話，被瞪了一眼之後，只能學乖好好講話，「我本來只是想要看你一眼，看你現在過得很好，然後就繼續接下去的人生，可是你現在看上去似乎沒有我想像之中過得那麼好，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希望能夠陪伴你。」

  雲躺在天空的懷抱里游曳，同時也靜臥在水中，真是個多情種，然而這是一片天生聖潔的土地，縱然多情也是聖潔的。縱然是活佛也許下過不負如來不負卿的願望，何況她這等凡俗之人？

  想要自在地活著，又想要守護在愛人的身邊，這是很貪婪的，所以，人生充滿選擇，也就充滿捨棄，總是要有失才有得。

  「好啊，我想要繼續往前走，你要是願意陪我，我也可以在路上把很多事情講給你聽。」

  如果，還來得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