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成全

  他怎麼配說這個字眼！父親至少也應該是像自己的父親那樣的，可以不必太愛自己的孩子，但又怎麼能傷害？每一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心血凝成的，比他們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那些能做出傷害自己孩子的事情的父母，又怎麼能配得上這個稱呼？

  聲音並不是很響，但其中的恨意早已經痛徹心扉。

  她之前竟然還在想著這件事他不是兇手，他也一定很難過，他們之間是還有未來的……呵，真是笑話。

  現在想想，之前那些他過度的關心和愛，原來都只是為了今天，那不過是披了外衣的同情與愧疚罷了。

  到頭來又是他狠狠地毀了自己一次，那麼好，陸城，這一回，他們之間真的再也沒有可能了。

  是真的。

  她不願意再看他，將頭轉到一邊，一句話都不再說，忽然就很平靜。

  而這種平靜，更令他心慌。

  「未央……你，看我一眼，和我說句話……」

  陸城這般低聲下氣地求她，可她就是不肯回頭，最後，他才終於看清了現實，極其苦澀地笑出來：

  

  「好，這樣也好，你還是平靜一些好，你現在的身體受不了太大的情緒起伏，眼下你應該也不想跟我回家，我會讓你哥哥來接你。」

  其實不是眼下，恐怕是永遠，她都不會想要跟他在一起了。

  可是陸城不敢這樣說，總想著再給自己留一點渺茫的希望，哪怕，這希望渺茫到，跟左未央躺在手術台上，還盼望著他會來救自己一樣。

  他最後替她掖了掖被角，就跟每天晚上一樣，然後也跟每天晚上一樣，說：

  「未央，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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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為什麼要告訴她！」

  趙亦舒在門外攔住了陸城，以一種極度不理解的眼神看著他。

  趙亦舒的身邊，還站著紀唯。

  陸城根本懶得去看這兩個人，徑直從他二人中間穿過，高傲而憔悴，也不知道須得是怎樣的感情，才會讓這個男人身心俱疲。

  趙亦舒沒能反應過來，沒來得及攔，也是不敢攔，而紀唯突然伸手，橫在陸城面前。

  「我明明已經幫你做好了一切，她只會恨我們，不會知道是你的，你又何必……」

  陸城沒等她把話說完，即伸手打開了她的手。

  紀唯怔怔地看著他，卻已經只來得及看到他的背影。

  他總是很輕易地就從自己的身邊走開。似乎，也不需要自己的任何好心。

  對著那個方向苦笑，她真的覺得太累了。

  從喜歡上這個男人開始，她就知道會是一場很累的旅程，只不過之前她都還信誓旦旦，直到現在，親眼見到他是怎樣瘋狂地在左未央昏迷時威脅所有人，大有古時君王讓人陪葬的氣勢，又見到他是怎樣懺悔痛苦，怎樣痛不欲生……自己就都真的是，徹底想通了。

  她本來還想著，等自己幫他做完這最後的一件事情，也算是成全了他，他總會記著自己一輩子。可是，他怎麼就這麼潔身自好，連人情都不肯欠自己？

  罷了，反正本來也是決定，做完這件事就真的放棄，後果如何，都不是自己可控的。

  對於陸城，她已盡人事，而對於身邊的人，她才是真的虧欠感恩。

  「算了，他決定的事情，沒人能管，他想要告訴未央真相，我們相瞞也瞞不住。」

  溫暖熟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那些在陸城那裡受過的無數冷遇，似乎都一下子找到了填補的方向。

  「趙亦舒，你為什麼會願意跟我做這件事？明知道這是犯了陸城的大忌，他一定不會念舊情的。」

  她很嚴肅地問他，可趙亦舒卻笑出來，她還沒見過他穿白大褂的樣子，還真是人模狗樣得很。

  「沒什麼原因，因為是你想做的事情，很順手就幫你做了。」

  原因真的很簡單，不過就是我喜歡你，想要成全你，就和你喜歡他，想要成全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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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城不再出現，取而代之的左家人天天來看她，每個人都那樣心疼地看著她，心疼到知道一切無心的話都有可能觸及她的心事，於是誰都不敢多說話。十多天以後，左未央徹底脫離留院觀察期，終於離開令她夜夜做噩夢的醫院。

  她回到左家，其實也不能說回到，因為她在此之前都是和阮好住在那間別墅里，是壓根沒有資格無召來此的，只不過她現在的身份已經大不相同，名正言順地以嫡女的身份回來，住進相鄰於老夫人的房間。

  同時也是因為她的搬入，左老夫人聞訊甚至也都過了來，就是因為放心不下這個多苦多難的小孫女，算得上是前所未有的榮耀。

  不過這些什麼榮不榮耀受不受寵的，對左未央來說從來都不重要，現在的她是行將就木，心如死灰，整天只在沒有陽光的房間裡沉睡，想要逃離一切，永遠活在自己的夢中。

  不過就連清淨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出了這樣的事情，趙亦舒當然沒有資格再做左未央的私人醫生，左家乾脆組了一個新的專家團隊，又買了一整套國級精尖設備，在技術上比醫院都還要專業，但有可能是因為一家人的心思都大把地放到了左未央身上，所以就放鬆了安全警戒，竟然被不速之客入侵。

  趙亦舒畢竟之前也是左家的座上賓，熟門熟路，把看門的傭人哄騙了過去，就衝進了左家，直奔樓上。

  彼時一家子人都正在左未央房間裡陪她做檢查，要不說趙亦舒來得也是巧，長驅直入，都沒有一個攔的人。

  直到他開始一間間找左未央，傭人們才覺得不對勁，終於在他總算找對了房間即將要進去的時候攔住了他。

  「趙醫生！您怎麼來了？快走吧，一會兒老夫人看見您肯定要生氣的！」

  可是他既然敢來，鐵定就是不怕，哪怕被一下子衝上來的三四個傭人團團攔截住，他也要在門口喊起來：

  「未央，你在裡面對吧，我是趙亦舒，我有話要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