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明修棧道,兩路奇襲
2024-07-11 17:05:33
作者: 一隻橘貓壓海棠
白馬渡口,四萬齊裝滿員的長纓軍嚴陣以待,超過一百艘大小船隻也已經整裝待發。
隨著一身戎裝、英氣勃發的李純的命令,數以千計的長纓軍按照預定的安排,開始有序登船。
一刻鐘之後,數不清的白帆已經飄揚在了大河之上,放眼望去寬闊的河面之上滿是滿載了長纓軍的船隻。
同一時刻,西起洛陽孟津,東到濟州平陵,包括酸棗、白馬、盧縣、濮陽、禹城、歷城在內近十個渡口,同時開始渡河北上。
如果站在高空鳥瞰,可以看到整個大河的中游之上,千帆競逐,以禁軍為主的十萬兵馬同時登船北上,開啟了大唐中樞進軍河北,徹底將廣大的河北、遼東重新納入大唐統轄的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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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戎裝的李純獨自一人站在大江之側,靜靜的望著那數不清的船隻、數不清的大唐精銳。
乍一看這位年輕的大唐皇帝心如止水、波瀾不驚,但是仔細觀察,緊握劍柄,青筋暴露,不停顫抖的左手已經將李純心中的激動展現的淋漓盡致。
在李純身後大約三四步的地方,同樣一身戎裝的郭戎同樣望著正在渡江長纓軍出神。
在郭戎身後大約一步的地方,長纓軍的高級軍校們正圍繞剛剛被修改過的計劃進行最後的討論。
太上皇李誦臨終前為郭戎指定的副手張泰成,長纓軍的參謀長羅中文,偵察營的老大李二牛,實戰中步卒的前沿指揮者蒙乾,重騎兵的指揮者董嘉,後勤的大總管劉禹錫,長纓軍火藥大師肖俊鵬,工兵營的元老級別大佬何芒正在不停的進行著交流。
在這群高級軍校的旁邊,則圍繞著整整一圈即將跟隨郭戎出擊的年輕軍校,這其中就包括受到過李銳專門教導的,長纓軍新晉的陌刀兵校尉林宇,出身盧龍邊軍,戰場感覺極其敏銳的新晉騎兵校尉張雲飛。
郭戎的新任書記官杜從郁則靜靜的站在郭戎和這群長纓軍軍校的中間,不停的進行著記錄。
根據郭戎的說法,決定已經定下,不會進行變更,但是在出擊之前,每一個人提出的每一個問題都有足夠的意義,每解決一個,就等於為勝利增加了一分勝算。
在他們身旁,一排又一排身披重甲,全副武裝屬於左金吾衛的士卒嚴密的將他們保護起來。
就這樣,有人看,有人望,有人說,有人聽,有人守,整整一刻鐘之後,第一艘渡船順利的抵達了大河的北岸。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預計登陸的地域已經被提前渡河的長纓軍偵察兵篩查過了無數遍,但是長纓軍的士卒沒有任何的懈怠,一切的一切,完全按照郭戎計劃中真正的搶渡而來。
畢竟,這種大規模的實戰演練的機會太過難得,哪怕是以如今大唐的國力,如果不是為了徹底解決河北的威脅,也不可能調動近百萬人口進行這種規模的作戰。
每一艘足夠承載五十人以上的大型渡船上,其的船頭的位置都安放了一架大型防禦型八牛弩,作為必要的自衛力量。
雖然北岸空空如也,但是操持這些八牛弩的士卒依舊聚精會神的目視前方,隨時做好了射擊的準備。
一部分沒有參加過實戰的補充兵在這種氛圍之下,有的表現得極為亢奮,大有直接從船上跳下去,踏罡步斗,直接衝到對岸的想法。
另外有一部分,則被憂慮和不安所影響,雖然不至於發抖,但是從他們慘白的面容,緊促的呼吸,老兵們可以輕鬆的看出他們的緊張。
對於前者,老兵們的做法是抄起橫刀照著他們腦門就來一下,讓你丫不戴鐵胄,安靜點,別打攪老子睡覺。
聽到了老兵們的教訓,一般情況下,亢奮的情緒會降低不少,然而哪裡都不缺少真正的愣頭青。
對於那些真正的愣頭青,老兵們也不會慣著,兩人聯手,一個翻身就直接把這少數的倒霉孩子雙腿朝上,腦袋朝下,直接放到到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讓他好好的冷靜一下。
對於後者,則會有老兵專門靠上去。
小子,緊張了?
沒事,小伙子入洞房,誰都有第一次。
老子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都快被嚇死了,據說大將軍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都嚇尿了!
什麼,你不知道,那我得好好跟你說說!
據說大將軍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褲襠一直是濕漉漉的!
不管大將軍是什麼人,就連已經被嚇得尿褲子了,但是依舊悍勇無比,一手陌刀玩的是油潑不進,水滴不進,穿著濕漉漉的褲子,硬生生的斬首數人,那架勢,猛如狗啊!
不過,這東西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別瞎傳……
隨著注意力被轉移,這些略有緊張的新兵也會迅速的從緊張的狀態下恢復平常。
不過在心中,老兵和軍士們已經悄悄記住了每個人的反應,對於這些面對戰場表現出亢奮狀態的,已經在不知不覺之前被打上了突擊隊的標記。
相比較主要觀察新兵,調整狀態的戰兵,專業輔兵們就要忙碌太多。
擅長水性和水戰的需要負責操船,並觀察情況,既要防止船隻之間發生碰撞,又要小心躲避大河中間那時隱時現的暗流,防止船隻出現側翻和傾覆。
戰兵配屬的醫療兵和軍醫則在觀察每一個人的狀況,防止出現暈船,恐水等特殊情況的,保障每一個人生命的同時儘可能保證每一個人在抵達之後可以保證最好的狀態。
相比較其他人,工兵們則是最為忙碌的。
他們需要利用隨身攜帶的零件,在渡河過程之中,風浪晃動的條件下,用最多一刻鐘的時間,完成一架小型八牛弩的組裝和調試。
整個渡河船隊將至少能完成三十架八牛弩的組裝,如果對岸真的有人防守,這三十架八牛弩組成的箭陣將成為破陣的大殺器。
航程過半,各個船艙之內,隨著軍士和老兵的命令,弓弩手取出了攜帶的強弓和重弩。
很快,第一批渡船直接衝到了大河北側的河岸之上,重步兵,輕步兵,弓弩手迅速下船,按照長纓軍的條例組成嚴密的防禦陣型。
緊接著,在步卒的掩護之下,工兵們迅速跟進,開始按照標準的流程預設防線,並且選擇地點,為紮營做後續準備。
當然,工兵們也沒有忘記將剛剛臨時組裝的八牛弩攜帶下來,交付到步卒的手中,組成八牛弩的戰陣。
構成了初步的戰線,完成了初步防禦之後,除卻幾艘直接衝上河岸充當了堡壘的大船,剩餘的船隻在步卒下船之後迅速返航。
而在大河南岸,以團為單位的五千長纓軍已經整裝待發,而他們將完成和之前第一批同樣的流程。
而李純,就這樣靜靜的站在大河之側,看完了第一個團行雲流水一般的進程。
根據郭戎的計劃,除卻後勤和騎兵之外,長纓軍下屬的四個主要的戰兵團將全部以接近實戰的方式進行一輪完整的演練。
但是,李純已經不準備繼續看下去了,因為他所需要了解和知曉的東西已經瞭然於胸。
說實在,不止一個人提出過,在沒有敵人的情況下,這種按照戰鬥模式展開的演練,將消耗大量的時間,消耗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得不償失。
甚至李純自己也以為這是郭戎故意為自己進行的戰事,更多的是儀式性質,並向郭戎提出過是否取消的意見。
但是,郭戎的堅持卻非常堅決,非但堅決,更建議自己一定要親臨現場。
雖然李純自己不懂,
世人都在猜測,李純掌控實權之後,會不會和掌控天下半數兵權的郭戎發生衝突和矛盾,就如同昔日的代宗在拼命打壓郭子儀和李光弼一樣。
然而,世人不知道的是,李純不僅心胸開闊,胸懷遠大,他更是一個好學生,和一個好兒子。
李純的親爹,太上皇李誦,用自己的親身經歷,為李純的腦海中印刻下了兩個原則,第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第二,外行不領導內行的原則。
有了這些,就會發現,李純和郭戎的關係其實非常簡單。
郭戎很注意保持和李純的良好關係,並且時刻提醒自己不是皇帝。
在李純的眼中,第一,郭戎值得信任,第二,郭戎懂行,所以他相信郭戎。
所以,在郭戎的強烈堅持之下,李純對於郭戎的計劃是照單全收,事實上,哪怕郭戎就是為了讓自己開心而設置這樣的儀式李純也會非常開心。
然而親著看完了這這個流程之後,李純也明白了郭戎為什麼要在得知自己御駕親征之後迅速制定了這樣一場如此規模空前的演練。
沒有什麼是比實戰更能檢驗大唐軍隊戰鬥力的,但是,並不代表就不能有東西去模仿。
這一次聲勢浩大的渡江之戰,已經將這支軍隊的戰鬥力展現的淋漓盡致,李純相信這將成為包括禁軍在內所有唐軍最好的一次實兵演練。
雖然大河北岸沒有敵人,但是即便有,李純也相信,強大的禁軍將可以擊潰任何阻擋大唐重新復興的力量。
看完了第一團流暢的進程,李純將目光投射到郭戎的身上,在心中輕輕的默念了一句,卿不負我,我亦不會負卿。
接著,李純緩緩的轉身,看向了身後的郭戎。
「準備好了?」
「是的,陛下。」
「我記得你的原則是不打無準備之仗,就這麼貿然出擊,風險不小,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
「陛下,這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不打無準備的仗是一回事,但是真出現了機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那就不是一回事了,臣在龜茲的時候,曾經聽安西軍的老卒們說過一句話。」
「哦,說來聽聽?」
「那些白髮的老頭子們說過,與其坐失良機,不如主動出擊。」
「如果清虛子道長所言不錯,大長公主雖然雖然下嫁田氏,但是心中依舊懷念昔日盛世華唐,在大長公主的影響之下,田季安只是想保住性命,魏博其實已經被田季安主動解除了武裝,」
「從現有的情況來看,王承宗和劉總的表現我們的預判基本吻合,利用魏博鎮在前面當擋箭牌,削弱北伐大軍的士氣,同時利用魏博鎮爭取的時間想盡辦法加強他們的防禦,成德、盧龍執行了和魏博差不多的策略,但是他們的本質目的不同,他們是真的準備負隅頑抗,以他們現在所表現出的就算是把整個河北打成一片焦土,他們也絕對不會有半分的心慈手軟。」
「王承宗、劉總做夢也不會想到朝廷從河南道大張旗鼓備戰,其實是明修棧道,實際上西北方向才是釜底抽薪之計,就算想到了,在范大將軍花費三年訓練出來的五萬精銳騎兵的突襲之下也定然沒有抵抗之力。」
「而現在,既然田季安已經為大軍做足了準備,臣以為浪費這種機會就太過可惜了,臣率領兵馬從中原北上突襲,並不算影響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劃,無非是將突襲從一路變成了兩路,兩路夾擊之下,更容易讓王承宗和劉總手尾不得相接。」
說完之後,郭戎靜靜的望向了李純,而李純則陷入了沉思之中。
郭戎所說的東西,李純非常清楚,換做幾年之前,李純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支持。
只不過,李純的性格和喜好,已經在不經意間發生了變化。
在李誦、郭戎的影響之下李純已經接受了那種憑藉硬實力平推的堂堂之陣,也接受了郭戎所信奉的那種求穩的思想,而之所以會形成這種思想,最根本的還是在於李純對於如今大唐實力爆棚的信心。
當郭戎帶著長纓軍以及其他禁軍圍繞著大唐打仗的時候,伴隨著煤炭的大規模使用,蒸汽機的研究,流水線生產模式,一場大唐版本的工業革命已經在以長安為核心的關中地區悄然進行。
在這一輪生產力的革命之中,郭戎根據未來提供了一部分的思路,勉強可以算是引導者。
太上皇李誦確定了郭戎所提供的內容,沉重的打擊了守舊和墮落的勢力,掃除了改革的反對力量,自上而下的為改革提供了全力的支持,對一系列影響深遠的措施奠定了基礎,是真正的奠基者。
但是,實際上,郭戎和李誦兩個人,一個人只負責提出想法,提出想法之後一直在練兵、打仗、練兵、打仗,另一個直接就是半殘,主要任務是給郭戎的想法卡章,從本質上來說,這兩位只不過是嘴炮而已。
真正在實際上承接了郭戎的思想,李誦的路線,並將這些落實到位的是世人眼中傀儡一般的皇帝李純。
並且以自己的影響力開始推進,而實際上操作的,實際上除卻禁軍改革之外,蒸汽機、流水線、煤炭的開發使用,工場變工廠,良種選拔,朝廷的機構設置,權力機構重新構架全部都是由李純在朝廷的重臣輔助之下完成。
沒有人比李純更清楚短短几年之間,大唐的巨大變化。
沒有人比李純更清楚未來的大唐將何等的恐怖,何等的不可戰勝。
在已經有了北線突襲對方後路的情況,還有必要再冒險讓郭戎率領禁軍精銳孤軍深入河北腹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