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饑荒

  在被送到醫院的時候，閆可可依舊沒有想明白剛才自己到底是怎麼暈倒的。

  先是一陣猛烈的暈眩感襲來，接著就是兩眼一黑，四肢無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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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躺在四處搖擺的擔架上，默默注視著那群醫生和護士圍繞在她兩邊。

  我死了？

  她這樣稍微想了一下，卻根本沒有感受到那種熟悉的煞氣纏身的感覺，也並沒有看到所謂的黑白無常與牛頭馬面來勾走她的魂魄。

  那應該就還是沒有死徹底，按理來說陰家不會隨便讓她死的。

  她繼續躺在那裡，任憑擔架被抬到了救護車上，跟著飛馳的車輛左搖右晃。

  「看得見嗎？」

  一個醫生扒開她的眼睛，打著手電筒往眼睛上面照。

  「……」

  她想說看得見，但是嗓子裡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想眨眨眼表示自己還好，卻同樣也無法做到。

  「有什麼地方難受嗎？」

  沒什麼啊，就是有點餓。

  她想這麼說，身體卻依舊不聽使喚。

  這樣的話，和死了也差不多了吧。

  她這樣想，靜靜地看著那幾個醫生拿來了心臟起搏器，開始了第一輪的搶救。

  她的身體隨著儀器中的電壓驟升而猛地彈起，在那一瞬間似乎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有用！再來幾下！

  她想告訴那幾個醫生，但隨即而來的猛烈飢餓感卻瞬間遏制住了她的五感。

  那是一種常人絕對無法抵擋的飢餓感，是從靈魂深處傳來的最強烈的需求。

  她的胃，或者說是胃本來所在的位置仿佛被一把剪子插進去狠狠攪動一樣，再不吃些東西的話，她就要崩潰了。

  她盡全力地蜷曲身子，做出了最為防備的姿態，整個人的靈魂都要扭成了一團。

  在那股強烈飢餓的作用下，她逐漸感覺自己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甚至連五感都一點點回到了身上。

  她能嗅到空氣中格外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車子碾過雨後泥土的味道，被電流跑過後的電器的味道……

  她像是通過自己的鼻子構建出了一個格外清晰的世界，而那個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算作的食物。

  尤其是在自己眼前飄忽不定的，在這樣猛烈的飢餓感下顯得格外誘人的——

  肉香。

  「！」

  「患者意識清醒，電擊有效，降低電壓再來一次！」

  抓著起搏器的醫生急匆匆地安排身後的護士調低電壓，舉起手中的設備準備嘗試將他眼前的病人救醒。

  但閆可可卻忽然坐了起來，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劇烈地發抖著。

  她終於明白了，自己所忍受的根本就不是一個病痛的狀態，而是一個概念。

  易子而食，析骸以爨……

  她寧願讓自己徹底死掉也不想屈從於這種感受。

  但她死不掉，她是陰家的錨點，她的命和陰家綁定在一起，容納死者的陰家不會容納下她。

  「咳額……」

  那醫生被閆可可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扶住擔架的邊沿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等自己冷靜下來後，卻忽然發現她居然在用指甲不停生摳著自己的手臂。

  白嫩的肌膚被撕開，露出下面不停跳動著的肌肉與嫣紅血液。

  「小姐，不要這麼做……」

  旁邊被嚇得瑟瑟發抖的護士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隻手去，想要阻攔閆可可那近乎自殘的瘋狂行徑，卻被兩眼已變得通紅的閆可可反手一把抓住了手腕：

  「別碰我！」

  那小護士被嚇了一跳，差點一個跟頭從救護車上翻下去，幸好有醫生在旁邊攙扶著才沒有釀成慘劇。

  「好餓啊，不行，還是好餓，忍不住……」

  閆可可喃喃自語，想用強烈的疼痛讓自己從那種感覺中保持清醒，可她卻發現這種方式已經對她漸漸失去作用了。

  「要是……要是真的很餓的話，我們車裡還有點……」

  那醫生膽戰心驚地回答，總感覺自己稍不留神就會被眼前這個暴起的女人殺掉。

  「閉嘴！別打擾我！」

  閆可可嘶啞著嗓子喊出來，她完全沒工夫好聲好氣地和這幾個傢伙說話了，她的腦子好像是長在了胃裡，再任憑事情發展下去，一定會出事的。

  「放我下去……放我，放我下去。」

  她勉強從嗓子裡擠出這句話來，一旁的醫生卻仿佛希波克拉底附身一樣，忽然揚起了什麼強烈的正義感，義正言辭地說：

  「不，我們不會丟下任何一個需要幫助的病人的！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救你的！」

  「我讓你們放我走啊！」

  閆可可歇斯底里地喊出這一聲，便有些繃不住自己腦子裡的那根弦了，肚子中的某物在作怪，她現在才理解了唐明瑤當時忍受的東西是何等的痛苦。

  先是瘟疫，現在，又輪到了饑荒嗎？

  她明白，要是自己不離開的話，絕對會又引起一片不小的災難。縱使有辦法能和這股神明的力量共存，也是現在的自己無瑕去思考的。

  她掙扎地起身，被顛簸的車子甩下了擔架，散落一地的醫療器材被摔碎了不少，尖銳的玻璃片毫無阻攔地扎進了她手臂上撕開的傷口處，甚至粘染在了滿臂的鮮血上。

  「小姐，你不要亂動！」

  旁邊的醫生終於鼓起勇氣，一把抓住了閆可可的肩膀，示意旁邊的護士打開一瓶生理鹽水澆在她的手臂上，將那些玻璃的碎片沖走不少，接著又拿起鑷子來，想要為她挑出那些深入肌肉之中的玻璃碎渣。

  但閆可可掙扎的動靜是在是太大，他不得不抽空翻出了擔架上的鎮定劑，咬開蓋子後向她的脖頸扎去。

  本就無法保持理智的閆可可吃痛，下意識地張開嘴巴一口咬在了那醫生的手臂上，那股沖天的肉香頓時衝進了她的整個口腔中，下一刻，她便狠狠地從那醫生的手上生生撕下了一塊肉來。

  在她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的時候，那醫生已經強忍著疼痛將鎮定劑打進了她的身體中。頓時一股格外強烈的困意傳來，將她本就幾乎無法維持的意識一路逼到了懸崖邊緣。

  「迷魂童子攝魄童郎，陰兵陰將隨吾旨令！」

  一群陰兵即刻趕到，生生撕開了救護車的車廂，並困住了那兩個試圖救人的醫生護士。

  閆可可的大腦已經睏倦到了極點，但她不敢睡去，只能狠狠抓起空空如也的針管扎穿了自己的手心，接著那股疼痛一口氣跳下了車子，在地上滾過幾圈後，一瘸一拐地鑽進了旁邊的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