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鎖龍

  「說來慚愧，面對諸神侵擾，縱使是我查盡《神通錄》中的所有典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作為底牌存在的辦法。」

  徐陽坐在鎮龍湖邊上的大石頭上，像是自言自語般地望著平靜的湖面說著話。

  「天上神族的侵擾愈發頻繁，但並非是近在咫尺的災難，不必如此氣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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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老的聲音忽然響起，緊接著那平靜的湖面便忽然泛起一陣漣漪，一顆巨大的龍首從下面浮出一半，與巨石上滿面愁容的徐陽對視著。

  「越是如此，便越能感覺到實力差距之大。」

  徐陽嘆了口氣，臉色並沒有因為老龍王的安慰變得多好，

  那八仙曾幾度令我陷入苦戰之中，若非有京師府的九子相助，又有那位天上之人及時伸出援手，恐怕我連倖存下來都是個問題。

  老龍王靜靜地聽著，並不想隨意打斷徐陽的傾訴。

  「甚至於結束戰鬥一事，都是因為京師府的神兵天降，若不是姬久及時使用龍印困住了八仙，若不是後續的支援及時趕到，整個人間恐怕都會是另一幅光景。」

  說到這裡，徐陽又有些疑惑地問道：

  「說起來，您也是居住在這大好人間的吧，若是這世界被天神毀滅，您又該何去何從呢？」

  「呵呵呵……」

  老龍王發出了笑聲，仿佛是聽到了什麼荒唐的事情一樣，連帶著整片湖水都跟著翻騰了起來，攪得一陣天昏地暗。

  「怎麼了？」

  「無事無事，觀主是想問，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為何不出手為守護人間出一份力是吧？」

  徐陽點了點頭，雖說剛才的話只是無心之言，但既然對方也提起了，他也沒什麼好掩飾的。

  「此前你向我求助，我認為你需要一試，並且還有前代觀主兜底，便說是人神之爭，我等族類不好參與，是吧？」

  「不多，前輩的教導晚輩銘記於心。」

  徐陽簡單行了個禮，並沒有表現得多客氣。

  畢竟與老龍都是舊相識了，若還那麼拘謹，反而才有問題。

  「那只是問題其一，我不願出手，還有另外很重要的一點。」

  老龍王說著，忽地攪動起水面之下的身體，將整片清澈的湖水都變得渾濁不堪起來，緊接著發出一陣龍嘯，整個騰空而起，乘著雲霧升上了高空之中，似要展盡龍威之像。

  古有神龍，騰雲駕霧，一日千里。

  可奇怪的是，老龍王一直向上飛著，氣勢不可阻擋，一直飛到了此前第一次出現時所展現龍威的高度之後，卻戛然而止下來。

  「為何？」

  徐陽喃喃自語，右手雙指輕輕掃過眼前，打開千里眼向上觀望，一眼就發現了異樣。

  是啊，它依舊如此氣勢磅礴，好似百獸之主，吞雲吐霧，無上神威。

  可在那副威風凜凜的外表之下的，卻是一雙被金屬鐐銬鎖緊的直入骨髓的龍爪，還有被剝去鱗片，露出下面猙獰血肉的尾尖。

  老龍王靜靜地俯視著地面上的生靈，舉手投足之間皆是一陣哀嘆的情緒。

  如今的它早已是老驥伏櫪，縱使有雄心壯志也早已失去了為此展露獠牙的能力。

  爪已鈍，牙已碎。

  它早已認命，無力回天。

  枷鎖將它的身軀鎖住，或許還可以掙脫，那失去鬥志的早已衰老的心卻已經無法挽救。

  「觀主或許感到奇怪吧？當我曉得那小姑娘並非純血龍族後，為何是那樣僵硬的心境。」

  老龍王娓娓道來，蒼老的聲音里充滿了烈士暮年的憤慨與不舍。

  聽龍王提到，徐陽這才想起之前那個被安排到這裡修行，爭取以凡人之身化為龍胤的賽依列來。

  「我不明白。」

  徐陽搖了搖頭，無法理解老龍王這份滿溢而出的悲傷。

  「……」

  老龍王靜靜地看著徐陽的方向，卻好像一眼萬年，在眼前翻過了過去的風景。

  「因為啊，我……本座，是這人間所殘存的，最後一條龍了。」

  他一字一頓，字裡行間都是那股壯烈的氛圍，讓徐陽不由得肅然起敬起來。

  「百千萬年前，神位尚未歸屬，道果肆意散落，為眾人所享。人神妖魔皆未分化，天地皆是一片混沌。唯有龍啊，龍是百靈之長，是生靈之主，還是你們華夏所崇拜的象徵。」

  老龍王似要娓娓道來，雙瞳之中也顯出了迷離，但卻話鋒一轉，將這段話生生截停在了此處。

  「所以龍們趾高氣揚，與人斗與神斗與妖斗，鬥了上千年，越斗越少，越少便越是頹勢，越是頹勢，心中那份驕傲便又催促著我們奮力去斗……」

  「接著，便是馴化啊。我們被圈養，被凌辱，被虐殺，直至銷聲匿跡，淪為人或神的階下囚……」

  金屬的鏈子叮咣作響，泣血般敘述著不甘。

  「所以觀主，可否答應老身一事？」

  徐陽起身站住，恭恭敬敬地彎腰下去。

  看著他的態度，老龍王沉沉地長舒一口氣，須的雲霧甚至又重了幾分。

  它俯下身子，望著鎮龍湖中沉睡的某個年輕的靈魂，喃喃念叨著：

  「若是您榮登仙位，位列仙班的話，就還它以自由吧。龍是不該被圈養，不該被鎖著的。」

  「晚輩定當竭盡全力。」

  徐陽拱手行禮，仔細地記下了這事。

  「我明白您是道宮的觀主，龍的契言無足輕重。但我願意信您，只要您答應此事，本座這條無足輕重的殘軀，便供你驅使吧。」

  「！」

  徐陽瞪大了眼睛，像是不相信眼前這具龐然大物剛才所說的話。

  他無法相信，這樣一個心高氣傲的種族，這麼一位身居高位的龍王，居然能為了一個幾乎毫無分量的願望，低聲下氣到這種程度。

  「此身已老，若是能為了延續本族血脈做出貢獻，也算是不枉此生了。觀主，你一定要勸導她，捨去那無關痛癢的心高氣傲，堂堂正正地去活著。」

  「她並不是個真正的龍啊，為何要做到這種程度呢？」

  「她啊……說來真是慚愧，她睜著那雙大大的眼睛向我求知的時候，那模樣，真像是我女兒啊……」

  徐陽望著他那巨大的被歲月腐蝕了青春年歲的身軀，重重地點了點頭。

  離開這片沉寂已久的湖泊時，那光滑如鏡的湖面重新恢復了平靜，只是那其中的生靈已不見了蹤影，好似從未來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