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九章 垂危

  女人一生求著的便是這樣的一句話，不管我變成了何等模樣，只要他心中還有我！

  俊彥對我的問題只是淡笑相對，隨後輕緩的說道：「那個女子，想必是你現在這身體的主人。」

  提到了月素，心頭那份欣喜也會淡去，略有些不安的問道：「怎的？」

  「她想見見你和休樂師。」

  拼盡了腦筋想逃離，挖空心思盼見俊彥，卻原來我只要等在那裡，一切都很簡單，只是我把事情往複雜里想了。

  偏堂後側有一扇門，這裡進進出出也好久了，我知道從那扇門進去定能尋到月素，就像方才要面對了俊彥的惶恐，如今咋聽又要與月素相對，竟也生出遲疑，一人兩世，那時她笑看我身死，如今，我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了她的離世呢？

  我猶豫不決，俊彥也不逼我，靜默的站在一邊，那若有似無的藥香味有寧心靜氣的作用，也不過須臾，我便沉靜下了心思，該來的總會來，我和月素之間不可能沒有個結束的，畢竟，我們曾是這世間最親密的兩人——在她還沒學會嫉妒和虛榮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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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了頭，笑對著眼前的俊彥，喃喃的說道：「俊彥，謝謝你？」

  俊彥只是伸出了方才那撫著鎖魂鏡的細手，輕輕的觸碰上了我的臉，輕緩的說道：「這樣的你，與我夢中的模樣是一樣的。」

  如貓兒一般把自己的臉面貼緊了俊彥溫暖的大手，淺笑嫣然之時，外頭傳來了邱翎略微刻板的說話聲：「王爺，休樂師到了。」

  猛然驚醒，誰說只男子喜好美色，我如今也沉溺在了俊彥那炫目的笑容中，忘記了身在何處。

  在我驚跳開來之時，俊彥縮回了那令我沉溺的手，對著我笑得平和，話卻是對著外頭的邱翎沉穩道：「讓他進來，你先回宮去瞧瞧吧。」

  門外侯著的邱翎沉聲應道：「屬下遵命，王爺，加娜塔認下了。」

  聽見了邱翎的回話，俊彥只平緩的點頭道：「知道了，去吧。」

  俊彥的反應沒有任何的改變，而我卻聽見了心底的激跳聲，並不收斂了自己的緊張，追問著俊彥，「認下了，加娜塔認了什麼？」

  休文廷有些步履不穩的走了進來，我微微側頭，看見了他略帶空洞的眼，隨即轉過頭來，我在等俊彥給我一個答案，雖然心裡已經隱隱知曉了個大概，可我還是堅持了追問。

  俊彥淡淡的掃了一眼休文廷，隨即對著我搖頭說道：「誠如你所猜想的，加娜塔認下了找人刺殺我新婚王妃的罪名。」

  並不顧及這裡還有一個外人的存在，我大聲反駁了起來：「怎麼可能，她那麼一個嬌柔的女子，且身邊並沒有什麼知心的人，難不成是乞顏大王受她差遣？」

  我只是說出我心中所想，卻不想這話說出之後，卻有了別樣的味道，簡單的刺殺，若是扯上了乞顏，便會上升到國與國之間的問題，若不幸一語中的，那問題會更麻煩，內憂外患的，我那平淡的幸福便成為遙不可及的幻想，僵了口，隨即飛快的搖頭：「不是加娜塔，一定不是加娜塔。」

  看著我的反應，俊彥輕笑道：「放心，玉迎已經被鎖魂鏡所收穫，我們之間，不會再生出那麼許多的變故來了。」

  抬頭看著俊彥，突然安下心來，什麼安夫人，什麼私生兒子，都在這一刻淡然，俊彥不會騙我，他懂得我的心思，他同我說過，即便他懂得算計，可他算計的對象也不會是我，我相信他。

  那頭的休文廷終於發出了聲來，細細弱弱的問道：「王爺，她……」

  猛然回神，我竟忘記了這個房間裡還有另外一個人在，他的存在感實在太弱，弱到讓我在側身之際，便忘得一乾二淨。

  俊彥微微偏過頭去，對著休文廷的表情很淡漠，平和的說道：「進了門便是，她一直在等著你。」

  休文廷對著俊彥點頭，抬腳之際，目光再一次帶著不解掃過了我的面容，隨即邁開了步子向月素的方向走去。

  『我白家月素，傾國之容，誓令天下男子，皆拜倒裙下，這世上，只有男子為我傾倒，為我心醉神迷，我會俯視他們因我而激盪瘋狂！』

  那時的那年，月素的豪言壯語是我不敢面對的自卑，如今，她該為當年的誓言所傾折，話不能說得太滿，那個驕傲的女子，終究因為一個平凡的男子而傾盡一生的心血。

  或許，她也是一個被愛迷了眼的可憐女子，紅塵亂心，要麼不心動，一旦心動，便是無可遏制的瘋狂。

  「幽兒，她也想見見你。」

  那一聲輕輕的幽兒把我遐思中拉回，那般的軟語呢喃，仿若那個時候他伏在我身上的深情呼喚，耳根一瞬間便熱了，慌亂的掩飾了自己的不安，輕點著頭應道：「好。」

  隨著休文廷剛才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身後是俊彥輕緩的笑聲，很平和，也很讓我安心。

  房間內，那個曾經的方幽凡慘白著麵皮拉著休文廷的手不肯鬆開，待到我進門之後，她才艱難的轉頭看向了我，眼中盈滿了淚光，張了幾次口，卻沒說出什麼來。

  休文廷也在我進門的一瞬間轉過了我來對著我，臉上如死水一般的波瀾不驚。

  掃過了休文廷的臉，我把視線重新對上了月素，看著她期待的目光，一步步的走進了床畔，終究聽見了她虛弱的說話聲，「謝謝你還肯來見我。」

  心頭一顫，這個謝字從月素口中說出來，實在太過稀有，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想來也便是眼前月素的狀態了，無端的悲從中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的老話此番就是說了也毫無意義，反倒有些落井下石的嫌疑了。

  想要靠近月素，勢必與休文廷挨靠在一起，也就在我們站在一起的一瞬，月素那蓄在眼角的淚終究落下，她艱難的抬起了自己的手，我清晰的看見她胸前的箭傷，把原本艷紅的喜服染成了暗淡的色，那個位置，同我當初的一般無二。

  看著月素有些游移不定的手，我終究還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抓上了她的，她的手很涼，就像當初的我，不過在她抓住我手的一瞬間，我看見了她勾起的嘴角，還有她細弱的感激：「謝謝你，凡兒。」

  緊閉著唇，我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她見我不回答，眼神有些暗淡，不過隨即又笑了起來：「文廷他說他一直都不愛我，他心中的女人是你，或許我此生有憾，替你受了這傷也算是我換上了當初欠你的情誼，不過我不後悔借了你這身子，也就是這個身子讓文廷真心實意的同我雲雨了一回，不再是敷衍了事，豆蔻之時，我已經同男人有了肌膚之親，但是我明白，這一生的男女之事，唯有借了你的身體那次才達到了極致，我去了，不過我的身體可以留下來看著文廷已經足矣，凡兒，替我照顧文廷可好，我舍不下他，用我的身體，照顧了他，可以麼，我知道我自私，可你心善，當年對小紅都那麼善良，文廷是真的愛你，他那個時候是受了我的挑撥，你別怨他，要怪就全怪我，行麼？」

  這個血淚交流的女子愛慘了站在我身側的冷漠男子，月素是自私的，以前為自己自私，而今為自己所愛的人自私，我與休文廷已經沒有了任何可能，我該不該騙她是此刻我唯一在思考著的問題。

  見我沉默，月素還拉著我的手哀求，我掃了一眼沉默的休文廷，看見他用帶著期盼的眼神打量著我，心底一瞬間便湧起了當初遭遇背叛的惡寒，隨即便要搖頭，卻在這時身後有一雙 溫暖的手纏上了我的腰身，猛地回頭，看著俊彥平和的表情——眼前是生離死別，他不能那般沒心沒肝的繼續笑了，平眉斂目的俊彥，依然令我覺得俊美的好像天邊浮雲，健康的他似乎站在了我觸摸不到的遠方。

  「幽兒是本王一生所屬，她不會同任何男人有糾葛。」

  聽見了俊彥的話，月素先浮現了一抹落寞，隨即竟吃吃的笑了，喃喃的說道：「報應，當真的報應，我害了星凡，如今遭遇了同她一樣的死法，他背叛了凡兒，即便愛到了骨子裡，可錯過了之後，凡兒便不會為他回頭，報應，當真的報應啊！」

  見月素有些癲狂的呢喃，我有一瞬間的茫然，休文廷卻在月素說話的時候甩開了她的手，沉聲說道：「月素，你當真的夠狠毒，即便這個時候也不想放過了我，怕你死後我同凡兒在一起，竟如此的假善，若你誠心實意的道歉，我還會在心裡為你留一處地方，現在你別想，我不會想你，一生都不會，你是我這一生見過最狹隘自私的女人。」

  月素不再言語，眼角的淚花越流越快，胸口也劇烈的起伏著，聲音斷斷續續的說道：「凡兒，你不會和他在一起，真好，休文廷，我此番去了，轉世投生之後，還會來尋你，來世，我要你愛我！」

  月素喊完這話之後，眼睛瞪得大大的，隨後咽了氣。

  休文廷身子一僵，不言不語的站在那裡盯著月素那圓睜的眼發呆。

  外頭有方夫人大哭著的聲音：「老爺，我想見見凡兒，讓我進去見見她，就一眼，就一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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