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四章 試探
2024-07-10 20:21:09
作者: 紫筱戀喜
穿過那已經漸漸熟悉的長廊,心海盪著一圈圈的漣漪,或許,走過這段之後,便是另外一個我了。
瑜王府有深藏不露的高手,這是由俊彥給我的提示中得知的,瑜王府到底多大我沒有具體的概念,卻是知道單單就是景帝丟到這裡的女人就不下百人,不過,俊彥的寢殿十分的清幽,恁長的走廊中,我沒遇上一個下人。
立於偏殿之外,俊彥說過,昨個兒夜裡附近的官員都回府了,自然也包括方家的人,不過外人盛傳我不勝酒力,方老爺也沒強要求把我帶走,方賢兒留沒留下,我是沒問的,景帝沒走,這點卻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既然到了,為何要站在門外不進來?」
門沒開,我還在想著該用什麼樣的面容面對景帝的時候,卻不知道他竟像是有了透視眼一般,直接揚聲招呼了起來。
聖命大如天,既然已經聽見了景帝的問話,我又怎能再給自己找理由不進門呢?挺直腰身,輕伸手推薦了房門,空氣中盪著薰香的味道,沁人心脾的,卻不是我所喜歡的,我以為至少高總管會跟著他,卻不想這裡也只有他一個人坐在上位,明黃的大氅,紫金頭冠,若是他沒有那樣的作為,想必我會覺得他實在是上天恩賜的一件完美的物什兒,俊逸的外貌,高貴的身份,聰穎的腦子,可是,現在我知道,他的心思和他的外貌,有不相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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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進門的時候,眼睛微眯著盯著我看,仿佛那樣看著,便可以穿透我寄宿的這具肉身,看清內里屬於我的靈魂。
「民女參加聖上。」
躬身行大禮,奶娘說過,禮多人不怪,在景帝面前做事,要做到無懈可擊才符合了那個處處要求完美的君主的標準,因此這規矩禮儀方老爺找人特別指點過我,奶娘也怕我是那個一無所知的方幽凡,做得不通透,給我自己找來禍端,她也曾指點過我的,特別包括了面對景帝的時候,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的方面,或多或少提到過當初王家就是因為景帝的這個喜好,才會著力培養了王家的女兒在這方面的長才。
奶娘不過是個比喻,那已經是本朝的舊事了,雖然不會拿出來明晃晃的講這些,可私下裡,奶娘待我有如親女,倒也不與我避諱這些,她不過是想讓我長個見識,我卻由她的話中聽出了緊張,玉露兒自小便是嚴格挑選出來,隨後又經過了十幾年最上乘的培養,進宮幾年,更是在禮儀為人方面掌握了個通透分明,如今她與我對上了,我豈能是她的對手,我不知道她為何一直要逼著我露才,若她對俊彥或者景帝有私情,那麼便該把我的鋒芒壓下去才行,想不透,倒也沒那麼多心思去想,因為眼前還有一個最大的麻煩等著我去面對呢。
我已經行禮了,卻遲遲等不到景帝的回應,若不是先前看見他眯著眼審視著我,說不住我會當他已經睡了呢,回憶自己方才的做法,沒有任何有失妥當的地方,微微顰緊眉頭,這才聽見了景帝飽含興味的聲音,「平身。」
依言而起,並不抬頭看他,還是低眉順目,細細算來,我是第一次在這樣的場合與他相見,平日裡知道他是帝王,卻少了那麼些鋒芒,如今才覺得那人當真的高高在上。
「為何不看朕?」
「民女未經準備,不敢瞻天顏!」
如此回答我自問並無不妥,卻聽見上座明顯變了口氣,「朕竟一直都不知曉,你竟是如此謹言慎行之人。」
我依然維持了自己的姿勢不變,輕緩的應道:「先前是民女不知輕緩,失了禮數。」
「好,果真是個知書達理的名門之後,坐吧,都是自家人,與朕不必如此的生疏。」
又皺緊了眉頭,實在想不出他那話里的『自家人』是什麼意思,不過先前奶娘也同說過的,若是景帝指派了我做什麼,我儘管照做便是,越是逆著他,反倒要引起旁的效果來了,柔順的應下,落座於堂下遠離了景帝的位置,有了距離,心中會踏實一些。
「朕許你抬頭說話,你這一直低著頭,讓朕連同你說話的興致都沒了。」
先前也是見過的,如此他這樣要求了,我也實在沒有像不經世的深閨女子一般含羞帶怯必要,景帝讓我抬頭對著他,我也應下了,慢慢的抬起頭,一眼望見了他眸子裡的探究,並不意外,倒也沒有特別的反應,只是嚴肅了表情對著他的笑。
「說你開始懂得禮數了,朕倒是覺得未必如此,不過朕不會過多的追究,知道朕叫你來做什麼嗎?」
先前俊彥已經分析過了,景帝得知了我隱約之間說道的事情定會來試探我,如今再聽他的聲音,也實在沒有什麼疑問,可即便知道了他找我的緣由,我也不可能直接回答就是了。
「民女愚駑,實不知聖上之意。」
「好一句愚駑,你既不說,朕也不勉強了你,朕不喜那些彎彎繞繞的把戲,話便同你直說了,想來你對青石鎮白羽定不會陌生吧?」
想過景帝的直接,以為他會問我究竟是誰,卻是沒想到他竟直接問到了爹爹身上,心頭撲通撲通的跳著,想來想去,我還是去輕笑了起來:「白羽,被世人譽為樂仙,前日我所奏之樂便出自他的手筆,實在沒有不知曉他的道理。」
景帝看著我,輕緩的說道:「白羽有兩個女兒,為世人知曉的是休文廷的夫人白月素,五年前的白月素,據傳有傾國之姿,且喜好炫耀,後嫁休文廷,才隱去奢華。」
輕點了頭,淡笑著應道:「休夫人的確貌美。」
景帝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接著說了下去:「傳聞中白羽還有一個不喜露面的女兒,喚做星凡,此女與休夫人乃是雙生子,不過休夫人酷愛紅衣,而星凡喜好白色。」
聽了這話,我微微顰緊了眉頭,微微順下眉目,看見的便是身上素白的襦裙,心頭又是一動,卻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好在景帝並不等著我的接話,自顧自的又說了下去,「休夫人的胞妹三年前已經死了,據說勾引了自己的姐夫,做下了苟且之事,竟被休夫人和其未婚夫當場擒獲,無顏苟活,方才自戕身亡。」
我承認重見陽光之後,我還是有不夠淡定的時候,一如眼前這一刻,明知道該要收斂,可我的身子還是禁不住的微微顫抖了,曾經只是想解脫,或許心中還存在了那麼點的報復心理——想讓休文廷後悔了自己的作為,卻是不想自己的行為到底可笑到了什麼程度。
休文廷到底有沒有傷心我不知道,可我瞭然的是他在我死後不久便迎娶了月素,我沒見景帝此刻的表情,卻聽見他還在說著:「星凡死之後,因為行為有污點,多半的墳塋是容不下她的,後來還是易博天立博眾人在易家的祖墳給她撥了塊地方,說來也好笑,休文廷不做表示,易博天卻以易家長媳的排場安葬了她,隨後休離髮妻,贈半數家業於下堂妻,倒也算有些情分了。」
咬著唇抬頭,盯著景帝喃喃的問道:「這世上當真有些稀奇事,就是不知道聖上同民女說這些作甚了?」
景帝臉上的表情似乎很開懷,喃喃的說道:「易博天想必你也不會生疏,此刻正居在方府之中,而休文廷,禮部曾派了許多先生到方府教授了你基本禮儀,不管是何人去了,你都柔順的學習,只有休文廷去到了方府,被你生生的趕了出去,其後見到了休夫人,你的表現也是不同的,且她看著你也顯出了旁的表情來?」
他是帝王,來之前,我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了自己,可聽見了他這等咄咄逼人,我也無法堅持下去了,冷聲說道:「聖上到底想說些什麼呢?方才您說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的事情,如今說得這些倒是讓民女聽得糊塗了。」
景帝只是微微的挑了挑眉梢,隨後輕笑著說道:「也沒什麼,朕說得這些,你沒有聽不懂的道理,其實朕也只是想要個明白,民間的傳聞,未必可信,朕不會往心中放的。」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景帝,或許我會直接說:你不往心中去,可我不會不往心裡頭去的!不過景帝眼中的瞭然太過明顯,以致我只能淺淺的說著:「聖上平白同民女說這些,究竟意欲何為?」
景帝深深的看了一眼我,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站起了身子,踱著悠閒的步子向我這頭走來,邊走邊說著:「國師擅道法,因此朕對傳說中生死輪迴並不覺得駭然。」
他說了什麼我反倒聽得不真切,只看見他一步步的接近了我,心中遲疑著是該站起來躲開還是維持著冷靜坐定,這裡是瑜王府,他不會太過失禮才是。
在我遲疑的空擋,景帝已經來到了我面前,手別在後背,俯身看著我,眼角閃著邪魅,一字一頓的說道:「這個世上有一種說法叫做借屍還魂的,不知你可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