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請，離我遠些

  「楚月牙，你過來。」韓放等那太監報完之後，心情略微好了一些，看向了抿著嘴站在角落的那個身影。

  楚月牙瘸著腳，左手按著右肩，忍著屁/股的切膚之痛，一步步的朝著韓放挪步過來，盈香在一邊小心的扶著，生怕楚月牙不小心就會跌倒。

  「其實我沒有這麼弱不禁風的。」楚月牙低聲對盈香道，「我可以走，走慢些就好了。」

  「小姐……」盈香含著眼淚，看著這比她年紀還小，身體還嬌弱的女孩，她是怎麼做到這麼如野草般的堅韌的。

  「楚月牙……」韓放口中低低念了這三個字，身子一動，疾步走到了楚月牙面前，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輕輕按住了她的雙肩，「你若不能走，你可以說，我走到你面前便是。」

  「你是王爺，我怎敢違背你的吩咐。」楚月牙撥開了韓放的手，勉勉強強的站住，看了看那一水兒捧著托盤的宮女，朗聲道，「泰王殿下，這些東西，我不能收，你帶回去吧。」

  「為何不收？」韓放皺眉問道。

  「無功不受祿。」楚月牙回答，「我自認沒有做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時候，受不起泰王殿下的這些大禮。」

  

  「本王樂意賞你。」韓放的心又開始下沉，為什麼每一次她都要拒他於千里之外，「不需要什麼理由，也不需要你做什麼，你只需要接下就行了，甚至，不需要你叩首道謝。」

  「不。」楚月牙輕輕搖頭，韓放給她的殊榮，對她的好，她真的受不起，和皇后說過的話，如同一把懸在頭上的利刃，讓她不能心猿意馬半分，「收了，我會折壽的。泰王殿下，願意看到我短命嗎？」

  「楚月牙！」韓放壓著嗓子低吼，「你究竟要我怎樣才肯與我……」

  「只求泰王殿下和我保持適當的距離即可。」楚月牙輕聲道，「你我身份懸殊，本就不該有交集，我只想讓一切變成它原本的樣子而已。」

  韓放沉默，眼中的痛清晰可見。

  楚月牙避開韓放的表情，看向一邊的大夫人：「大夫人，你還要罰我嗎？還要將我許配給元嘉表哥嗎？若是不用了的話，我就先回幽院了。」

  大夫人看了看韓放，表情有些古怪的點了頭，示意楚月牙可以回去了。

  楚月牙轉身，一瘸一拐的朝著院子門外走去，只覺得腳踝痛不堪言，屁股雖然只挨了八下，可那是實木的板子，七八下都足以叫她皮開肉綻，三五天不能落座了，現在移動雙腳，就如屁/股要裂開了一般。

  「放哥哥……」楚月妍不知何時離席走到了韓放身邊，輕輕的拉了拉他的袖子，「你不要生氣好不好，過會兒月妍陪放哥哥賽馬……」

  「該死。」韓放似乎根本沒意識到楚月妍在他身邊，眼中只有那越來越遠的背影，蹣跚著，臀部的裙上血跡斑斑，讓人心疼，他袖子一甩，甩開了楚月妍，撂下一干人等三兩步追了上去，「楚月牙。」

  楚月牙微微頓住，正想著說什麼話，才能刺傷韓放，讓他遠離自己，突然之間，身子一輕，雙腳離了地，已經被人打橫抱起，側過頭一看，正對上韓放那雙墨色的眼眸。

  「放我下來。」楚月牙移開了目光，盯著韓放的胸膛，害怕看到那一雙讓她有些逃不開的眼睛。

  「帶路，去幽院。」韓放只是將楚月牙抱得更緊了，對盈香道，「你家小姐有傷，需及時處理。」

  原本盈香還有一絲絲的猶豫，不過聽到韓放說了這最後一句話，立刻帶路，出了祁順院，小跑朝著幽院挺進。

  「韓放，你放我下來。」楚月牙掙扎扭動著，卻讓自己的身體更痛。

  「不放。」韓放一口回絕，還補充了一句，「偏不放。」

  「你這樣，讓我的名譽怎麼辦？讓我以後還嫁得出去嗎？」楚月牙很想撬開韓放的腦子看看，裡頭到底裝的是什麼，情急之下，連嬋娟常常用來教訓她的話都給用出來了。

  「本王原本也顧及這個問題，不過，現在想通了。」韓放理直氣壯的道，「自然，你是我的，等我娶了你，這名譽的問題，便不是問題了。」

  「你能保證你娶我？」既然說到這裡了，那不妨好好談談，楚月牙儘量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保持著緩和的語氣問道。

  「能，我想做的，沒有做不到的。」韓放篤定的道。

  「皇后娘娘會同意嗎？」楚月牙輕笑著反問。

  「她現在是不同意，不過終有一天，我會讓她點頭的。」韓放目光沉沉的答道，「前提是需要你也願意跟我，嗯，我說過，終有一天，會讓你的心中有我，時時刻刻想到我。」

  「終有一天？且不說我對你，先說皇后娘娘。」楚月牙緩緩搖頭，「你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兒子，她所有的希望和後半生的安逸都寄托在你身上，說句不該說的，她就是想讓你當上皇帝，她也才老來有所依。」

  這一點，韓放沒有反駁，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皇后娘娘大約也跟你說了，我有一半是梁國人的血脈，對不對？」楚月牙繼續道，「若要皇上對你放心，那麼你是不能娶我的。萬一鄭國梁國戰事又起，若我同你在一起，有心之人，必會拿我說事兒，你的位置很可能不穩，皇上難保不多一個心。」

  韓放抱著楚月牙的手，箍得更緊了些，嘴唇抿著，不發一言。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被責罰嗎？」楚月牙頓了頓，又問。

  「不是因為昨晚你去了千金樓，喝醉了嗎？」

  「不是，是因為我二姐楚月珠心悅於你，你對我好，她便不喜我，自然要對付我，所以便設計要將我嫁給鄭元嘉。」楚月牙道，很壞心眼的供出了楚月珠，「而她只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整個信陽都想要嫁給你大名鼎鼎的泰王殿下的人不在少數，你若對我如此毫不忌諱的袒露心跡，日後要算計我的人，只怕排隊都排到城外去。」

  「我會保護你的，誰敢動你，我不會輕饒。」

  「若是皇后娘娘呢？」楚月牙淡淡的問了一句，讓韓放的身子一僵，「我也只是假設而已，皇后娘娘一心為你，暗中替你剷除一切絆腳石，那麼，你說，我有沒有可能被列入絆腳石之列？罪名就是讓你兒女情長了？」

  「是否……這一段時日，在你眼中，我給你帶來的都是災難？」韓放反問，語氣很靜，靜得不像是他會有的語氣。

  「不，這一段時日，雖然你也有過分的時候，但你幫了我許多，也救了我許多次。」楚月牙真誠的道，「你為我所做的，我無以為報，只能說一句，謝謝，也請你不要再幫我了，我真的還不起。」

  「那我對你的心意呢？」韓放繼續用那種語氣問道，「該深埋起來，絕不示人？該聽我母后的安排，娶些有權有勢身份尊貴的女孩做妃子？該以自己的婚事來成全那個位置？」

  「生在帝王家。」楚月牙只說了這五個字，韓放，生在帝王家，你便要學會隱忍自己的一切情緒，你若有心帝位，就真的要走皇后娘娘為你安排、鋪下的路子，而不是任性妄為。

  「若我說，我無心帝位呢？」

  「無心帝位？只是目前而已。」楚月牙搖頭，緩緩閉了眼睛，「若有一日，你發現要不到你想要的，護不了你想護的，處處受人掣肘的時候，那帝位，權力，對你而言，便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不會。」

  「我不知是否有一天你會不會如此，但我擔不起這個風險。」楚月牙笑了笑，「你娶我，而後休我，我是承受不起的，我也不會願意同別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我情願不嫁。」

  「我說了，不會。」韓放怒道。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楚月牙狠了狠心，「我根本無意於你，我不喜歡你，對你沒有絲毫的感覺，你不是我心中夫君的模樣，我不想不願亦不會嫁你，更不想和你扯上絲毫關係，從頭至尾，都是你步步緊逼，難道你沒有意識到，我一直在躲開你，想辦法拒絕你，從婉拒，到明白的拒絕，你該有多遲鈍，多厚的臉皮，還不肯放棄，給我不停的增加麻煩，讓我連追求我所心悅的男子的機會都沒有。」

  韓放陡然停住了腳步，抱著她的雙手微微顫著，眼中露著寒光看著楚月牙：「你所心悅的男子？誰？是昨晚在千金樓出現的那人？還是我六哥？」

  「無論是誰，反正不是你。」楚月牙殘忍的道。

  「我該怎樣？」韓放的語氣如同寒冰，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避你千里之外？全做不認識你？」

  「這樣……最好。」楚月牙艱難的擠出這幾個字，「若你真心對我，希望我過得好，那麼，請，離我遠些。」

  接下來的路，無話，韓放的身體僵硬得可怕，楚月牙只覺得他一直都是溫暖的懷抱散發出的陣陣冰冷的氣息。

  「到了。」幽院門口，韓放將楚月牙輕輕放了下來，看了跟在後面的太監一眼，「將凝血膏留下，其餘的帶走。」

  說罷，韓放轉身走了，似乎毫無依戀一般。

  對不起，請離我遠些，楚月牙在心底道，對我好，對你也好，你還小，初嘗情愫，以為這便是一切，其實，不是的，你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