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笑容

  很少人會在夜晚行走，更不會隨便在戈壁灘上的夜晚行走，因為這世界有太多危險的夜行動物，獨眼鼠，食人鷹，加菲貓……林林總總的生物，對普通人類有著致使的威脅性。獨自上路的行腳商人會選擇簡短的路程，在太陽還沒有結束的的時候，就找到落腳點。如果是大型商團，就不必如此麻煩，他們有足夠的錢請得起那些實力強大的傭兵。

  

  大鐵是個黑髮黑眼的戰者傭兵，但他其實一點都不大，他還是個才十五歲的瘦弱男娃兒。他的家裡很很窮，三個弟弟，兩個妹妹，還有老實巴交的父母，靠著一塊不大的農地，和一塊剛開墾出來的勉強過日子，經常吃了上頓沒有下頓。

  大鐵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發現自己的力氣很大，這也是他名字的由來；當然，胃口也比一般人人大很多，為此他一直很苦惱，他一個人就能吃掉家裡的一天口糧，還不覺得飽，但他不能吃那麼多，否則親人就沒有東西吃了，為此他每天都累得慌，看到樹葉都想摘下來吃掉。直到一個多月前，團長經過他們的村子，發現了他，然後交給了大鐵父親兩枚銀幣，帶走了大鐵。

  大鐵覺得團長應該是最厲害的戰者，他能用劍鋒揮出火焰，而且他人很好，每天都抽時間教大鐵如何使用長矛武器，現在每天大鐵能吃得很飽，餐餐都有一塊拇指大的肉。他還聽說每過三個月，團里的人都能領到一些銅幣，越厲害的人領得越多，大鐵經常在想，自己第一次的『薪水』會有多少？五枚銅幣，還是八枚銅幣？大鐵長這麼大，手裡從來沒有拿過一塊銅錢，對此他很是期待。

  為了以後能多拿點錢，大鐵很努力地抽空練習長矛，很努力地執行團長吩咐下來的任務，比如說，刺死靠近商團的夜行動物。

  團里還有一個女性術者，叫斯坎貝爾的女人，這女人很驕傲，大鐵天天被她翻白眼，其實不止大鐵，除了團長，團里任何一個男人她都蔑視不已。大鐵並不覺得稀奇，或者感覺到自尊心被人打擊。因為術者的實力和作用，要遠遠大於普通的戰者。

  最重要的是，術者擁有知識，他們會讀書寫字，會算數，坎貝爾還會飛。

  十三加十六是多少？大鐵算不出來，因為這超出了他手指頭和腿指頭數量的總和，至於在空中飛翔，那是他想都不想奢想的事情，因為就連最厲害的團長也做不到這一點。

  大鐵心中有個願望，如果有一天，他變得強大了，他一定要娶坎貝爾作自己的老婆，因為坎貝爾是他見過的最漂亮，最厲害的女人。只是，這個想法在這個夜裡，很快就會滅了個粉碎，他會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世界很大，而他的見識又太少。

  大鐵今晚和其它人一起站崗，他守在商隊的後方。為了不讓戈壁灘的夜風將他的身體吹得太冷，他走進了離崗位只有幾步距離的紅色光暈中，一枚巨大的元素水晶就在他的旁邊。

  小時候，大鐵聽村里最有學問的村長說，元素水晶是太陽神送給人類的禮物。在很久很久以前，大地上是沒有元素水晶的，一到晚上，流落在外的人們經常會被夜晚的寒風奪去生命。死者的親人很悲痛，他們傷心地向太陽神祈禱，希望不要再有人感受他們的痛苦，善良在太陽神在天地聽到了他們的聲音，非常感動，降下了神跡，一夜之間，大地上到處都是這種能讓人躲避寒冷的元素水晶。

  走進光暈中之後，他感覺到身體暖和多了，便將雙手按在元素水晶光滑涼爽的表面上，感覺到一絲暖流從他的掌心流進他的身體中。團長告訴他，所有擁有天份的人，可以從元素水晶中汲取到力量，增強自己的實力，天分不同，能力也不同，順便，也將如何汲取力量的方式告訴了他。

  大鐵這才明白，怪不得他小時候總喜歡靠著元素水晶睡覺。

  大鐵站崗並不是很用心，一個多月的傭兵生涯下來，他學到一個經驗，夜行動物們其實也很聰明，如果人類的數量太多的話，它們不會貿然上來攻擊，有時候，野獸有比人更加懂得審時度勢。

  扛著長槍，大鐵伸了個嫩腰，聽到前邊的風聲中似乎還有別的聲音聲音傳了過來，正了正神，望了過去，但心裡也並沒有太在意，以前這種情況多了去，每個晚上，都會偶爾有野獸從商團駐地旁經過。

  只是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因為到處都有元素水晶散發出來的獨特光暈，就算沒有月亮，周圍的可見度也不算太低，大鐵看到前邊有兩個黑影，慢慢地向著他這個方向挪了過來。

  「站住，前面是什麼人！」大鐵雙手握著長矛，對著前方。他的聲音很大，一是為了警示前方身份未知的人，另一方面，是為了告戒同伴，自己這邊有情況發生。

  大部分的傭兵團成員都很團結，大鐵所在的傭兵團亦是一樣，他的聲音才剛傳出去不久，幾個在其它地方站崗的團員就跑了過來，其它已經睡下的團員全部驚醒，抓起武器就趕了過來。

  不到十幾秒鐘，大鐵的旁邊就站了二十多個人，他感覺到自己的底氣很足，就向前走了幾步，仔細觀察前方的兩個黑影。大鐵這一個月來，殺了不少危險的動物，但他依然偶爾會被老團員們善意地嘲笑，因為他還沒有殺過人。

  沒見過血的傭兵，不是好傭兵。大鐵心中倒是有幾分希望前的黑影是來攻擊他們的強盜團，這樣的話，他就能讓自己的長矛沾上勝利的血液了。

  前邊的黑影越來越近，大鐵臉上有些興奮，因為他現在看得清楚了，前邊的兩個黑暗是人。但是幾秒鐘後，他的臉色倒是變得有些奇怪起來，因為隨著人影慢慢走近，他現在已經能看到對方的容貌了。

  一個滿臉淚痕的少年，還有一個臉蛋精緻到極點的少女。

  坎貝爾很漂亮，但這個少女不能稱之為漂亮，她應該稱之為女神！這是大鐵此刻的想法。

  白敏扶著陳賢頌，走到離大鐵還有十幾米的地方就停了下來，她的目光眺過大鐵和他旁邊的團員人牆，看到了更遠處的商團駐地中心，幾秒鐘後，少女輕聲在少年的耳邊說道：「總共六十五頭野生動物，後面一百三十米左右，有十幾輛疑似舊世代馬車的交通工具。」

  生化人的視力，同時擁有夜視，超視距光線分析，極速動態捕捉幾種功能，比起自然人身份的陳賢頌，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倍。少年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問道：「白敏，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白敏稍稍閉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在搜索大腦晶片的知識，好一會，她搖頭道：「我的知識中，沒有告訴我應該如何與野生動物交談。但我有其它的想法，希望你能聽一下。」

  陳賢頌糾正道：「白敏，他們不是野生動物，他們是人，是智慧生物。」

  生化人雖然擁有感情，但他們更加願意服從命令，只是白敏對這事非常固執，她堅定地搖了搖頭，黑緞似的長髮在空中左右盪了一會，非常柔順：「系統掃描的結果不會出錯，他們絕對是野生動物，是黑猩猩的近親，我們沒有必要和他們交涉，建議直接擊殺，這樣我們可以使用他們遺留下來的工具，同時可以將他們當作食物處理掉。這是大腦計算了三億五千八百萬次得出來的結論，是目前最好的行動方式，可以解決你的移動難題，和我們的食物補給不足的缺陷。」

  陳賢頌看了一會白敏，臉上木然地說道：「我似乎覺得你的行為準則有些問題。難道你的大腦晶片中還有未成完的區域？」

  白敏點了點頭：「本來還應該花費三個月時間來加載『善與惡的邏輯思維判斷』程序，那樣子我才算是正式完成，但不知道為何這項知識輸入一直沒有實行，之後我就被系統冰封了。」

  陳賢頌聲音機械般地說道：「怪不得，生化人也擁有學習能力吧。白敏，我現在下達命令，與眼前這些生物DNA完全匹配的同種生物，全部定義為智慧生物，明白了沒有。」

  白敏呆了一下，好一會才答道：「明白了……」

  少男與少女交談的時間也有一小會了，大鐵和他的同伴們終於從白敏的容貌中回過神來，見兩人肩倚著肩，如同情侶般地交談，大鐵不來由地就感覺到心中相當不舒服，他握著長矛，向前兩步，大聲向陳賢頌喝道：「喂，你們在鬼鬼祟祟說什麼呢，快回答，你們是什麼人。」

  「它們手中有冷兵器，對你產生了威脅，根據自然人保護法……野生動物可以就地擊殺。」

  「重複一遍，他們不是野生動物，是智慧生物。」對於白敏的固執，即使是在在感情壓抑劑的效力下，陳賢頌心頭都湧上了一絲無奈的感覺：「接下來，我會和他們嘗試交涉，你在一旁，保護我的安全。」

  白敏點頭：「明白了。」

  與智慧生物交流的第一要點便是友好，友好的具體表現則是笑容。《自然人男性必要的自我修養與世界觀》中更是說過，女性是智慧生物中最多變，最難纏的生物，如果你在與陌生女性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能用爽朗，帥氣，陽光的笑容刺穿她的心靈防禦，那麼，你就能向著『男人』這個傳大的詞語，更邁進一步，當然，如果你用這種方法來對付一些愛好特殊的男人，也將會非常有效。

  陳賢頌對這本書一直很信服。他認為第一次與新人類以外的智慧生物交流，當然要用最高等的方式向他們友好地打招呼。既然這種方法對陌生女人，和陌生男人都可以使用，那麼，就是它了。

  爽朗，帥氣，陽光的笑容是吧！陳賢頌向前走了幾步，他的雙眼流著淚，臉上表情極其機械木然，卻又偏偏嘴角上揚，露出三顆潔白的上門牙：「你們好。」

  這表情一出，大鐵感覺到自己全身的皮膚都在打著寒顫，連著退後幾步，哆嗦道：「這傢伙是人是鬼，怎麼笑得這麼寒滲人啊。」

  大鐵旁邊的二十多個同伴，亦是一幅見了鬼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