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荒歲月 第四章

  水花四濺中，剛剛跳入湖中的東方，一手拍著湖水大聲喊：「老夥計，你在哪，快出來，我又來了。」

  湖底的泥地深處，一條巨大的魚懶洋洋動了動，然後又再次伏入泥地深處。

  東方隔一天就來一次，每一次都故意弄得驚天動地，水花四濺，開始巨魚還會跑出來，拼命和他打，和他拼，可是，從沒有一次打得贏。就算是智商遠低於人類的怪魚，也知道即然一定打不贏，那又何必白費力氣的道理了。

  東方見巨魚不出來，索然無味，自在湖中戲水，巨大的水浪被他激起，無數水珠四下迸濺，擊得樹穿葉落，倒似憑空下了一場大雨一般。

  好在這一帶的飛禽走獸都知道，只要某個怪人跳入冰湖寒潭，那麼不但冰湖是森林禁地，就連冰湖附近，一兩里內都是最危險的地帶，想活命的千萬別靠近，所以在很多次慘痛的教訓之後，機靈點的也都走避不迭，死傷倒是不太嚴重的。

  任憑這湖裡天翻地覆，湖底泥地深處的巨魚就是不出來，如果這條魚有眼皮有手，肯定會閉上眼，掩住耳，拼命欺騙自己，我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

  東方一個人在水裡撲騰來去，洗了個澡，又懶洋洋上了岸，唉，這小魚越來越不好玩了，都不肯出來打架了，還有那隻巨狼和那隻九頭鳥。也不過就是偶爾碰到，會用忍術戲弄戲弄小狼，會乘那三頭鳥飛得低時，突然找機會跳到它背上去，讓它受點小驚，在天空亂撞一番罷了。至於現在看見他就象看見鬼，不但不衝過來拼命，反而沒命地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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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索然無味地穿好衣服，復又往森林的另一處走去。穿過他在湖中發功造成的人造森林禁地，才漸漸看見一些活動的走獸飛禽。森林依舊遵循著天地制訂的最高規則，循環往復地上演著生與死。

  強大的魔獸以弱小者為食，而弱者以更弱者為食，到處都有動物的殘骸。然而，給人的感覺，不是淒涼，不是恐怖，而是生死循環不絕的勃勃生機。

  東方漫步向前，見不遠處地上有一片柔軟的野熊毛皮，東方笑而搖頭，知必是哪頭倒霉的野熊，被殺人藤吸得只剩下皮毛和骨頭了。他走近過去，隨手一摸，毛感厚實溫暖，這麼一大塊皮子，要是拿出去賣，應該值不少錢吧，就算是縫成皮衣，也是極溫暖的好東西，不過……這麼麻煩的事，還是算了吧，真要獵皮奪骨，這些日子，他的收藏早就夠換無數財富了。也不是他心狠手辣，實在是在這個森林裡，他這麼一個人，顯得太小太弱，太容易被吞噬，所以，不長眼地惹到他的大怪物，也總是不少。

  東方隨腳一踢，踢開了熊皮，卻見幾根熊骨之間，還有一顆晶瑩閃亮的棱形物體。

  東方信手撿起來一看，這是一個多面棱形，如水晶般閃著光的物體。暗道，即然有這種東西在，那死掉的那只應該就不是普通野熊而是那種能射出電光火焰的怪獸了。

  這種東西，他手頭上有不少，很多強大魔獸的殘骸中都會有這種閃光的，象晶石一樣的東西，區別只在於棱形的切面有多少，是圓的，方的，還是不規則的，光澤度，亮度，透明度的深淺，以及是否帶有不同的顏色。這些東西，有的是東方無意路過魔獸屍體時發現的，但更多則是魔獸們不長眼地攻擊東方，而東方又正好心情不佳，隨手打出的力量太大，不小心把他們的身體打碎，打裂，打出極恐怖的大洞後，從裡頭掉出來的。

  東方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不過看著漂亮，便信手收了，偶爾拿在手裡把玩一翻，也是不錯的。

  他繼續漫不經心地向前，隨手掏出這一路收集的許多晶石，在手中且扔且玩，無數顆晶石，無數種光澤，無數個眩目的彩虹在他手中亮起，他一人拋動幾十顆晶石且拋且玩，速度越來越快，漸漸形成一股小旋風。他這裡正玩得高興，忽得心有所感，側頭往旁邊看去，輕輕笑了一聲：「老夥計，這次你怎麼不再見我就逃啊？」

  那頭擁有神奇的土系法術的巨狼正隔著老遠望著他，全身緊崩，四足用力蹬地，看來做好了隨時全力逃跑的準備，只是眼睛，卻死死瞪著東方手裡那旋成無數彩虹的幾十顆晶石，流露出依戀，不舍，喜愛，貪婪之意．

  東方也沒想到一頭狼眼睛裡竟能流露出這麼明確的感情，不覺一笑，雙手攤開，晶石紛紛落到他的掌心，閃爍起千百種耀目的光芒「怎麼，你想要這個？」

  巨狼發出不安的低吼，眼睛卻無法從那些眩彩晶亮的晶石間轉開。

  東方笑一笑：「你喜歡，就拿去吧。」他信手一拋，無數晶石如劃破天空的流星，帶起眩目的光痕，落在了巨狼的腳下。

  巨狼初時嚇了一跳，往側跑開幾步，後見東方沒別的動靜，便小心地，慢慢地，輕快地又跑回幾步，再看看東方，有些遲疑，然而立刻低下頭，飛快地把滿地晶石一個個全吞了下去。

  東方好奇地在旁邊看著巨狼的動作，頗覺有趣。其實他也不是沒查覺晶石可能擁有極強大的力量，一般來說，普通動物身上是沒有晶石的，只有強大的魔獸在死後，才有可能出現晶石，而且魔獸越是強大，晶石就越大，越晶瑩透亮，仿佛是主人力量結晶似的。

  這些日子東方因為好奇，而借用輕功，在這森林中一日來去數百里地遊玩，看到稍強大一點的魔獸就去戲弄一番，有時候，也不用他動手，就自有不開眼的魔獸衝上來找他的麻煩，下場自然就是讓東方那亮晶晶的收藏品又多一個了。

  而巨狼雖是森林中的強者，但畢竟和東方不同。森林中的野獸，，除了肚子餓，或是正好處於憤怒不安中，一般不會主動攻擊其他生物，而巨狼本身的強大，也使森林裡其他的魔獸不敢來碰它。

  所以，在十幾天內，東方收集的晶石，只怕比這頭巨狼幾十年收集的還多。

  東方拿著這些晶石在手上，只不覺是覺得光亮亮挺漂亮，拿著玩罷了，閒了沒事，扔出來打打麻雀，玩玩彈子，在陽光下晃晃，看陽光被分成七彩異色，頗為有趣，至於晶石內中到底蘊含什麼力量，他懶得去研究。

  他曾是魔教之主，擁有天下各式重寶，他也曾拋盡所有的名利權位，混跡紅塵，飄泊天涯。如今的他，心無掛礙，便無所求，因無所求，便也無煩惱，就算是能成仙的神丹靈藥，落到他手上，沒準，他也只是用來當彈子打著玩罷了。

  玩了這幾天，也就有些厭煩了，即然這巨狼喜歡，那就給他好了。

  他在心中，是真把這些晶石當做普通的彈子或石頭看待，也並不覺得自己如此做為有什麼一擲千金無吝色的豪氣。這些天在森林裡，擁有各種力量的魔獸見過不少，但真能讓他稍稍認真打兩下的，也只有怪魚，巨狼和三頭鳥了，即然如此，就當是回報他們吧。

  他看著巨狼這樣大口大口地吞晶石，忽然想起了傳說中，所有的妖怪精靈都有內丹，只要吞了它的內丹，便等於得到它所有的修為。因此不管是妖怪之間的爭鬥，還是法師與妖怪之間的鬥法，多以爭奪內丹為目標，說起來，這些怪異的魔獸，看起來，也真象修煉多年的妖怪，所以才擁有神奇的力量，只是道行不夠，還沒修成人形罷了。這頭狼一下子吃掉這麼多，沒準立刻就能變成人呢。

  他幾乎是有些期待得盯著巨狼看了。即使是對晶石的作用有了這種雖不中，卻也相差不遠的猜測，他依然沒有阻止巨狼，自己奪回晶石的意思，就算這頭狼吃了這麼多，變不成人，至少也該法力大增了吧，這樣打起來，才有意思啊。

  他高興地盯著巨狼，可巨狼吃完滿地晶石之後，不過是抬頭望望他，眼神的光芒很古怪，然後轉過身，輕輕巧巧地跑遠了。

  東方頗為失望，不是吧，你不是一下子吃了那麼多嗎，總該有點長進吧，怎麼連過來打一架的勇氣都沒有。難道說，吃掉這麼多，只是讓你逃跑的速度快一點而已嗎？

  他搖頭，嘆氣，沒有對手的人生，真是寂寞又無趣啊。

  他懶洋洋繼續沒有目的地向前走。在不久以後，來到世人之中，見識過這個森林之外世界的他，才明白，那些普通人類勇者幾乎一輩子也沒機會見識到的高階魔獸的晶石加起來，其價值簡直可以換到一個國家。

  但即使如此，他也沒有因為今天把這些珍貴之物如此隨興的送給一頭狼而有絲毫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