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聽壁角

  宋小葉的手還沒推開廁格門，就聽到外面「砰」的一聲，不知是什麼人重重地甩上了門。

  「我讓你進隔壁……」

  男人的聲音！

  宋小葉一愣，手就鬆開了門把手，錯過了推門出去的時機。

  「你是瘋子！我可不是……」

  

  女人有些發尖的聲音和平時不太一樣。可是宋小葉還是聽出來是誰了。

  「沈導？」低咦了聲，宋小葉更不好意思出去了。

  和沈導在一起的男人——耶，古騁？！

  終於想起來那個男人聲音到底是屬於誰了，聽著外面的爭吵，再想想之前聽到的、看到的，宋小葉還真是一點都不驚訝了。

  只是，怎麼會這個時候跑到廁所來吵架呢？真是，就算要去廁所，也可以像古騁說的，去隔壁嘛！

  在心裡抱怨著，宋小葉往後退了步，想想，索性就坐在馬桶蓋上了。

  雖然不想聽人壁角，可是這種情況下，她根本就沒辦法出去，不想聽也得聽了。

  在洗手間裡爭吵得太兇，古騁和沈青兩個居然都沒有想到要去看看廁所里到底有沒有人。

  「古騁，你到底想怎麼樣？我都說了，各過各的生活，你去相你的親，纏著我幹什麼！？」

  「我要是知道，就……」抓住沈青揮過來的手，古騁氣得發狂，「你這個女人到底講不講理！是你對不起我，可不是我對不起你，你怎麼還敢這麼大聲說話？！沈青，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我沒良心！」沈青尖叫著，真是完全放開了：「古騁，你覺得我對不起你是吧！我告訴你，我還真不覺得自己對不起你！」

  「你說什麼？」古騁的聲兒都發顫了。

  「你聽到的！古騁，是，當初我是甩了你去美國學導演了。可是，你怎麼不想想你那個時候是什麼樣子？我可不是一聲不響走的——我走之前半個多月，就和你說過好幾回想要一起去美國學習的事了！你怎麼回答我的？！說華人到美國去就是給人洗盤子，有什麼意思！」

  瞪著臉色忽紅忽白的古騁，沈青冷笑，「你想起來了！你知道那時候我心裡是怎麼想的嗎？」

  拍了拍胸口，沈青哼了兩聲：「那時候我就想這個男人已經完全沒有鬥志了！想到美國不是先想到如何奮鬥如何去爭取成功，而是先想到怕洗盤子——那個時候，我真的是對你失望透頂。所以，我跟著湯姆去了美國——你別撇嘴！我和湯姆根本就不像你想的那樣兒……」

  緩了緩，沈青吁出一口氣，「為了成功，我願意做很多事，哪怕是真的洗盤子、做服務生，我都不在乎。但，我還沒有下賤到為了成功出賣自己的感情……」

  「你真的沒有……」被沈青一瞪，古騁不禁收聲。

  垂下頭，他靜默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低聲道：「可能那時候我真的是讓你失望了，你才離開我——可是，你不覺得自己太狠了嘛！就那麼走了，連和我道別都沒有……」

  瞪著沈青，古騁咽了下咽喉，「你知道那個時候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如果不是想著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要問個清楚你到底憑什麼就那麼甩了我，我怕是早就在出租屋裡臭死了！」

  「就是憑著那一口氣，我才挺過來！知道你的消息後，我就一直在想，你不是要當導演嘛！好啊，那我也不會放棄攝影，而且我還要做最有本事、最出名的那一個！我要你看到我時，後悔……」

  抬起手，輕輕撫過古騁表情複雜的面容，沈青的聲音也平緩下來：「何苦呢？古騁，我——傷害了你！是，就算我再怎麼狡辯，但我——就是傷了你……」

  「是我錯了！如果你一定要看到我後悔，才覺得痛快。那我就是後悔了——不只是現在，當初我到美國時，想你想得要命，那時候我就後悔了。可是，我已經放棄了愛情，就絕不能再放棄我的事業！」

  「古騁，算了吧！就當是為了你自己，放開過去吧！你，你去相親，卻娶你媽媽喜歡的女孩子。而我，這個沒良心的女人，也要走我自己的路——或許，接到你的喜柬時，我會哭……」

  手指滑過古騁的面頰，沈青猛地轉身，就要走開。

  「沈青——」古騁的聲音沙啞，帶著掙扎的意味。

  這個女人傷他太深，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相信她，還能不能和她再在一起。

  可是，他的心還在猶豫，手卻在思想之前已經抓住了沈青。

  不能放手——他不能就這樣放手……

  猛地一拉，他把沈青拉進懷裡，想說什麼，可是對上沈青似乎帶著淚光的眼眸，他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一低頭，他火熱地唇封住了沈青還想說話的唇。

  聽著外面的動靜，宋小葉皺皺眉，又捂著嘴笑了。

  不知道外面正在激動的兩人還要卿卿我我到什麼時候，小心地動了動有些發麻的腳，宋小葉想再換個舒服的姿勢，手卻不小心就碰到了水箱。

  「有、有人……」沈青低聲說著，想要推開古騁，卻被古騁抱得更緊。

  「沒有人——就算有人，也不要管她……」

  緊緊地抱著沈青，古騁似乎要把這五年相差的時光都在這一個長吻里補回來。

  意亂情迷，他的手也開始有些不規矩，只可惜還沒摸到關鍵部位，就被沈青抓住。

  「不要鬧了，這裡——不行……我還有事要做！」

  聽著外頭古騁低聲抱怨，沈青小聲呵斥，宋小葉一動都不敢動，直等到外頭傳來關門聲，她才舒了口氣，站起身來。

  「真是，要命啊……」嘀咕著，宋小葉洗了手，對著鏡子理了理盤好的頭髮。

  還好他們終於走了，要不然再等下去，她真的要哭了。還得回去換禮服呢！再磨下去真的要遲到了。

  急急地拉開門，宋小葉走出洗手間，直接就要往宴會廳走。可才走出兩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叫她的名字。

  腳步一頓，宋小葉的表情有些發苦。可回過頭，看著站在洗手間門口的沈青，她已經又是一副微笑的表情。

  「沈導，」點了頭，在沈青冷著臉走近時，宋小葉抿了抿唇，平聲道：「我也不是有意偷聽的，你放心，我會當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被當場抓個正著，與其狡辯什麼沒有聽到，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盯著宋小葉的眼睛，沈青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就笑了。

  她一笑，宋小葉也鬆了口氣。只是還沒等她完全放下心，沈青就笑著說道：

  「無所謂，我又不是什麼大明星，你就是說出去又有什麼？！」

  這，是信她不會亂說？還是要敲打她？

  「沈導，雖然我還沒成年，可是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還是清楚的。」

  頓了頓，宋小葉淡淡道：「我在美國也在唐人街做過服務生——我不是想要拉關係，只是……」

  苦笑了下，宋小葉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我能夠理解為了夢想所做的努力……」

  不知道沈青有沒有聽到宋小葉的話，雖然沒有立刻說什麼，可是她看著宋小葉的目光卻溫和了幾分。

  「小葉，」沉默了好一會兒，沈青才低聲道：「我從沒有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所以也不覺得誰說和我很像是在誇我——是啊，是為了夢想吃過苦，受過累，也被人罵過，瞧不起過，很多委屈也不能和人說……」

  雖然在笑，可是笑容里卻有太多的心酸與悵然，「事業有成，很讓人羨慕嗎？誰會知道你付出了多少呢？小葉，我覺得自己失去了很多，才換來現在這些——有時候也覺得後悔呢！」

  嘆息一聲，沈青看著若有所思的宋小葉，淡淡道：「你現在年輕，可能覺得我說的都不是真心話——要等你像我一樣，才會有這樣、那樣的感悟……」

  揚眉一笑，沈青一掃剛才的陰鬱，「到那時候，千萬不要像我一樣說『後悔』！一旦說出這兩個字，就真的會覺得自己在後悔了呢！」

  因為宋小葉的凝視，沈青抬手摸了下臉，「啊，真是，不知不覺說了一堆沒用的……」

  「不是啊！」宋小葉低聲說著，看著沈青，鄭重地道謝：「謝謝你！沈導，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讓自己說『後悔』那兩個字的。」

  怔住，看著宋小葉，沈青想想，不由笑起來。沒有再說話，她轉過身，慢慢走向宴會廳。

  在宴會廳里，所有人都已經就位，就只等著不知跑到哪裡去的導演和女主角。

  「大家不用急，沈導馬上……」收了聲，馬芷蘭快步迎上走進來的古騁，「沈姐呢？」

  聳了聳肩，古騁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笑，「青馬上就來……」

  「青？」聽到很久沒有聽到的招呼，馬芷蘭眼睛一亮，看著古騁的臉，抿唇偷笑。

  轉過頭，果然看到沈青正走進來。

  「沈姐，還差小葉……」

  「哦，她在換禮服，很快的……」

  沈青笑著瞥了眼古騁，很隨意地答了句，沒有半分怨言。

  一旁聽到的喬軒卻皺起眉，「真是，居然要所有人都等她，難道以為自己是大牌——怎麼了？三哥，你看……」

  若有所覺地回過頭去，喬軒看清正推開門走進來的女人，不覺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