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爭角

  抓著那頁紙，再三仔細看了之後，宋小葉直想抽自己。

  當時為什麼被理察三言兩語就忽悠得以為這個龍套角色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呢？現在可好，藤木的出現，直接一盆冷水澆在她頭上讓她清楚了。

  資料上的確沒有說現在這個龍套角色，是男是女，唯一要求就是亞裔，這麼看來，不只她和藤木合適，就是其他三個來面議的亞裔青年也完全符合要求。這，讓宋小葉覺得壓力備增。

  五個亞裔，黑頭髮、黑眼睛，坐在試鏡考官面前，帶有相似的冷靜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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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說，我經常分不清這些亞裔的臉嗎？」坐在考官席的棕發青年抬起頭，掃了一眼面前的五個亞裔，低聲嘀咕。

  「那是因為你的眼睛都用在金髮女郎身上了。」紅髮女郎笑著白了他一眼，手中的筆在剛剛收上來的資料上勾劃著名。

  「我們的經費不足，沒通過演員工會，來試鏡的也只有這五個人，所以，今天一定要選出來，你別給我耍花招……」

  德里克揚了下手，「我怎麼會亂來呢？OK，我什麼都不說，一切都你說了算，珍娜。」

  撓了撓頭髮，德里克又低聲道：「不過，要我說，我覺得那個中國人——小葉?宋，是最漂亮的——我喜歡她的眼睛。」

  珍娜失笑，「我還是頭一回聽到你說一個黑頭髮的女生漂亮。不過，這可不是選美……」抬起頭，目光在宋小葉身上停頓了幾秒，「啊，才十七歲，而且是上個月剛滿。太年輕了，不知道演技怎麼樣……」

  「十七歲？不太像，你看她的眼睛，完全不像……」投降似地舉起手，德里克收了聲，可目光仍忍不住又瞄了眼那個年輕的中國女孩兒。

  總覺得那個女孩身上有種奇怪的魅力，混合了清純與成熟的韻味，眼睛總是帶著一種難言的神秘感，很吸引人的目光。

  珍娜沒再看德里克，十指交握，她低聲祈禱：「上帝保佑！這次一定要成功！我要讓南加大的那群人後悔——我珍娜?馬丁可不是廢物！」

  「珍娜！」

  聽到叫聲，珍娜猛地回頭。

  被她充滿殺氣的眼神駭到，德里克一陣猛咳，「那個……」眉毛掀動著，他往前面點了點下巴。

  珍娜立刻會意，也知道自己太激動了，忙收斂激動的情緒，笑著站起身，「嗨，很高興幾位能來參加試鏡會。我是導演珍娜?馬丁。」

  聽清了，宋小葉的眉毛不禁一跳。細看說話的紅髮女郎，宋小葉心裡暗罵理察。還說和導演很熟，這樣年輕艷麗的女郎，怎麼會和他那個禿頭熟呢？

  「在試鏡之前我先要說明一點。」聲音稍頓，珍娜很直白地道：「因為我們這部電影是獨立製作，預算不高，所以我們給出的片酬不高。只有三百塊。如果對片酬不滿意，那現在就可以離開。」

  因為珍娜的話，那個韓國男人動了動屁股，似乎是想起身。可是看看旁邊幾人動都沒有動，也就又坐直了身體。雖然都沒站起身，可是他的小動作，卻還是讓珍娜皺起了眉。

  「試鏡內容很簡單，我想請幾位來試演一下，一個覺得鄰居古怪有問題，而感到害怕的鄰居——幾位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要如何演，十分鐘後我們抽號來決定先後順序……」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兩個試鏡官把試鏡的五個人留在了房間裡。五個亞裔，面面相顧，似乎很自然地就分出了小團體。

  「嗨，我叫李小鵬。」對著宋小葉伸出手，梳著平頭的中國青年笑著用下巴點了下正和另一個日本女人說話的藤木，「我看你們是一起進來的，認識？」

  沒說熟，李小鵬很明顯帶著一般中國人都會有的仇日心理，從骨子裡先把日本人看輕了。

  「認識，」宋小葉倒是坦白，「我們念同一所學校，不過沒想到他也會來試鏡。原本，我還以為這個角色……」

  笑著搖了搖頭，她沒說自己擺的烏龍，只是微笑。

  「同校啊？難道，你是專業的？」李小鵬有些驚訝，「朱麗亞的？紐約的話就它最有名氣了！真是不錯，能專業學習，不像我們，就是混……」

  感慨兩句，李小鵬俯近身，「小心些，那個日本娘們兒可不簡單，聽說在日本也算小有名氣，特意來闖好萊塢的。」

  因為李小鵬的話，宋小葉不禁扭頭去看那個日本女人。

  那是個並不是多漂亮的女人，但卻有著日本女性獨有的溫婉氣質，看起來很有古典的味道，正符合一般西方人對東方的認識。

  「那個，」無形中似乎有些被孤立起來的韓國男人湊近，看到兩人扭頭看她，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你們覺不覺得這個片酬有些低啊？」

  「哦，」李小鵬看看似乎沒想說話的宋小葉，轉過頭，笑盈盈的，「片酬低又怎麼了？反正你也拿不到！」

  男人臉一垮，直接被李小鵬說生氣了，也不答話，扭身就轉去另一邊。

  李小鵬哼了聲，「我說，要是敗給你也就算了，但說什麼也不能讓兩個小鬼子拿著這角色……」

  宋小葉眨了下眼，沒吭聲，直接就閉上了眼睛。

  鄰居古怪！害怕！

  除了這兩個關鍵詞之外，珍娜沒再給任何有用的信息。這個龍套是做什麼的？年紀多大？什麼性格？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信息不詳。

  或許，一個龍套，劇本上本來就沒寫這些東西。可這些看起來瑣碎的東西，卻是關鍵。

  她不像李小鵬想得那麼多。管他什麼國籍，她要拿到這個角色才是正事。

  「各位，準備好了？」

  拍著手，珍娜笑著把盒子遞過來。宋小葉沒有立刻湊過去，而是等著別人都抽完了，才走過去。

  「不是吧！居然是第一個！」

  那個韓國人一看號碼就叫了起來。

  舉凡試鏡，號碼越靠前的就越是不利。如果試鏡的人數太多，很可能試到最後一個人時，評委已經忘了第一個人長什麼樣子。不過，還好現在只有五個人。

  「OK，那就開始了……」珍娜轉身，卻沒有坐回位置，而是抱著肩膀就靠著桌子盯著那個韓國人。

  「不、不清場？」韓國人扭頭看看仍在場的對手，心裡更覺得不是滋味。

  「你介意？」珍娜挑起眉，直白地問了一句。

  的確是介意，誰知道這些傢伙會不會抄襲他的構思？

  韓國人呶了呶嘴，卻到底沒把心裡話說出來。

  走到場中間，他深吸了口氣，靜了靜心。

  然後，目光直視前方，他的眼神，有些發呆，好像是看到什麼奇怪地事情一樣瞪大了眼睛。

  伸出手，指指著前方，嘴裡發出「啊、啊啊……」的聲音，

  驚訝的合不上嘴，眼睛也因為恐懼而瞪得大大的，他一步一步地後退，然後突然一個轉身，拔腳往後跑。

  腳下一絆，他直接就跌倒在地，扭頭恐懼地看著身後，他想要爬起來，可爬了幾次都沒爬起來，就那麼連滾帶爬地抓著地面向前爬……

  這一幕，很像某些恐怖電影裡的場景。而那個韓國人，還真演出了那種恐怖的氣氛。

  只是，宋小葉在旁看著，總覺得有些奇怪的地方。

  以前看電影，完全是以外行人看熱鬧的心態。可是現在，卻在看到別人表演時不知不覺地挑起刺兒來。

  「這傢伙，演得也太過了吧！」李小鵬探過身，低聲笑著，雖然沒說別的，可眼神卻十足的輕蔑。

  宋小葉沒說話，雖然心裡早就想好了她該如何去演，可是現在卻仍然認認真真地看著場上的表演，想從中學習到些什麼。

  韓國人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顯然，現在上場的藤木就是受了那個韓國人的影響。

  也是直接把試鏡當成恐怖片現場了。而且，比那個韓國人演得更投入，更逼真，不只是怕到逃命，甚至還反身和那個虛擬的兇手搏鬥。

  「NO！NO……」舉著手，藤木的臉因為恐懼而扭曲。

  「我的手，我的手……」他瞪著自己的手臂，就好像看到自己的手被人活生生地砍掉一樣，叫得撕心裂肺。

  揉了揉太陽穴，珍娜還沒有說話，後面坐在座位上的德里克已經探頭過來，「現在日本和韓國的鬼片很火爆哦！我就說亞裔的身體裡，總有種神秘的詭異。」

  珍娜白了他一眼，扭頭看著上場的日本女人，抿緊了嘴唇。

  相較於剛才兩個男人有些誇張的表情。日本女演員留美子就顯得含蓄多了。

  甚至上場後還很有禮貌地先行禮，做了番自我介紹。

  但等她站在場中間時，臉上的表情就變了。

  站在場中，留美子先是往左邊偷瞄了一眼，就好像是在偷看什麼人似的。

  身體小幅度地往後退了一步，身體一屈，她行了一禮，臉上也露出一抹矜持而客氣的笑容……

  宋小葉目光一閃，突然就坐直了身體。

  留美子，這是在表演和鄰居相遇的場景。

  這，和她想要演的，有些相似。只是……

  行過禮，留美子目送著鄰居遠去的背影，臉上漸漸浮現一種夾雜著驚慌、恐懼的表情。好像就在這一瞬間，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而又讓人害怕的事情……

  整個表演，如行雲流水般流暢，雖然留美子沒有大聲的尖叫，也沒有太過誇張的肢體動作，可是卻活生生地演出了一個女人的恐懼與惶惑。

  就連一直皺著眉的珍娜，在看完留美子的表演後，也不自覺地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我說了，這個日本女人很厲害的！」李小鵬低聲說著，看著宋小葉的眼神露出些同情……

  很明顯，留美子的表演讓導演滿意了，這樣情形下，下一個下場的必然會吃虧。很可憐的，下一個下場的就是這個小女生。一個看起來那麼年輕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比得過留美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