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專業龍套

  側身讓過從電梯出來的女人，宋小葉再低頭看了眼手裡的紙條，才走進電梯。

  這是棟老房子，電梯老舊，還是那種拉鐵閘的。怎麼看，都有點覺得挺危險的感覺。

  從泰勒手裡拿到名片，她就聯繫了叫理察的男人。只是，真正按地址找上來，她真的對這家所謂的經紀公司不報太大希望了。

  不是在洛杉磯，離好萊塢遠，也就算了，可是這個辦公場所，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真正的經紀公司。

  穿過狹窄的走廊，宋小葉儘量無視牆上那花花綠綠的塗鴉和污漬。終於在走廊盡頭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地址。

  「理察德和他的朋友，嗯，就是這裡……」

  

  宋小葉遲疑片刻，還是拉開了那扇有些發黑的門。

  沒有歡迎詞，宋小葉一進門，就覺得自己好像進了菜市場，耳邊是嗡嗡的吵雜聲。

  不大的辦公室里，有五、六個人圍著辦公桌，正吵得不可開交。

  宋小葉站了好幾分鐘，都沒有人回頭看她一眼。

  「各位、各位……」隨著叫聲，一個女人爬上辦公桌，居高臨下，終于震住了正在吵架的人。

  宋小葉仰起頭，看著那個穿著黃色制服，看起來像快餐店女侍應的女人，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各位，你們說的我都聽明白了！但是，理察真的不在——就像我打開門讓你們去看，他也還是不在！傑克剛才都推了門的，是在外面鎖上的——對不對？」

  女人舉著手，壓了壓，「我理解你們的心情。是，這樣整天當龍套實在是太勞心勞力了！我們都是有夢想有理想的人，誰願意整天只演龍套呢？！但是，」

  頓了下，女人盯著幾人，沉聲道：「理察和你們簽合同時，合同上可沒寫一定能幫你們接到主角的角色，更沒有說保證你們一定成為大明星——啊，不要吵了！他口頭答應的？那當時簽合同時你不讓他寫進合同？」

  沒好氣地瞪著說話的年輕女人，她冷笑道：「成不了名，演不了主角，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到底是什麼原因呢？就你那只會抖胸、發嗲的三腳貓演技，還想成大明星？！你以為說你像瑪麗蓮?夢露，你就真能成瑪麗蓮?夢露啊？美女，就算要成為新一代性感女星，也請你練練演技好不好？」

  被她說得漲紅了臉，那個一頭金色捲髮，露著大半胸脯，真的有幾分瑪麗蓮?夢露姿態的女人一挺胸，還要說話，可被站在辦公桌上的女人一指，就又下意識地縮了縮胸。

  哼了兩聲，女人跳下辦公桌，「好了好了，吵完了就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我也還要去雞排店幹活呢！當不成主角也得吃飯是吧？！」

  被她一說，人群里原本還要吵的一個男人也「啊」了一聲，「糟了，我還要去送披薩呢！」

  不理別人，年輕男人轉身就往外跑，沖得太急，撞了宋小葉一下，也顧不得道歉，直接就沖了出去。

  有一個走了，其他的，也就一邊抱怨一邊散了。

  看到人都走光了，黃衣女才鬆了口氣，目光一轉，看到宋小葉，她不禁叫苦：「你不是也來找理察算帳的吧？我都說了你們不看合同……」

  「我不是來算帳的。」忙著說了句，看女人似乎鬆了口氣，宋小葉才道：「但，我是來找理察的。昨天我打過電話給他，是泰勒介紹我來的。」

  「哦，泰勒？！」黃衣女的表情立刻生動起來，「是朱麗亞的泰勒？那個帥男！我的天，想起來都讓我心動……」

  扭著腰肢，她心情愉快地轉到辦公桌後的那扇門前，直接用鑰匙開了門。

  「進去吧！理察在裡面……小妹妹，你是泰勒的學生是吧？見到他一定要替我問好，就說瑪麗想他了！」

  被瑪麗的一記媚眼電得一哆嗦，宋小葉看著她走出了門，才回身。

  站在門前，她有些遲疑。

  如果說剛才還在心裡奇怪，那現在這間經紀公司就更讓她覺得不靠譜了。

  這個理察，居然被手下的演員困在辦公室里，甚至不敢說自己在公司，這算是什麼事兒？還有那個瑪麗，是秘書？可是卻還要去快餐店打工。

  這到底是怎麼一間經紀公司啊？

  握住門把手，宋小葉還在猶豫要不要進去，門裡已經傳出聲音：「瑪莉，你搞什麼？人都走了嗎？怎麼就開了門？」

  門一下子打開，一個半禿頭的男人探出頭來。兩人目光一對，不由都怔住。

  「你……」直起身，男人抬手去捋頭髮，卻面色一變，「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門「砰」地一聲關上，不到一分鐘就又打開。

  一個有著棕色褐眼的中年帥大叔站在門前溫和地笑著。

  宋小葉眨了眨眼，雖然想掩飾，卻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如果是剛才，理察這樣的確能唬唬人，可是在看過他剛才禿頭形象後，宋小葉真的是興不起尊敬之心了。

  「是宋是吧？」理察卻仍是一幅溫文爾雅的模樣，似乎是根本沒察覺宋小葉到底是因為什麼笑的。

  讓進宋小葉，他溫和地笑道：「泰勒算是我的老朋友了！當年我們在南加大時就是好友，那時候我們就說好了，他做大導演，我就做……」

  沒心思聽理察接下來的話，宋小葉只是暗自在心裡奇怪。

  原來泰勒是南加大的嗎？聽說好多大牌導演都是從那裡畢業的，只不知道泰勒為什麼沒有去做導演，反倒成了朱麗亞的表演課老師。

  「不會，是嘴太毒，根本沒人敢用他當導演吧？」暗自腹誹，宋小葉接過理察遞過來的表格。

  看了又看，忍不住還是道：「本頓先生，我沒有打算簽正式合約。我只是……」

  「找些龍套工作賺些小錢嘛！」理察笑笑，雙手叉在一起，端正地看著宋小葉，笑道：「宋，我很看好你。雖然現在你還是個學生，演技也不成熟，但我還是覺得你很有潛力。相信我，如果你以後正式進入娛樂圈，一定會大有作為的。而且，我將是你最好的選擇。」

  笑笑，宋小葉對著理察一本正經的表情，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不是他每次和人談合約都是這麼和人說的？

  認真地看了宋小葉足有兩分鐘，理察才不動聲色地把一份合約推了過來。

  「你可以看一下，這份合約上寫明，雖然你不算正式成為我公司的簽約演員，但我私人會代理你的演藝活動。經我安排的演藝活動，收益將三七分……」

  口若懸河，理察把這份看起來不過兩頁紙的合約講解了足有半個小時，可其實真正有用的不過是開頭那兩句，其餘的不過是說對宋小葉多麼有信心，他甚至有信心會為她接到主角，讓她成為好萊塢的新星。

  聽得頭昏，宋小葉算是知道為什麼剛才外頭的人都簽了合同的。

  「本頓先生，」看理察終於收聲，宋小葉鬆了口氣，「這份合同我簽。」

  看著宋小葉簽下名字，理察立刻就笑了起來。

  收回合同，仔細看過又蓋了紅章後，他立刻就把一份資料推了過來，「你看一下這個，如果沒問題，明天就去試鏡。這部電影雖然是小成本製作，但導演我很熟，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被理察這個舉動嚇到，宋小葉雖然簽了合約，可沒想到立刻就能接到工作。

  低頭仔細看了看，才知道這是一部獨立製作的電影。她要爭取的角色應該是一個很小的龍套，主角的亞裔鄰居，沒說有幾個鏡頭，也沒說有沒有台詞。

  「理察，這個——是我昨天打電話給你之後，接到的活兒？」

  理察沒有立刻答她，只是看著她，莊重地抿起嘴角，「宋，我們是很專業的經紀公司。」

  是很專業，不到24小時就能幫她接到活兒，讓她真的很意外。

  笑容綻大，理察微微俯近了身，「整個紐約，不，是整個美國電影圈，都知道我找龍套最棒的。」

  專業龍套？！

  眼角發抽，宋小葉盯著臉上仍掛著得意笑容的理察，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怪不得公司一直在這麼爛的大樓里，而且簽下的演員個個不滿，根本就是這位自以為專業的經紀人根本就沒有半分上進心嘛！

  不過，不管經紀人有沒有上進心，她自己有上進心就好了。

  為了試鏡，宋小葉特意捏好了時間，這頭剛上完朗讀課，抓起背包就跑。

  坐地鐵，趕公交，趕到試鏡地點的時候，時間剛剛好。既沒有耽誤今天的課程，也沒有誤了試鏡時間。

  心裡有些小得意，從背包里取出鏡子，仔細對鏡照了照，她才上前一步。

  「喂，不要攔路……」

  咦？！

  猛地回頭，宋小葉看著身後的少年，不禁愣大了眼。

  這，不是之前見過的藤木嗎？！他出現在這兒做什麼？

  扭頭看著門上貼著的紙條，宋小葉突然咽了下口水。

  「你，不會也來試鏡的吧？這個角色……」

  「沒人說那個角色必須是女的——你再看看！」藤木冷幽幽地白了宋小葉一眼，直接穿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