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來真的

  遲疑了下，宋小葉還是接了電話。

  才一接通，聽筒里傳出的怒吼差點震聾了耳朵：「宋小葉，你他媽的給老子搞鬼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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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手機拿遠，宋小葉皺著眉，在聽到對面傳來王美玲仍顯得溫婉的聲音時，才又把手機拿近了些。

  「振峰，你要我和小葉好好說嘛！發這麼大脾氣幹什麼？小心你的身體……」顯然是在安撫宋振峰，王美玲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說話：「小葉，你在聽嗎？」

  「在聽……」宋小葉撇了下嘴角。

  什麼風度都不顧，直接就這麼罵人，宋振峰是真的氣壞了。

  不過王美玲還很有風度，事不關己，當然會保持風度了。

  聽著王美玲仍是溫溫柔柔的聲音，宋小葉忍不住暗自揣度：說不定王美玲現在不只不覺得生氣，反倒還很開心呢！

  「太太，您說，我在聽……」又回應了句，宋小葉在聽到王美玲的問話時，嘴角不自覺地牽了起來。

  「太太，我知道你們送我到紐約念書，是為了我好，不想我再留在香港惹爺爺生氣，又怎麼會恨你們呢？」

  頓了下，她淡淡道：「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讓你們難堪才這麼做的……」

  為什麼，他們就是不肯相信？難道，她只為自己而活那麼讓人難以接受嗎？

  「相信你？！你叫老子怎麼相信你！宋小葉，你自己說說，從小到大，你給我惹了多少事？！」

  宋振峰搶過電話大聲吼著，已經不顧身邊還有王美玲，直接罵道：「上次你和那個什麼威爾在床上鬼混，我不過是打了你一耳光，你回頭就鬧出個拍GG的事兒氣我！我不讓老爺子打死，你就不痛快是吧？！」

  大概是頭一回聽說這事兒，王美玲怔了好一會兒，才在旁勸著：「振峰，有話好好說，你看你，嚇壞了孩子不說，還氣壞了自己的身體……」

  聽著王美玲怎麼聽都透著虛情假意的話，宋小葉有些不耐地翻了翻眼皮。

  「爸，如果您能和大伯一樣，爺爺也不會對您這麼苛責了……」

  宋小葉的本意，不過是想說宋振峰太過風流，在事業上根本就沒太大的作為，也難怪宋家老爺子不重視他。

  卻沒想到她的話才一說出來，宋振峰立刻翻臉，隔著電話，都能聽到他摔東西的聲音。

  「小葉，你怎麼說話呢？」王美玲不悅地責備：「別說你爸也不是想要這樣的身份——再說，這世上的父母，再有不是，也不是為人子女該指責的——你身體裡，也流著你爸的血呢！」

  「和那個不知人語的混蛋說那些幹什麼？掛了、掛了，告訴她，別想再從我這兒拿到一毛錢——我就當從來都沒有過她這個女兒……」

  宋小葉合了下眼，捏著手機的手指動了動，卻因為對面沒有掛斷而頓住動作。

  想是宋振峰已經走開了，王美玲的聲音清朗了些，少了幾分溫婉。

  「小葉，你還真是讓人意外。」低聲笑著，王美玲毫不掩飾不屑之意，「你以為不在香港，就沒有人盯著你了？坦白說，接到瑪麗蒙德打過來的電話時，我真的很驚訝……」

  「是嗎？」只淡淡應了聲，宋小葉沒有說話。

  她就是不應這一聲，王美玲也會繼續說下去的。她真的沒必要說太多，讓她興致更高。

  「你似乎很冷靜！」說完這一句，王美玲靜默了好一會兒，才再出聲：「看來，我真的錯過了很多——現在，我才知道你當著老爺子面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夢想？」她經笑了一聲，「聽起來很美，看起來很美，可真正做起來，卻沒有那麼美了——小葉，我很希望，你能夠真的堅持自己的想法，去追求你的夢想——我很期待，看到你將來，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明明像是鼓勵的話，可是聽起來硬是有那麼一種冷森森的怨毒感覺。

  宋小葉目光微閃，沒有去回應王美玲的期待，直接就掛斷了電話。

  想著電話那頭王美玲，可能會有的遺憾表情，宋小葉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那天去瑪麗蒙德辦退學手續時，依麗莎也和王美玲差不多呢！居高臨下的姿態，輕蔑的語氣，卻在得不到她回應時垮下了冷艷高貴的面容。

  不過，想到里克那淡淡一句「離開是好事，希望你不會再回來」。宋小葉的笑就變成了乾巴巴的了。

  里克或許真是知道了什麼吧？是啊，她之後的生活會很難熬吧？就算宋家沒對她來個像香港一樣的大封殺……

  不是宋家的手還伸不進朱麗亞——該說為了她，宋家還不屑做到那一步。

  收拾她，可比對付一所學院容易得多了。而且，她那個爸爸或許根本不敢對爺爺說她的所作所為呢！

  斷了她的生活費，是第一步，可能下一步，就會讓宋浩華把她清出公寓。

  只是，三哥會那麼做嗎？！

  不去管那些，至少她現在還交得起第一年的學費。雖然這之後她就是真的身無分文，一天不工作就一天沒飯吃。

  不是美國人，作為留學生的她還沒有資格申請出外打工。而在學校里找工作，根本不夠花銷，所以宋小葉根本就沒有和學校說她打工的事。仍然重複著每天上學、打工的生活。

  只是，有時候，也會擔心她打工的事情被發現。不會——被移民局遣返回香港吧？

  朱麗亞的錄取率不高，來報考的有上千人，可真正入學考進戲劇系表演班的不過六十多人。其他班，宋小葉倒沒有去打聽，但好像被錄取的也不是太多。

  人數本來就不多，而且聽說，每一年都會有人自動或被動地退學，到明年，仍然能留下來的人卻不知道會有多少。

  一周兩次的專業表演課，第一次時，導師已經講得很清楚：

  「想玩的繼續玩，想瘋的繼續瘋，雖然考進了朱麗亞，但沒有人保證你們順利畢業！每年考試，不及格的被退學的有大把。所以，你們愛學不學，我是無所謂，反正一年後，還能留在這所學校的，我看也不會超過一半……」

  朱麗亞的嚴苛是說的名的，但，或許，這個對他們大言不慚不會管他們的胡碴男，並不算是個嚴苛的人。

  至少，哪怕台下有人在竊竊私語，他都能面色不敢地繼續照著課本念那些所謂的理論知識。

  而那些，宋小葉早就背熟了。

  第一堂課，宋小葉忍了。六十來人里，只有她一個華裔，這樣明顯的差異，她還是低調些更好過。

  可是，等到第二堂課，自稱泰勒，是個文藝男的胡碴男，仍是翹著二郎腿，有一句沒一句用快要暈過去的聲音讀課本時，宋小葉終於忍不下去了。

  她花了錢，付出一切代價，可不是為了聽這些自己能從書上看到的東西……

  「老師！泰勒?布里爾先生！」忽地一下站起身。

  宋小葉知道她站起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甚至就坐在她身後兩個正在膩膩歪歪，摸來摸去的小情人，也暫時把目光從對方身上移到她身上。可是，她這會兒已經不在乎這個。

  盯著抬頭看她，眼神茫然的泰勒，她大聲道：「先生，我們來上表演課，不是為了聽您『念經』的！」

  雖然不確定泰勒是不是聽懂了什麼是「念經」，但看到泰勒突然露出的笑容，宋小葉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哦喔，看來有些人的耐性，比我想像得還要差。」

  泰勒站起身來，雙手往牛仔褲口袋裡一插，兩條大長腿讓這個有些不修邊幅的男人看起來有令人難忘的帥氣。

  「我記得你，宋小姐……」比了下太極推手的動作，泰勒用手指著宋小葉，笑道：「你這麼突然站出來，真的很帥氣！」

  「嗯，你看，我想過可能第一次站出來的是那個黑大個！更或者，是你，三月天穿熱褲的辣妹！甚至可能是那個哥特風——但是，就是沒想到會是你，我的中國小妞！」

  抱著肩膀，泰勒突然收起了笑臉，冷嘲熱諷道：「怎麼？對我很不爽！？是啊，我是讓人不爽，可是你們知道的，其實我更不爽你們——有哪個老師在上課時看到一群怪物會覺得爽的呢？！啊？」

  吼著，他隨手挨個指著，「你們都是藝術家是吧？腦袋上那紅毛是什麼？以為臉上到處打洞，穿釘子就是藝術嗎？你們這樣走在路上，就是一群傻瓜、瘋子……」

  泰勒罵得痛快，好像沒看到已經有超過一半的學生都已經變了臉色，仍是指了這個指那個。

  「你們這群混蛋，連最基本的尊師重道都不知道，在我說話時，在下面說話，調情，Kiss，難道，還指望著我和你們說什麼有用的嗎？」

  拍了拍手，他蹲在舞台前方，盯著宋小葉，「小妞，或許你可以用你的中國功夫幫我趕走那幾個大聲說話的混蛋。這樣，我也可以會願意認真聽講的同學們講課……」

  「噓……」

  聽到身後傳來的噓聲，宋小葉垂下眼帘。

  「你看到了？」泰勒撅起嘴，看著她聳肩。

  猛地轉身，宋小葉居高臨下瞪著身後的一對小情人，大聲喝了一聲：「閉嘴——」

  從口袋裡摸出幾張捲成團的錢，她直接丟了過去，「要上床就去開房！不要在這裡影響大家。」

  坐在金毛雞冠頭腿上的女生拾起被丟在她懷裡的錢卷，數了數，「砰」地一聲吐出個泡泡。

  「媽的，就二十，你想讓我讓貧民窟開房啊？」

  皺起眉，宋小葉看看穿了唇釘的女生，再看打扮後現代，完全一太空戰士的男生，怎麼都壓不下一肚子的火。

  「我不管你想去哪兒，總之現在就出去！回來之前再換身衣服——你們這樣子，影響了大家！」

  「大家？」拍拍懷裡的女生，金毛雞冠頭跳起來，「中國小妞？會功夫是吧？你看看，哪兒有大家啊？」

  宋小葉目光微閃，眼角掃去，果然，是沒什麼大家。所有人都在冷漠地看著她，甚至連泰勒也是抱著肩膀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