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大浪

  對上老爺子陰冷的目光，宋小葉也不禁心頭一顫。

  雖然重生之後，她已經不在乎宋家人怎麼對她，甚至還為自己惹怒了他們而有些暗喜。可是，在宋老爺子的注視下，她仍然升起一絲畏懼。

  面前這個老人，不是那種對子孫慈愛的普通老人，而是白手起家，在香港建立起一個龐大商業帝國的強者。

  虎老餘威在，哪怕他只是這樣冷冷掃過一眼，也讓宋小葉覺得恐懼。

  掐著掌心，她極力讓自己鎮靜下來，開口叫了一聲「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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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叫了一聲，身後已經有人猛地用力推了她一下，強按著她的肩喝道：「跪下——」

  被硬按著跪在地上，宋小葉強忍著屈辱感，抬頭看向宋老爺子。

  可是，宋老爺子卻已經不再看她，而是看向強按她跪下的宋振峰。

  目光冷漠，他看著宋振峰，只是淡淡笑道：「老五，你養的好女兒……」

  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句反話了。

  宋振峰急得額上冒汗，幾乎恨不得自己也跪下，「爸，是我沒教好孩子，我、我會好好教訓她的……」

  「不，你教得很好……」老爺子頓了頓，似乎很是感慨，「在宋家第三代，尤其是女孩子裡已經很少有像她這樣能堅持去做一件的了。」

  終於垂下眼帘，看了宋小葉一眼，老爺子的表情很是複雜。

  「你問問雅芝，她以後想做什麼？或是問問詩芬……」搖著頭，老爺子淡淡道：「生在宋家，做富家小姐、家門太太，也就是這樣了……」

  宋振峰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雖然從沒問過，可是他知道另一個女兒的確就是這樣。可爸為什麼現在說這個？難道還是欣賞了……

  眼角瞄了下宋小葉，他還真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麼了。

  「你很好，」

  老爺子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讓宋小葉瞪大了眼，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但，也不過只是那一句——

  「小小年紀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想做什麼，這很不簡單——只是，」

  看著宋小葉，老爺子冷冷地道：「你生錯了人家！我寧願宋家的女孩，都是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也不願意有人讓宋家在大庭廣眾下丟盡面子……」

  「小葉，你的那個夢想，不該生出來！」

  沒有大聲喝罵，可是就是這樣淡漠的言詞，卻讓宋小葉遍體生寒。

  「爸，」

  從外面回來的宋振海恭敬地叫了一聲，雖然看到宋小葉跪在地上，卻好像根本什麼都沒看到一樣，只是看了看宋振峰就又轉向老爺子。

  在他身後的宋浩華盯著宋小葉，口齒微動，卻沒出聲，只是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宋浩天。

  宋浩天掀了掀眉毛，瞪了眼兄弟，卻仍上前，把懷裡捧著的紙盒放在了桌上。

  「爺爺，事情已經處理好了。」他指點著盒子裡的東西，一樣一樣地解釋：「最原始的膠片，還有拍攝合同，都在這裡。電視台那邊，不會再播這輯GG。只是，那個飲料廠商，是付家名下的。我找過付家大伯，他們也答應，由我們出資重新拍一輯GG。不過，費用要比他們原本的預算高出兩倍——他們要求請喬軒拍。」

  「喬軒？」老爺子皺眉，很顯然根本不知道這個喬軒到底是誰，「不管是誰，答應付家——這次是我們宋家麻煩了人家，不管是高兩倍還是三倍，都只能答應……」

  宋浩天低了頭，沒有正面回答，只是低怕道：「是，我會處理好。」

  廖廖幾句，宋浩天就又退了回去。可是宋小葉卻只覺得心驚肉跳。

  GG播出到現在，連一天都沒有到，可是宋家卻已經不聲不響地就做了這麼多事。

  在很多人還可能根本沒有看過那輯GG時，它就已經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以後都不會再出現在屏幕上。

  不知為什麼，宋小葉突然就笑了，因為她低啞的笑聲，幾人都轉過頭去看她神情各異，可是看她的眼神卻是那樣相似，帶著那種憐憫，仿佛看死人一樣。

  胸口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燒灼，宋小葉不管不顧地就叫了出來：「你們真的以為宋家就那麼了不起，那麼無所不能嗎？」

  低哼著，她嘲弄地笑，「封殺一個GG，我還可以再拍……」

  宋老爺子皺眉，看了眼宋小葉，卻沒有說話。

  宋振海嘆息一聲，用手攔下想用過去踹宋小葉的宋振峰。

  「小葉，你究竟想做什麼？」他溫言問著，看起來和藹可親，「告訴大伯，難道你是恨宋家？恨到就那麼想讓宋家人丟人，成為別人的話柄嗎？」

  那樣可親的面容，卻說著那樣冷漠而陰狠的話語，就和她前世死之前一樣。

  「大伯，」宋小葉微笑著，聲音很輕，可是說的話卻是讓宋振海立刻變了臉色，「如果，你和我爸，能少玩幾個小明星，那我進娛樂圈，也不會讓爺爺覺得丟人了吧？！」

  「你這個……」及時咽下後半截話，宋振峰用手指點著宋小葉，可眼角卻是在偷看老爺子。

  宋家的男人愛玩，玩得最凶的就是女人。別說宋家二代成年的兩個男人，就是宋家三代的大哥宋浩天也在外頭養著個小明星。

  這些事，有很多是周刊上報過的，大家心知肚明，只不過是很少當面說出來罷了。

  老爺子用菸斗輕輕碰了碰扶手，雖然那兩聲悶響很低，可是所有人卻立刻都消聲，看了過去。

  目光幽遠，宋老爺子誰也沒有看，仿佛在透過虛空望著某一點似的，帶著些許茫然。

  「人各有志，不能強求。你，要是想做明星，也可以——離開宋家，隨你想去哪兒，做什麼，沒人管你。」

  站起身，宋老爺子轉身，忽然又回頭，看著宋振峰道：「下次來吃飯，就三個人來吧！」

  雖然沒有直說哪三個人，可是所有人都聽明白了，老爺子這是再也不想見到宋小葉了。

  宋振峰瑟聲應了聲，扭頭看看宋小葉，一時分不清心裡是氣恨多些，還是憐憫多些。

  宋浩華倒是直接追上幾步，衝著老爺子的背影叫道：「爺爺，小葉她只是年輕不懂事……」

  他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宋浩天一把拉住，與此同時，宋振海回頭瞪向他。

  被父兄怒視，宋浩華只得咽下沒說出口的話。

  而老爺子，就好像沒有聽到宋浩華的聲音，仍是慢悠悠地往樓上走。

  宋小葉咬著嘴唇，忽地一下站起身來，「爺爺，你為什麼那麼恨明星？！就算以前人人都說是戲子，可是現在早就不是以前了！為什麼你還要那麼固執？！」

  宋老爺子的身影一頓，沒有回頭。可就是這樣，宋振峰也嚇得滿頭汗。

  一把揪住宋小葉，他抬起手，想要一巴掌讓宋小葉閉嘴，可是對上宋小葉倔強的目光，他那一巴掌到底沒有落下。

  狠狠瞪了她一眼，他低聲罵：「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喪門星……」

  「爸，我先帶她回去好好教訓……」拖著宋小葉往外走，他仍是低聲咒罵：「你怎麼不是啞巴？你他?媽地想害死我……」

  下意識地往外追了兩步，宋浩華又回頭看向已經走上樓梯的宋老爺子。

  雖然一肚子話想說，可是卻在宋浩天拉他時，把所有的話都咽了下去。

  等宋浩華追到深水埗時，宋家已經安靜下來。

  來開門的女傭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是那小心翼翼的表情已經讓宋浩華知道剛才的爭吵或者說教訓有多駭人。

  「五叔，」看著抱著肩膀，站在大廳里的宋振峰，宋浩華低聲叫了一聲。

  轉過頭，宋振峰笑了笑，卻很快又是一副身心疲憊的神情，「浩華，你來得正好。你和那個死丫頭最熟，看看，怎麼幫五叔勸勸她……」

  苦笑了聲，他淡淡道：「五叔沒你爸命好，統共就只生了這麼兩個女兒。偏偏還一個比一個不爭氣……」

  「五叔，小葉年紀還小，以後或許就會……」

  「有些事，不是一句年紀小就能混過去的……」坐在沙發上的王美玲抬起頭，看著宋振峰道：「振峰，原本在小葉的問題上，我不該多開口。可是，現在這個樣子，我很怕她帶壞了雅芝。」

  「五嬸，小葉不是那樣的人。」對上王美玲的眼神，宋浩華沒辦法再說下去。

  不是小葉是不是那樣的人，而是王美玲容不容得下她。

  苦笑著，他只能低聲道：「五叔，爺爺也只是在氣頭上，讓小葉先避一避，或許過些日子，爺爺消了氣，就好了。」

  「浩華，老爺子是什麼脾氣，你也是知道的。」王美玲笑了，看向宋浩華的眼神透出嘲弄之色，「五嬸知道你是疼小葉，可是再疼也要分時候……」

  轉向宋振峰，她淡淡道：「振峰，剛才小葉不也說她也不是自己要做宋家小姐的嗎？我看，倒不如真的成全了她呢！」

  「五嬸，你什麼意思？」宋浩華急了，也顧不得長幼之序，直接就問了出來。

  王美玲不快地看了眼他，「浩華，這是我們的家事。」

  「我，」宋浩華咽了下口水，雖然也知自己插話不妥，卻仍然轉向宋振峰，「五叔，你真的要趕小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