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離開

  付家俊走進學校的茶餐廳時，正好看到威爾在吵。

  「什麼叫不是因為我，不用我管？！宋小葉，你根本不把我當朋友是吧！」

  金髮少年大聲吼著，一腳踹開椅子，扭身就走。

  搖了搖頭，付家俊的目光落在那個揉著太陽穴，一直在和鄰桌同學點頭致歉的少女身上。遲疑了下，還是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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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火爆脾氣……

  宋小葉笑著對正扭頭看她的同學點頭示意致歉。真心覺得自己這風頭出得有些讓人尷尬……

  「我可以坐下嗎？」聽到聲音，她抬起頭，在看清來人時，不免有些驚訝。

  本著絕不再踏上前世路的原則，她對付家俊一向是能避則避的，沒想到這會兒，他居然是自己找過來了。

  「付學長，」笑著起身，她只裝作尋常學妹對學長的熱情禮貌。

  偏偏付家俊卻似乎沒想只說學長學妹的關係，「我們兩家是世交，你叫我一聲世兄好了。」

  看著宋小葉，付家俊遲疑片刻，還是問了出來：「聽說，你要出國留學？」

  消息傳得果然很快。宋小葉點頭，坦白道：「是，可能這個星期就走。」

  以宋家的人脈，一個星期就可以把她打包送走……

  盯著她嘴角的笑，付家俊沉默下來。

  「這件事……」

  「付學長，」突然俯近身，宋小葉看了眼送完飲料轉身離開的侍應，淡淡道：「我有些口渴，學長可不可以把飲料先讓給我？」

  正伸手去拿杯子的付家俊一怔，卻仍是立刻把手中的柳丁汁往宋小葉這邊推了推。

  「嗯，世妹，我也聽說了，那輯GG的事，說起來這件事裡，我們付氏也有些……」

  「學長想太多了，關付氏什麼事呢？GG是我自己要拍的，又不是你們的人請我的——就算不是GG公司，是你們的人請我，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本來，就是……」

  宋小葉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匆匆跑過來的侍應生打斷：

  「付少爺，對不起啊！剛才我把芒果汁錯當成柳丁汁送過來了……」

  付家俊眉毛一揚，下意識地看向宋小葉已經喝了一半的飲料。

  的確，顏色看起來濃了些。

  「沒事，下次小心些就好了……」打發了侍應，他看向宋小葉，眼神里多了幾分審視的味道。

  「還好，剛才的飲料是世妹你喝了，要不然我可就慘了——我有芒果過敏症，一杯果汁可能就要了我半條命的……」

  傾近身，他看著宋小葉，笑著試探，「還好世妹你夠細心……」

  「是嗎？世兄你有芒果過敏症嗎？」宋小葉驚訝地揚起眉來，「真是好運氣，要是世兄你真的喝了這杯果汁，出了什麼事，我可要嚇死了！」

  「是嗎？」付家俊笑笑，雖然仍然懷疑，可是宋小葉不承認他也不能強逼著她承認什麼。

  垂下眼帘，宋小葉小心掩飾起一閃而逝的慶幸。

  曾經是夫妻，她怎麼會不知道他在吃食上的禁忌呢？

  眼角一挑，她忽地笑起來，「世兄，有人來找你哦！」

  順著她的目光轉過頭去，付家俊不禁皺起眉來。雖然只是皺了一下，卻已經足夠讓宋小葉知道他真實的情緒。

  看著匆匆告別，沒有從入口走，而是走了另一道門的付家俊，宋小葉忍不住笑了笑。

  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偷吃的時候喜歡得要命，一旦送上門來讓他正大光明吃的時候，又要推三阻四的。

  「啊，小薇……」看著突然在桌前站定的張薇，宋小葉大度地招呼了一聲，好像才看到她一樣。

  「小葉……」沒有坐下，張薇扶著椅背，說話沒了從前的隨意，「剛才，和你說話的是付學長？」

  「嗯，」宋小葉點點頭，笑道：「是啊，剛才碰到，就說了幾句。」

  「你們說了什麼？」看宋小葉只是笑，沒有答，張薇立刻就急著追問：「有沒有說我？小葉，付學長怎麼說我的？」

  沉默片刻，宋小葉還是坦白地搖頭，「不好意思，我們就說了幾句，可能，他還沒機會說到你吧！」

  明顯的失望了，張薇垂下眼帘，苦著臉，連聲音都帶出了哭腔，「小葉，你是知道的，我是真的喜歡付學長，你能不能幫幫我……」

  這一句，說得情真意切，好像她們仍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似的。

  可是，她有什麼能力能幫到她呢？

  抿了抿嘴角，宋小葉淡淡道：「小薇，我要離開香港了。」

  沒有驚訝之色，張薇早就聽說了吧？

  笑出了聲，宋小葉有些自嘲地抬頭，「我沒什麼能幫你的，但，還有一句忠告可以送給你——小薇，男人不喜歡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東西！不論是事業、權力，還是女人……」

  站起身，懶得再和張薇說一個字，宋小葉頭也不回地走開。

  前世今生，恩恩怨怨，一切都了結在這一句話中。

  她不想報復哪個，但，也不無意再去挽回什麼——已經結束的，就該拋於腦後……

  雖然要送走宋小葉的是王美玲，可是具體辦事的，卻是宋浩華。

  哪怕宋小葉曾經說過被送出宋家，或許對她而言是件好事。可是宋浩華仍把她的離開看成了是一種懲罰。

  為了想讓她過得更好一些，他親力親為，聯繫了在美國的朋友，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安排好了一切。

  雖然一直被王美玲約束，告誡在宋小葉離開之前不要再生事，可是宋雅芝到底忍不住。

  在宋浩華來送入學手續那天晚上，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恭喜宋小葉，「能去美國留學真是好！說出去也好聽，不會有什麼人說你是被……」

  「雅芝……」王美玲警告地盯了宋雅芝一眼，不希望在趕走眼中釘的關鍵時候出什麼岔子。

  宋雅芝倒是住了口，可是宋小葉卻好像沒有明白王美玲的意思，看著宋雅芝笑盈盈地接道：「可不是，去美國自由自在的，又沒有人管，我這幾天連做夢都特別香——啊，姐，我還夢到你了呢！」

  她這麼一叫，宋雅芝立刻繃緊了神經，「你夢到我什麼？」一定沒好事兒！

  「我想想，對了，我夢到你嫁人了……」宋小葉笑著偏了偏頭，「我還記得婚禮很盛大，你穿的婚紗很漂亮，手上戴的粉色鑽戒閃得讓人睜不開眼……」

  宋雅芝的臉色好看了些，但宋小葉卻沒有去看她，仍然繼續說：

  「好像，你老公是內地人，聽說在富豪榜上都有名的……」忽然皺了皺眉，她突然感慨道：「可能是年輕時候吃了太多苦，看起來有些老氣。當時我看著還以為他不是比你大一旬，而是大了三十歲呢！」

  猛地撲過來，宋雅芝尖叫著來揪宋小葉的頭髮。

  宋小葉怎麼會讓她揪到，而一旁的宋浩華也伸手攔著宋雅芝。

  「雅芝！」王美玲厲聲叫著。

  宋雅芝卻根本不停手，只是尖叫：「不要臉的小婊?子——媽，你聽到了，她在咒我，居然咒我嫁給老頭子！」

  有著宋浩華攔下宋雅芝，宋小葉輕鬆地閃過，站起身捋著頭髮，淡淡道：「不過是一個夢，姐姐你那麼在意做什麼呢？」

  夢？！

  盯著宋小葉嘴角那抹嘲弄的笑意，王美玲的淑女面具差點就這麼垮掉。

  「振峰……」強忍著怒意，她沒有和宋小葉說話，只是轉向了宋浩華。

  「夠了夠了……」宋振峰不耐煩地站起身，「小葉，再有兩天你就走了！也消停些吧！該幹什麼都幹什麼吧！浩華，陪五叔喝酒去……」

  甩下一群女人，宋振峰拉著宋浩華去了酒吧。

  宋雅芝還想揪著宋小葉打，卻被王美玲大聲喝叱著趕上了樓。

  冷冷地看著宋小葉，王美玲寒聲道：「我不喜歡你，從你到這個家來，我就沒喜歡過你。」

  臉色發僵，宋小葉強笑著，打起精神，「我知道，太太不用特意提醒我。」

  「我不是提醒你，而是在警告你。」王美玲冷笑了一聲，「離開這個家，你最好就不要再回來。你知道，我對不喜歡的人都是怎樣的……」

  背脊發僵，宋小葉想起幾年前周刊上報導的那個突然精神失常的小明星，只覺得心口涼冰冰的。

  「我就只有雅芝一個女兒……」王美玲冷幽幽的聲音飄過宋小葉的耳邊，讓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

  頭一次，她覺得有些做過了。重生之後，她和宋雅芝針尖對麥芒，自覺再也不用怕她什麼，所以才肆無忌憚地說出宋雅芝以後會嫁什麼人的事。

  可是，她忘了王美玲還站在宋雅芝身後。一個做母親的，絕不會容忍別人詛咒自己的女兒——雖然，那其實是真的未來……

  或許，就是因為她一直招惹宋雅芝，王美玲才下定了決心想要把她攆出宋家吧？雖然她覺得自己走了更好，可是，突然間心情卻有些複雜。

  抿了抿嘴角，宋小葉無聲地向後退了一步，卻在後退的同時挺直了背脊。

  如果她的親生母親也在身邊，會不會也這樣維護她？！

  「太太，不過是一個夢，你怕什麼呢？」強自微笑，迎著王美玲冰冷的目光，她淡淡道：「姐姐有你看著，又怎麼會為了錢而嫁給老頭子呢！」

  瞳孔微縮，王美玲冷冷地看著宋小葉，一言不發地轉身。

  盯著王美玲的背影，原本還挺直背脊的宋小葉腳一軟，直接跌坐在了沙發上。

  因為那一晚的爭吵，宋小葉離開香港那天，除了宋浩華，宋家沒有人去送機。

  宋雅芝恨她，而王美玲不想在最後一天還做表面功夫，至於她那個爸爸，或許，早就已經忘了她是哪天的飛機。

  站在候機大廳，宋小葉環顧周圍的人群，低下頭，無聲地笑了……

  看來，她果真人緣不好，連以為會來送行的人都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