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睜眼了回家去了

  從這之後，後來我只要看見我媽不開心，我一般就不哭不鬧了。媽媽一直說我好養活，說我只要餵飽了就絕對不鬧，其實我也想鬧，我知道會鬧的孩子能得到很多的好處，大人不也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嘛，可我捨不得。

  她那麼累了，我太小了，幫不上什麼忙，最起碼也不要添亂吧。

  到第七天的時候，我的眼睛睜開了。我終於不是從小縫隙里看這個世界，而是從大縫隙里看這個世界。

  其實這也沒多好，只是從沒睜開眼，變成了個眯眯眼，醫生聽說我眼睛睜開了趕緊跑過來看，還有好多護士也來瞧我，說七天都不睜眼的娃娃少見。看到實際情況之後，他當著那麼多人略發有點難為情，畢竟現在這眼睛和沒睜眼也差不到哪裡去。但好歹視力是好的，不耽誤看東西。

  醫生面帶尷尬的離開了，剩下媽媽和我。

  現在眼睛睜開了，那就是說我身體上除了丑沒有什麼問題。既然沒有什麼問題，那就該收拾收拾回家去了。

  「寶寶，我們該回家了。」

  媽媽抱著我，也沒帶什麼東西，因為兩隻手都被我占著，那些買來給我用的東西差不多也都用完了，就這樣，我倆孤零零的回去了。

  

  還好有彼此相依為命。

  回到家，依然不見爸爸。

  媽媽沒工夫去在意這個，那個男人不回家就不回家吧，反正他回家也沒有什麼事兒，不找事兒就不錯了。

  不過回家還是好一點，最起碼不用像在醫院那樣，只能看著別的夫婦恩愛，看著別的爸爸怎麼疼愛怎麼的孩子。沒有那種對比刺激的傷害，日子貌似好過一點。

  但是那些被打包成大石頭的壓力，全都壓在了媽媽一個人身上。她拖著自己並不年輕的軀體，就像是在做一場苦修。

  可沒有男人的日子還是要過，越是處在沒有人幫的境遇里就越是要堅強，千萬不能自憐自艾，否則打垮自己的不會是別人，只能是自己。

  她像一個男人一樣生活著。不是她願意，是她的生活需要她這樣。

  *****

  整整一個月，媽媽的日子並不好過，我還算比較乖，但我畢竟是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丫頭片子。

  第三十九天，爸爸回來了，一身酒氣回來的。

  媽媽冷著臉問吼：「你還知道回來？你咋不一直在外邊，外邊花花世界多好了，什麼的都不用你干，你回來幹什麼？你回來了之後還得讓你洗尿片照顧孩子，你說你回來幹嘛？！」

  她這一個多月以來全身上下聚集的所有怒氣似乎都在那一瞬間給釋放出來了。她如同一尊怒目金剛一樣，看著面前這個有罪的人，一點都不溫柔，一點都不值得男人期待。

  「你現在說這個又有什麼用？我這不是回來了嘛，我只要回來了就好了，你要是不想讓我回來的話，那我現在就走。」爸爸說著又要走。

  「你給我回來！」媽媽氣炸了：「剛生的孩子不是你的嗎？你咋就能沒一點良心呢？」

  「是我的又咋樣，是個丫頭片子又沒有什麼用，我這賺錢都沒勁，要是個兒子吧，還能給兒子攢家底，是個女兒，嫁了人就會把我們給賣了！」

  原來爸爸怕的是這個啊。說到底，他不喜歡我也只能是個原因。

  我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身子骨，我也不像是個小丫頭，我壯壯的，胖胖的，甚至不怎麼愛哭，還不愛和別的女寶寶一樣，特別愛粘著媽媽。我可以是男孩啊，我長大了之後努力賺錢，自己買房子、買車子，招個上門女婿不行嗎？

  可我不會說話，只能看著爸爸在亂發脾氣。

  「你如果想養這個女娃你自己養，我是沒什麼本事養個賠錢貨。」爸爸氣沖沖發了脾氣，然後走了。

  爸爸走了之後，媽媽就在家裡摔東西，我被嚇得哇哇大哭。對，不給我玩具、甚至不給我吃的我大部分時間裡都不會哭，我最怕的就是家裡吵架，一吵架我會哭到喉嚨啞。

  媽媽見我哭了，開始還哄著我，見我一直哄不好，她也沒了耐心：「你說怎麼就不能是個男孩，你要是個男孩的話，家裡不都沒這麼多事兒了？你啊你，你怎麼這麼不成器！」

  很明顯媽媽也開始討厭我了。

  我真的很無辜，我只是個寶寶，我還不會說話，為什麼要討厭我呀。

  *****

  自從上次爸爸走了之後，他就開始把這個家當做是一個旅館，想回來了住了就住兩天，不想回來住了的話，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姐姐在外邊躲計劃生育，媽媽為了養活我不得不去按時上班，所以在我有三個月大之後，家裡請了保姆，我就被保姆照看著。

  保姆是個水靈靈的小姑娘，聽說只比我姐姐大十歲，她不是很討厭，只是在有些事兒上沒那麼上心，畢竟是沒有生養過孩子的，她對待我，還沒有對待她那張精緻的化妝臉上心。

  有一天媽媽去上班了，爸爸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知道回家。到了家裡第一句話就是：「家裡還有多少存款，我想找點錢去做生意。」

  「喲，你就是林哥吧，我聽嫂子說過你，她現在不在家，您要不等到她回來再說？」小保姆輕盈盈地說道。

  爸爸很久沒有聽到這麼溫柔的聲音了。不是媽媽不願意用溫柔面對他，而是他總愛把媽媽的溫柔當做軟弱可欺。後來，媽媽和他說話都是用吼的，因為不用吼的，一般說不到他的耳朵里。

  不可否認的是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讓爸爸嚇了一跳，爸爸看著面前和藹可親又伶俐的姑娘，有些手足無措：「她要沒回來就算了，你是她又找的保姆對吧，好好看著孩子，我什麼時候回來碰到她再說我的事兒。」

  爸爸說完就走了。

  從那之後，爸爸回來的次數頻繁多了，有時候也不是為了要錢，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很神奇的是那段時間裡，爸爸對媽媽的態度很曖昧，時好時壞。似乎總是在顧忌著什麼。媽媽似乎認為爸爸還是在眷戀我和她，有天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說要和爸爸談談。

  不明白媽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愛情的力量？搞不懂。

  「林運，我問你，你心裡還沒有這個家？」媽媽對爸爸說，口氣里儘是埋怨，手上還給爸爸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