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無能為力難過

  陳明浩第一次覺得這世界上還有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想不到的辦法。

  他自認為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過高的願望比如說要成為這個世界上智商最高的人、要做一個天才之類的……他雖然很想，但是從來也沒有奢望。

  

  他在做一件事情之前會評判自己的能力，和那件事與自己的契合度。他上了初中之後，總能比班上其他的同學早看清楚前面一步，目標比別人堅定，心思也比別人沉穩。

  他未曾嘗試過失敗的滋味。

  除了這一次。

  他多少明白了書中寫的情感，那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詭譎莫測的東西。生死還可以用概率計算，可情感即便是概率學來算，也算不出個多少百分比。

  感情是最捉摸不透的東西，兩個人能不能在一起的變量太多，導致這道題基本無解。

  兩個人感情很好，可是雙方家人有仇；兩個人感情不錯，可是對方家人看不上自己；兩個人感情不錯，可是家裡太窮；兩個人感情很好，可是你有個習慣我不喜歡，很不喜歡，你又死活不改。

  陳明浩想起來一個著名作家的故事，他花盡心思追一個美女，和美女在一起。兩個人在一起之後，沒過多久他主動提出分手。並非是這個女孩做了什麼，只是因為作家發現美女拉的屎也是臭的。

  現在的情況，現在他和仙草不能在一起的理由，也是他自己自始至終從來沒有想過的。

  他要怎麼和仙草說？

  說我愛你，但是你家裡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那不是難為仙草嗎？仙草為了兩張電影票，可以跑過來要求他和自己一起退掉，都不敢拿著他的錢回家交差並去和他一起看場電影。就憑這一個小小的動作，陳明浩不難猜出仙草在家裡是個什麼地位。

  讓仙草去說服自己的爹？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也說服不了李銀三。他其實知道李銀三開出的條件，自己的爹是不可能答應的。爹不會跪的，但是他可以為了仙草跪。

  他曾經私下找過李銀三，給李銀三跪了下去，說：「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他是小輩，如果這樣逼迫長輩做這種事，他是不孝；但是答應仙草要做的事情卻做不到，這是無情無義。這兩種人他都不想做，所以他願意代替自己的爹磕頭，給您一家人道歉。」

  可李銀三說：「毛都沒長齊的孩子裝什麼大人，大人的事兒，大人不出頭，你個孩子再努力，也沒人把你當回事兒。」

  陳明浩聽了李銀三這嘲諷意味很濃的話，沒說其他的，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離開了。

  他不能發火，也不能惱怒，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所以沒道理因為情緒失控而喪失目標。這幾個頭是給這件事打了一個活扣。李銀三受了這三個響頭，想必心中也會有所鬆動吧？

  他是這麼想的，可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李家的人，基本都是一頭頭犟驢。

  *****

  陳家老子來了一回，陳家小子來了一回，都被他李銀三給擋走了，全當沒見過這些人。這家人不行，見不得人過到好上，李家的人從來都沒礙過陳家人什麼事兒，每次都是陳家人像是精力過於旺盛一般，非要把李家的人給拉下馬。

  就算以前的事情說不清楚誰是誰非。李家人沒文化，玩不過你陳家人，我們躲著你們，還不行嗎？

  他的想法就這麼簡單，他就是覺得陳家是個火坑，不想讓自己姑娘去。

  可這姑娘，是真的不省心。昨天和她說了兩句話，今天又開始對著門大喊大叫，說到底不過是想讓他能多說兩句話，多透漏一些信息。

  「爹，你在外邊的吧？你能聽到我說話不？我就是想知道你這樣要對我到什麼時候？我們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我是你的女兒吧爹？」仙草在門裡嚷嚷。

  李銀三不吭聲。

  「爹，你要知道我是你的女兒，你如果不告訴我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我是沒辦法安靜下來的。你有多犟，我也有多犟，沒辦法，我們就是這麼一對父女。所以你現在把我關起來其實於事無補的，真的。把我關起來真的沒什麼用，還不如然我出去干點活。我不小了，如果真有什麼事兒讓你沒辦法答應訂婚，只要你告訴我，我肯定都能理解。」仙草在屋子裡說。

  上次爹和她說了不少，她也猜出來不少東西。她覺得親爹之所以什麼都不告訴自己，原因是因為親爹不想讓自己知道。

  現在不管怎麼樣，都要動之於情曉之於理地讓親爹把實話說出來。

  只有知道了問題的原因，才有可能改變問題的結果，這是毋庸置疑的。

  「別在那忽悠了，我還能不知道你？我不想讓你知道自然有不想讓你知道的原因，你要知道我是在保護你就行了。」李銀三不想讓李仙草知道家中那些現在說起來也不太光彩的往事，還想及這麼拖一天算一天，把關係給拖淡了，這孩子也就消停了。

  「好。難道我和陳明浩是親兄妹？我小時候因為是個女孩，所以爹媽不要我，把我給扔了，然後你和娘把我撫養長大了？」

  李仙草開始瞎胡扯。

  「你是不是亂七八糟的書看多了？這腦子裡都裝的是什麼？」李銀三一臉的困惑嫌棄，說：「當然不是，他們陳家的種就算送過來給我當奴隸，我都不要。」

  「既然爹這麼恨陳家的人，那就是年輕的時候那陳家勝搶了爹的心上人？要不就是陳家勝的爹搶了爺爺的心上人？所以你才會那麼恨他？」

  李銀三聽了啼笑皆非：「你這孩子……腦子了都是什麼漿糊……好了，你也別猜了，好好呆著吧，你猜的都不對，你聽爹的就行。」

  「聽爹的？那我的人生怎麼辦？」李仙草幽幽地說了這句話：「什麼事情都聽家長的，很可怕的。」

  「什麼可怕？」

  「就像是一個孩子小時候，自己賺了幾塊錢，出門餓了想給自己買塊燒餅吃，但是他爹爹不喜歡吃燒餅，喜歡吃包子，就逼著他只許買包子，不許買燒餅。他過的會是他爹的人生，而且是他不喜歡的人生。爹，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嗎？」李仙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