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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因果緣太后終安歇

2024-05-02 13:58:27 作者: 九命紫林貓

  皇帝喪事,風風光光,舉國同哀,一如既往。她讓史官在歷史上記錄下朱瞻基是病死的,畢竟他之前也病了那麼長一段時間了。

  這是報應。張馥郁在心中想。她去查了一下近些年皇上得到的促織的渠道,更加確定這是個報應。這凡間的一切都是有因果可尋的,雖然不想承認,但因果卻是實實在在存在著的。

  那些促織是從雲南來的,毒蜘蛛剛好也是苗疆之南的深山老林之物。看朱瞻基如此愛護這幾籠促織,許是這些促織是剛得的吧?

  他登基十年,耍促織九年,七年之內張馥郁查了一下,光是縣一級的,因促織在縣衙中謀得個一官半職的便多達二十人。有些山清水秀的地方,還專門有縣太爺收促織,只是為了能討好上任,這樣一級一級的往上遞,最後到了皇上的手中。

  七年,因爭奪促織而死的不下百人,民間參與為皇上挑選促織,並且因為皇上愛好而衍生的斗促織的賭場比比皆是,居然悄悄的在民間成了一個產業。其中所涉及的人力物力讓張馥郁咂舌,若不是來調查,張馥郁也不知道僅僅一個斗促織的小愛好,便會在民間掀起這麼大的熱潮,會影響這麼多人的命運。

  皇帝太貪心了。張馥郁看著搜羅來的卷宗,費力的一點點審視著。皇帝頭些年還克制自己,只是命人在皇宮中的御花園中尋促織,當時惹得有些妃子看孫皇后能陪皇上斗促織眼熱,也在花園裡找促織。為此張馥郁那時候還敲打了後宮,說皇帝的愛好只能限制在皇后宮內,不可隨意奉承。誰知道,這件事在前朝慢慢的變了味兒,皇帝一天天追求體肥貌健的促織,還漸漸不滿足只能在夏天斗促織,這一來二去,南疆的促織才會登場,才有了這在他脖子上啃一口讓他殞命的毒蜘蛛。

  張馥郁感覺命運奇妙,感覺世事無常,又感覺一切那麼理所當然。

  這是不是就是命?

  這是不是就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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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想想,皇上暴斃是意料之外;再仔細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她覺老天對她殘忍。可是,老天如果不殘忍的話,這大明的促織會爬到老百姓的頭上,還會繼續要了百姓的命。

  可是她還記得自己的公公,明成祖,那個活剮了三千宮女的男人,他為什麼可以活那麼久?讓朱高熾在太子的位置上熬了二十年……所以,朱瞻基的暴斃,也不是命吧?

  她覺得有些頭疼,也覺得自己有些荒謬。許是無力的事情太多,便開始相信神秘力量。許是碰上的巧合太多,便相信這個世界上確實有人力無可對抗的命運。

  張馥郁想了一夜,最終還是決定,不管怎麼樣,路還要繼續走下去,她還有一個人要扶植,那是他的孫兒——朱祁鎮。

  一切似曾相識。

  送走了先帝,迎來了新帝,有所區別的是這次她不得不與孫皇后輪流垂簾聽政,是真正的坐在前朝,與輔佐大臣們共同經營這大明。

  她決定不去想死去的夫君還有兒子。她老了,腦袋裡裝得下朝政之後,便沒留多少地方了。如果能給她時間,讓她幫孫兒建立起新的格局,看著孫兒長大,她也就放心了。

  以前她不怕死,甚至想歇歇,現在她特別怕死,怕死了之後,孫太后年輕,還不夠成熟,處理不了邊疆的挑釁和朝中繁雜的內務。

  她決定怎麼著也要全力以赴,除了處理國事,還要教孫皇后,還要督促皇帝學習。好像很久都沒有這麼忙過了,怎麼臨老了,又突然忙了起來呢。

  「太皇太后,歇歇吧。」折桂說。

  「傻孩子,哀家不能。長江下游發了大水,還等著賑災呢。還有,哀家要和水利上的官員清算,問問他們治理河道的錢哪裡去了。」張馥郁頭都沒抬,拿著內閣給她謄抄的專用字跡大的奏章,一點點看著。

  「老祖宗,已經子時了呢。」

  「無礙,這心裡有事,哀家睡不著。」張馥郁越發覺得自己老態龍鍾了,新帝登基這幾年,她一天睡得比一天少,不是不捨得睡覺,而是真的睡不著。

  每天總覺得很多事情生出了爪子,撓著她的心口。夜裡睡上兩三個時辰,白天也不會困。找太醫瞧過,太醫也說不出個什麼所以然,吃了些藥,只覺得苦,沒覺得有效。索性隨心就好,睡著就睡著,睡不著就拉到。

  皇帝十四歲的那一年,張馥郁連早朝都上不了了,只能讓孫太后陪著朱祁鎮上朝。所幸孫太后甚是聰慧,也知自己責任重大,學習處理朝政異常刻苦,對大臣們也頗為尊敬,如今倒是能讓她稍有安心。

  祁鎮也長大了呢,孫太后也能獨當一面了。

  漢王和趙王都死了,趙王比她小那麼多,依然沒有熬過她。她也該知足了。

  這朱家的家業,她張馥郁一生真的算是鞠躬盡瘁,現在好想歇歇啊,真的好想。

  公元一四四二年,正統七年,張馥郁薨,年六十二,在大明皇家歷史上可謂長壽。去世那日,剛好天降大雪,她走得很安詳,是折桂清晨去給太皇太后洗漱時,才發現太皇太后早已去了多時。

  靜怡師太胡善祥被批入宮,哭得乃是最悲慟的一位。孫太后對她依然尊敬,並未阻止她的呼天搶地,她只是裹了裹身上的白色披風,看著愈發成熟的皇帝,心中對這已經躺在棺槨里的老人充滿感激。

  若沒有她,便沒有朱高熾一脈,沒有她孫皇后孫太后,也沒有朱祁鎮今天的帝王之位。

  她配的上今天的風光,今天所有朝臣的歌功頌德,民間的愛戴和哀悼。她真的配的上。

  雪還在下,遮掩了這一幕幕的榮華。

  雪還在下,似乎想讓張馥郁乾淨的來,也乾淨的走。

  這或許是上天給的最大善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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