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帝廢后太后壓新後
2024-05-02 13:58:09
作者: 九命紫林貓
「你這是要如何!」張馥郁面對朱瞻基的請求,實在難以相信。
「此事孫貴妃有功,兒子已經答應將後位與她,又有何不可?!」朱瞻基與太后爭執起來。
張馥郁理了理思緒,對朱瞻基道:「母后明白你喜歡孫氏,說實話哀家這幾年見她也愈發順眼,她雖性子剛烈、脾氣火爆頗有幾分男兒豪氣,卻也是個對你忠貞不渝、心腸尚好的女人。後宮爭鬥自大明建國之初便一直存在,皇帝的後宮至今也發生了幾件,但哪一件與她孫氏也無干係。」
「那太后為何不支持兒子立孫貴妃為後?」
「你要立她為後,那皇后胡氏你將至於何地?我且問皇帝,胡氏可有過錯?」
「未有。若非說有錯,那便是『不孝為三,無後為大』,孫氏已為朕誕下長子,且此次朱瞻圻之事,她立下大功。朝堂上的那些笑裡藏刀的話,兒子是說不出的,若非她做指點,斷不會讓朱瞻圻在群臣面前一言不發,讓征討之事如此順利。胡氏是無過,可孫氏有大功啊母后!」
「皇帝若執意如此,哀家只是個太后,又怎敢阻攔你半分。只是胡氏要善待,孫氏也要打壓。哀家是不會認孫氏這個兒媳的,她現在是有撥弄朝綱之能,無撥弄朝綱之心。可這人心是最善變的。皇帝既然已經有了主意,又與我爭執成這般模樣,那便由你吧。」張馥郁道:「哀家累了,哀家要去歇息了。」
不出十日,則傳出廢后之昭,所託之言讓人甚為驚訝。說是胡皇后「無後」,且體弱多病,不能母儀天下,所以另立孫氏為後。
胡皇后無後?是,胡皇后嫁入皇家五年,生三位公主,未生皇子,這便叫「無後」?!
且朝中大臣和南京城中百姓都在議論,這胡皇后性子溫軟,曾與宮中女官編撰《大明女工繡樣錄》、《百草集》、《衣著圖例》等各種在坊間流傳的皇家官錄,並在多本書中作序矯正,上至朝廷,下到百姓,都知曉這名讓人欽佩的皇后。這些事情雖不說是「功」,可也能贖了她生三位公主,未生皇子的罪過吧。一時間朝中各臣都為胡皇后說話,不曾想這朱瞻基倒是棋高一著,說這後宮事務繁多,胡氏既然體弱多病,便要找個清淨之處修養,竟將她趕出後宮成了道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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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話已至此,且明面上的言辭懇切,似乎真的是為了胡氏的身體著想,大臣們鬧了幾日,也只能認了。
「哼,這皇上也真的是個薄情和和專情的呢。」張馥郁在宮中聽聞此事,不由冷哼一聲。
折桂給太后端了一碗蓮子粥,輕聲安慰:「太后娘娘別生氣了,皇上做此事,也有他的道理。奴婢倒是覺得皇上沒有做錯。」
「哀家倒忘了,你雖與你採蓮姑姑相比,相差甚遠;但與基兒相比,卻是個年齡相仿的人,你且與哀家說說,你怎麼看的?」
折桂輕盈一笑,道:「太后您覺得採蓮姑姑好,是因採蓮姑姑與您年齡相差無幾;折桂剛到您身邊的時候,卻是個不懂事的丫頭。奴婢斗膽評一評理,若是說錯了惹太后不喜,您可別怪罪。」
「好,今日你不管在哀家面前說了什麼,哀家都恕你無罪,決不食言。」
「奴婢先問,若當年您嫁於的不是先帝,而是漢王或者趙王,又當如何?」
「哼,那兩個武夫,怎能入得哀家的眼,哀家即便是抗命,也要出了那種龍潭虎穴。」
「當年,皇上說不喜胡氏,要娶了孫氏,奴婢站在採蓮姑姑旁聽得清清楚楚,是您非要他納胡氏為太孫妃的。」折桂眼神黯然,似乎是在思考當年那一幕,那時皇上還是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年輕人,滿臉青澀,說起孫氏的時候與現在別無二致,眼睛中都有著光芒。
「你這是在指責哀家嗎?」
「奴婢不敢!只是皇上真不是太后以為的薄情,他……他只是不多情而已。」折桂伏地跪拜,生怕太后生氣。
「起來吧,哀家今日說了不會把你怎麼樣。哀家這身邊的折桂,幾年不注意,突然便長大了。」張馥郁嘆了一口氣:「只是我再也不讓你如你師父一般去糾結那虛妄的感情,想必皇上也是不願的。你師父的事情,你可曾忘了?」
「奴婢不敢忘,奴婢願陪太后在這後宮安度晚年,不想其他。」
張馥郁示意她幫自己揉額頭:「當年哀家心慈,料想先帝亦心慈,輕易許了你師父的婚事……沒成想,她投了蓮池。她若有來生就不要入宮了,做個平凡人家的女兒,好好過日子吧。」
「奴婢不信來生,只想過好今生。若伺候太后是奴婢的命,奴婢便把伺候您做到極致。」
「這小丫頭,嘴巴倒還挺甜。」張馥郁難得調笑她兩句,之前與太子爭執的那些不開心,也慢慢釋懷了。
她嘴上不說,心中明白這丫頭說得對。她當年作為太子妃,選胡氏為太孫妃無錯;胡皇后體弱多病只能生女亦非胡氏的錯;當年的太孫,現在的皇上,廢了胡氏立了孫氏也無錯……誰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去想事情,立場不同選擇自然不同,有這麼多的衝突也是正常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眼見這皇帝馬上要去征討漢王,做足了準備,也想好了對策。他心智慢慢成熟,早就不是那個半夜翻窗逮促織,自住書房走水都不自知的混小子。就讓他做他的事吧。他已長大,認準之事來稟告與太后,不過是通知罷了。
「孫貴妃,你來我宮裡,是為何事?」這才剛入了冬,秋日的乾燥之氣才剛剛潤了下去,便來了這個說不上喜歡,又沒有理由討厭的兒媳,張馥郁心中實在有些不喜。
「母后,臣妾現在是皇后……」孫氏面露尷尬,還夾雜著幾分委屈說道。
張馥郁冷哼一聲:「你說你是皇后,皇上也說你是皇后,但是在哀家的心裡,只有胡氏一人。你若是想在哀家面前討巧,便認了胡氏做姐姐,尊她為大,否則以後便不要來此與哀家說話了。」
「是,臣妾知道了。」孫皇后面色變了幾變,最終還是忍了下來,道:「前日皇上與臣妾傳信,道漢王有歸順之意,不敢反抗,並說反叛之事他全然不知,全是那世子打著他的旗號做出來的,與他無半分干係,皇上讓我來問問您是怎麼想的。」
「你怎麼想?」張馥郁反倒問她。
「臣妾不敢妄言。」
「你在我這倒是守規矩,私下裡都妄言過多少次了?直說吧,漢王和趙王一直虎視眈眈,我們這些後宮嬪妃,早就涉身其中了。」
「臣妾認為,此事只是漢王的權宜之計定不能信,若不是他的親信兵馬全被皇上鉗制,恐怕他也沒有這心情投降歸順。」孫皇后道。
「你既然清楚又何必問我。你且通知幾個朝廷大臣,讓他們務必在朱高煦投降後,勸皇上就地正法。」
「皇上乃是仁君,會真的殺了他叔叔嗎?」
「他心裡是很想殺了,但是不會真的殺了。必須造出群臣憤恨漢王反叛的表象,這樣才能體現皇上將其廢為庶民的仁慈嘛,你還不懂?」
「臣妾懂了,臣妾這就修書於皇上。」
孫皇后從太后的宮中出來只覺得惡寒陣陣,她終於明白了朝中大臣議論的——這太后多年來雖是個不顯眼的角色,但是個及其難纏的智者——是為何意。
她本以為自己頗有幾分頭腦,能夠輔佐皇帝才成功擠走了胡皇后。可現在她明白了,只要這後宮的太后不同意,她這皇后的身份根本也奈何不了胡氏,撼動不了胡氏在宮中的地位,即便那女人現在只是一個道姑。
孫氏走了,太后的嘴角卻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倒是讓折桂有些看不懂了。
「太后,您這是……」折桂添了香爐,忍不住問了一句。
張馥郁有了幾分精神,讓折桂扶著自己在殿中到處走走。年紀越來越大,越覺得這坐久了渾身酸痛,倒是走走會好一些。
「哀家這是高興,這孫氏是個做皇后的料,比哀家之前想的還要好上幾分。」
「那太后為何……」
「她性子略急,且是個有欲望的人。有欲望的人和有願望的人是不同的。前者滿足一個欲望後便要找尋下一個欲望,這種人進取,卻一生只得勞累;有願望的則如先帝,完成願望之後便再也撐不下去了……」張馥郁神色黯然,整了整顏色道:「不說這個了,這孫皇后是個不錯的人,但是需要有人壓制住她的欲望。哀家讓她的皇后夢想似是得到,又不是得到,她把欲望放在這上面,總比過多干涉朝政的要好。她非反叛之人,但女子過多干涉朝政必有大亂,畢竟如唐朝武曌之流的女子千年來也只有一個,她成不了第二個,也不想做第二個,但哀家擔心她逼自己要成為第二個。」
「太后說這些,奴婢倒是不懂了,權當聽聽吧,折桂只知道,太后高興奴婢便也高興。」
「現在只盼皇上大捷。如今漢王失策,趙王成不了氣候,到那時,才是哀家一直盼望的家和萬事興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