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漢僭越太子保漢王
2024-05-02 13:57:27
作者: 九命紫林貓
自徐皇后去世,朱棣不曾立後。一則是思念亡妻,二則是後宮的那些女人們個個品行不端,出征之前好不容易寵了一個呂氏,還被莫名其妙害死了。後宮爭鬥比前朝爭鬥更甚,他也實在沒心情立後。說到活剮人,朱棣是個行家,有時還親自操刀,活剮三千宮女這事兒過了還不到三年,也算是殺雞儆猴讓那些後宮的女人們消停消停。此事全朝上下,自前朝到後宮無人不知,他這時候說出來活剮不是嚇唬人,下人們一聽此話,不由覺得背上冷汗涔涔。
有皇帝發話,且下了重令,下面的人不敢糊弄。僅僅三天,朱高煦在南京所犯下的事情整理出來多達一百三十五起,其中涉及人命的五十三起,其他的雖然沒有直接要人命,但不是強占田地、商鋪、府宅、民女,便是巧取豪奪,不給人活路。
更讓朱棣難以接受的是,朱高煦居然膽大妄為到在南京中占了旁人的府邸後,在內宅花幾萬兩黃金,混合黃銅打造一把龍椅。龍椅銅金雕龍,與北京城中的那一把別無二致,諷刺的是,他朱棣回朝屁股下坐的那一把是紫檀木的!只是刷了金漆而已!
除此之外,有人反映說朱高煦出漢王府近則策馬帶隨從而去,遠則坐九匹馬拉的馬車前去。
九馬駕車,這是皇帝才有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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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他的各項規制,朱高煦能按皇上的規制來的話,就絕對不按王爺的規制來委屈自己。僭越之處比比皆是,數不勝數。
朱棣聽人匯報,盛怒之下下令褫奪其官服。並對朱高煦說:「聽說西華門的菩薩靈驗,你且去那裡好好面壁思過吧。花幾萬兩黃金鑄龍椅?你在上面坐著果真踏實?你還是先學著好好做普通百姓,再來說做皇子的事情罷。」
說罷,朱棣不顧朱高煦聲嘶力竭的請求饒恕,策馬回燕京,並在燕京擬旨,廢二皇子朱高煦為庶人,奪其爵位封地,囚禁於南京西華門寺廟,其子嗣與他一起在西華門為大明祈福。
此事對張馥郁來說是絕對的大好喜訊。但還未等她高興,朱高熾便上書請求對二弟從寬處置。張馥郁聞此十分不解。
「太子,我知你宅心仁厚,可二皇子此次純屬咎由自取,你切不可為他多言。此時救他,無疑養虎為患,到時他舉兵造反,你又將如何自處?」張馥郁實在坐不住,而太子此時和她的關係已經大不如前。她只得斗膽去太子書房進言,希望太子在此事上不要仁慈過度,釀成大禍。
誰知太子聞言並不答話。反倒是讓一直跟在身邊的太監關好了書房的門,示意張馥郁落座。
「馥郁,這麼多年,我本以為我們會是同心協力的恩愛佳人,不想世事弄人,你我的路越走越遠了。我知道你對朱高煦心存芥蒂,也明白你和他之間不僅有公仇,還有私恨。」朱高熾恐怕有兩年未與她如此說話了,張馥郁一時愣怔,竟不知如何回答。
「其實我和你是一樣的。」朱高熾嘆息一聲,目光淡淡,看向張馥郁,她不止為何,竟覺得有些陌生。同時亦大惑不解,太子與她同恨朱高煦,那為何太子還要上書救他,且不遺餘力?
她還沒有問出來,朱高熾便開始答,一瞬間讓張馥郁以為這是當年新婚之時,與他心有靈犀,不必問,斯人已懂。
「我且問你,父皇可曾有殺了朱高煦的意思?」
「沒有。」把他囚禁於西華門,日日面對佛祖,自然還是希望他能改邪歸正,重新做人。
「既然沒有,那麼證明父皇對他還是有期盼的。我這麼多年來,政績勉勉強強,稱得上稱職,稱不上舉世無雙;軍功此生莫盼,稱得上肩不能提,配不上做朱家男兒;文采略有小成,稱得上讀書萬卷,做不到卓越風流……我這一世,也便如此了。唯一比所有人略強的便是……」朱高熾頓了一下,摸著自己的胸口,「便是這一顆仁心了。」
見張馥郁默然不語,朱高熾接著說道:「你我曾相知相守,到如今雖然略有同床異夢,但我們的目的一直是一樣的,只是你從來不曾懂我。此番我知道你會來勸我,但是我實在賭不起,我不能肯定這不是父皇給我的一道考題。若我不救他,他日後定還會再次捲土重來,畢竟父皇並未真的起了殺心,但我在父皇和文武百官眼中的仁義君主的形象,將會完全崩塌。若我救了他,他必不會感恩,但父皇與朝野上下將會繼續擁戴我,到時我還有力一搏。」
「太子……你……」張馥郁從未想過太子如此心機深沉,倒是把她都給瞞住了。解縉曾說太子性格沉穩,堅若磐石,看不透;她還以為解縉故作姿態,不敢妄言。如今看來,最了解這位太子的非解縉莫屬。他其實一直在忍,一直在等。他也一直把自己的優勢明顯的晾在了眾人的面前。那就是裝作仁慈大度的「忍」。
忍字頭上一把刀,刀戳在心上,還滴著血。
「馥郁,我一直沒告訴你,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心疼我,做一些多餘的事情。我可以忍,但是你在別人面前不能『太仁』和『太忍』。我對你放心,一則是你懂得分寸,什麼能忍,什麼不能忍,你心裡有數,不會壞了我的大事;二則是你做的那些事,剛好你那個讓朱高煦有所忌憚,讓他不至於那麼張狂。」
張馥郁還沉浸在驚訝之中,木然問道:「那你可知我為你做了何事?」
「我自知道,我都記得。我不能與你過於親近,不然你做的那些不能忍的事,他們會算在我的頭上。」
張馥郁像是回過來一點神:「你拿我牽制朱高煦,又在前朝和後宮面前表現出一副與我非同路人的樣子,這樣不會影響你仁義的形象是嗎?」
「馥郁……」
「原來我也被利用了呢。我總以為我的夫君是一個不爭不搶的人,是一個過於退讓什麼事情都不做的人。可我沒想到,我居然是夫君這盤大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那被你下令不得再用棋盤的容貴嬪,到底是因為虛榮惹怒了你,還是因為她冒犯了我惹怒了你呢?」
「二者皆有,前者是表演和藉口,後者是掩飾與真心。」
張馥郁苦笑中帶著絲絲的冷意:「太子,這真心未免狠心了一些。」
「馥郁,我……」
張馥郁抬手止住了太子的解釋:「臣妾明白了。你我都是為基兒謀個未來,皇室爭鬥你死我活殘酷無比,我明白你如此做的理由。是郁兒矯情了。只是郁兒不明白,這次你為何又和我說了所有真相?」
「此事重大,我擔心你不顧大局,從中作梗。」朱高熾坐於書案前,用手指蹂躪著那本《論語》的一頁書腳,說,「且下面的戲,我還需要你配合我。」
「如何配合?」
「我這東宮嬪妃中,能信的只有你一個。特別是近兩年新入的妃子裡,我懷疑有二弟的人。我接下來會做一場大戲,不遺餘力的救朱高煦,你在後宮要裝出一副陰沉不滿的樣子出來,逢人便說你與我情分還在,但面上一定要表現出不滿的樣子。你可明白?」
「臣妾懂了,太子是讓臣妾『人話與鬼話齊出,不滿與嫌隙共色』,臣妾懂得。」話到如此,她只能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基兒,他們成為自己所討厭的人,只是為了基兒。
朱高熾聞言皺眉:「王子安的《滕王閣序》莫要如此借用,褻瀆了它。」
張馥郁聞言稱是,心中卻在暗想:還講究這個,我們早已褻瀆了各自的人心,還怕褻瀆一句古人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