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下聘禮竟是絕佳配
2024-05-02 13:56:56
作者: 九命紫林貓
張麒看著晚歸的女兒,似不願在前廳停留,向父母請了一安,告知回家,便要回其閨房。張麒實在是內心忐忑,向娘子使了個眼色,示意去打探一下口風。
張家娘子嗔怪的回了一個眼神,卻還是起身隨姑娘去了。
「郁兒,今日可看清楚了?覺得如何?」女人的心總是柔和而美麗的,娘親的話比父親的詢問要更容易接受一點。
「我……」張馥郁猶豫不決,面有難色。她之前因為這世子曾於父親吵鬧,如今又要說出願意的話來,女兒家的矜持怎麼好意思這麼幹脆生生打自己的臉呢。
張氏等了良久,也不見女兒吐出一句乾脆利落的話來,以為姑娘還是不願,卻又不知如何說。嘆了一口氣道:「若你真是不願,我和你爹爹也不做勉強,你爹爹那邊我去和他說說。只是你這一不答應,燕地是再難留下了。我們只有背井離鄉,另謀生路了。」
馥郁本想辯駁兩句,想那世子通情達理,性格溫良,燕王朱棣為其父,不會因求親被絕便遷怒於他們。可又一想,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世子朱高熾性格溫良,朱棣次子朱高煦今日所見卻很是睚眥必報吶。傳聞朱高煦形神俱像其父朱棣……
「娘,我不是那個意思……」想到這裡,她也覺得之前是自私了些,拒絕世子的親事不僅會阻隔了父親的仕途,更有可能讓自家的兄弟姊妹遭遇背井離鄉之苦。他們在這裡已經生活了十幾年了。因一人之事,擾得全族不得安寧,確實不對。
「那你是什麼意思?」張氏問,語氣中有一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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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是覺得,世子這人,也是不錯的……」張馥郁的聲音漸漸變小,最後細不可聞。
「那女兒的意思……」
「哎呀,母親……之前父親說的,我答應了便是了。」張馥郁已經羞得不想多語,偏偏母親又要逗她,當下嗔怪了一句,便扭過頭,不願再說話。
張氏這才反應過來,連聲說了幾句好:「你這一答應,事情就算解決了,我這就告訴你爹爹去,你爹爹得知,必定會高興的!」
張氏說罷起身就要出女兒的閨房,一腳踏出門之後又縮了回來,關上門小聲問女兒:「郁兒你這麼幹脆答應母親卻是有些不安了,家裡眾多姊妹你主意向來是最多的,你快告訴母親,怎地改了主意?」
張馥郁欲言又止,一臉小女兒態,停了半晌才說:「今日在校場見了世子,世子雖形貌不佳,體態臃腫,心地卻是及其善良之輩,又喜詩書字畫,性格溫良,甚得我心。所以女兒願意。」
「那便是了,眾多姊妹,你父最看重你,若覺你不願,也不會待你應允,強你所難。你若這般說,我心也放下了,待尋良辰吉日,便送你出嫁。」張氏現在一臉喜氣,不疑有他,急去前廳向夫君報此喜訊了。
深閨女子甚少出門,張馥郁在家中也只是和家中姊妹或是婢女玩耍,即便是自家兄弟,也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待過了十三四歲,相處也少了隨意,多了些拘謹。今日得見未來夫君,張馥郁心中難免忐忑,又聯想甚多。
「不知他言語是否就如他內心?不知他心中所想是否就如他所做?體態臃腫,身體可否康健?字如其人,他喜愛書法,可不知他書法也如他這般敦厚,想必他擅長寫隸書罷……」
這一念一想中,那臃腫的世子活泛了起來,竟多了幾分淳樸可愛。
就連張馥郁也沒想到,這一想就是三天,三天中的她,別說出張府大門了,就連自己的閨房小門,也絕少出去。以前的張馥郁,靜則喜落座自家小亭,讀書賦詩,興致盎然起來便是一個下午;動則願玩些投擲射壺的遊戲,嬉鬧歡笑,於姊妹婢女們歡笑一處。
這三天,連張氏都覺得女兒怪了。
「夫人莫急,燕王已傳下話來,兩天後是提親的好日子,到時便來提親,不足一月她便出閣了。哪家女兒都是這樣,要嫁之前,誰沒個忐忑不安之時呢?」張麒倒是能看開,勸慰著自己的夫人。
「這倒也是,我當年嫁你之前,也是躲在屋中思緒萬千,腦袋中空空又滿滿。是我多慮,只求這燕世子能對郁兒好一點。」
「夫人大可放心,世子人品上佳,定能善待郁兒。倒是我們,操心了小四郁兒的婚事,還有小五呢。」張麒笑道。
「小五乃楊夫人所出,這你要找楊夫人商量啊。」張氏聽了之後眼神黯然一瞬,便又笑道,「這事兒非我能做主。」
「楊夫人為妾,你是妻,怎可同日而語?你是家母,家中晚輩之事,自由你做主。」張麒多年對張氏情有所屬,只因張氏在生產完老四之後不願再生,公公求張家香火旺盛,便逼著張麒納了一房妾,這楊夫人性格溫柔,從不生事,一個挺標緻的小家碧玉,是個踏踏實實做妾的命,張氏也不能反對。
「我倒希望,郁兒嫁給世子,世子絕不娶妾,兩人能踏實安穩一世,相愛非常便可。」張氏嘆曰。
張麒聽罷也不多言,只是嘆了一口氣,留妻子一人在房中,梳整一下便去做事了。
二日之後,燕王家禮管攜人提親,聲勢浩大,路人皆知。這提親隊伍整整用了馬車三輛,不知拉得是何等物品;用人二十二人,兩兩抬著一體積碩大的箱子,箱子裝飾厚重,裡邊想必不是珍奇就是玲瓏之物。一瞬間,張家風頭無雙,都道張麒生了個好女兒。
禮管事是一名太監,據說曾經在皇宮便跟隨朱棣,在朱棣身旁位置卓越,也是朱棣難得信任的一位宦官,主掌執行燕王府中大小事務,這次他攜人來提親,排場甚足,以顯燕王對張家這位小姐的重視。
進門寒暄半晌後,禮管一一報齊禮單,並留下禮金,通知良辰吉日。各種沒有聽過的珍奇禮物都在這聘禮之中,聘禮之重出乎張麒意料之外。這都是小事,更讓他覺得意外的則是——那門口停的三輛馬車,從馬車上抬下來的聘禮不是它物,則是一箱史書、一箱畫卷還有一箱詩詞。
「這……」張麒置辦過家中長子次子婚娶,從未見聘禮可以下書畫之物,當下不由愣住。
「望張大人見諒,這二十二人抬箱,十箱中是徐王妃置辦,其中一箱是世子加進去的,便是您剛才禮單上聽到的『徽州王墨十塊』、『白狼毫筆兩支』此類的物件了,世子喜愛書畫,別人不知,您在燕王府為官,應是知道的。他下此聘禮,我雖解釋多次,讓他打消這念頭,可拗不過他是我的主子,最終還是從了。這詩書畫卷雖不合規矩,但也是燕世子一份心意,還望大人見諒。」禮管前後都用了「望大人見諒」,這是真的覺得這次世子是太過任性而為了,他年輕時在宮中當差,除了那些不得寵的公主會帶書籍工匠和親邊荒小國,還未見誰下聘禮如此荒誕不經。
在那個還倡導「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大明朝,如此做法頗有些和禮教叫板的味道。
「公公多慮了,實不相瞞,我家小女自幼喜歡詩書詞話,此事不會成為我張家困擾,或許還能成一段情緣佳話,若世子提起,您只用轉告張家小女對世子的聘禮十分滿意便可。」張麒聽此沉吟片刻後回答道。
「此話可當真?」禮管公公還是不信,用揶揄的口氣問了一句。
「公公還不了解張麒為人?」張麒光明磊落,為人恭候有禮,這名頭禮管公公不僅聽說過,而且時常相見,自然也見識過。
「那老奴就能放心了。我也不打擾張大人做事了,我這就回府復命,我想世子定會高興。」公公明白張麒並非那種臉上扭捏作態,內心腹誹之人,他既然這樣說,那便表示張家確未將世子這「有違禮教」的聘禮當成挑釁或者無理,這自然能讓他長舒一口氣。
公公率人而去,張麒看著滿院的禮物半晌無話,慢慢的踱步看了一遍,忽對著正廳外一角連廊笑道:「你都看一程了,人都走了,你要躲到何時?」
「爹爹我……」張馥郁被抓到有些尷尬,她剛才是伸長了脖頸想看看那三大箱子裡到底是些什麼東西,漏了髮髻,武官出身的爹爹怎麼會看不到?那老公公一個勁兒道歉,說什麼「詩書畫卷」,可也不說到底是甚詩書畫卷,她好奇得不得了。
「想看就過來看吧,反正也是要送你房裡。」張麒招招手,讓她過來。
果然,這四丫頭,隨手翻了翻別的其他箱子的東西,有些玉器造型玲瓏別致,她女兒家好奇這些玉器之物,還上手摸了摸,卻也不多做留戀。倒是在那三口裝著紙張的箱子面前,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抓起一幅畫頗為豪爽的打開,上面筆畫蒼勁,正是一副上佳的書法。
「這書法不錯,署名還是世子呢。」張麒在張馥郁身後說,張馥郁被嚇了一跳,意識到這不知不覺中,她看一副字居然入神了。
「難不成這些都是他寫的畫的?」看著那三口大箱子,張馥郁有些驚訝。
「或許真的是。我在燕王府當差,聽聞世子最大愛好便是書畫,讀書不僅愛讀,而且愛抄。我常見世子,他雖不是將相之才,可心思沉穩,右手指關節有不少老繭,是拿筆之人。」張麒隨手拿起一本詩詞書,果然是手抄的,看這字跡,應是出一人之手。
「那他送我這些是要告訴我,他是鍾愛書畫之人,若收到之人不愛書畫,嫁過去必不會幸福,他亦不會在意嗎?」張馥郁說。
「不不,我想世子不會。平常之人看他會覺得他此舉無理,但我認為他也是想給女方一個提醒,若今天我張麒面漏不喜,公公報至世子處說張家對他聘禮不滿。那在他心中我張家便是只喜黃白之物的官僚之家。以我對他的了解,或許會請求徐王妃退親,說他不喜,不會為難張家。你和世子以後接觸之後就會發現,他真為善良之人,並非偽善之輩。」張麒說。
說罷招呼來四個小廝:「把這三口箱子還有那一口箱子放在四小姐的房間門口,讓婢女們把這些都放在小姐房中,若是書台地方不夠,現在找管家安排做個書架,這事兒務必一日內辦好。」
下人們領命照辦,張馥郁卻卷好畫卷放進箱子,從另外一口箱子裡拿了一本《李白詩》又翻看起來。
「他們在你房裡忙活,你還是去院裡楓亭讀吧。」張麒說罷之後進屋換了官服,還是有一些官面上的事情要處理。
他進屋換了官服,出來見小廝們已經把書搬完,管家也帶著人把聘禮一一收起放到庫房裡了,只是這四丫頭還站在院中翻那一本《李白詩》,居然站在那裡看痴了。他不由上去拍拍姑娘肩膀,旁邊幹活的兩個丫鬟見四小姐嚇了一跳的模樣偷偷笑了起來。
「爹?」張馥郁一臉迷茫。
「我說讓你去亭子裡看書,馬上晌午了,這裡會曬黑你的。」
「哦哦。」張馥郁聽了之後,拿著書朝亭子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繼續看。
張麒搖搖頭,叫過旁邊忙著的一個小侍女:「跟著小姐,別讓她摔跟頭。」
才十一二歲的小侍女笑著掩了口,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