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 妥協

  「今天就先到這裡吧！」

  馬雲黑著一張臉，下起了逐客令。

  今天他被雙方夾在中間，受了不少窩囊氣。

  但大丈夫向來能屈能伸，只要是對公司有利、對自己有利的事，他都會去用心推動，個人榮辱，算得了什麼。

  林凡沒有久留，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他一走，孫正義就開始說話了。

  「傑克，你看到沒有，這位的野心可不小，希望你引入的不是一頭餓狼。」

  馬雲自然明白這是孫正義在上眼藥，笑了笑，不答話。

  孫正義又說了幾句，見馬雲仍舊意志堅定，不為所動，也知道對方是鐵了心了，一定要讓林氏資本來制衡雅虎和他們軟銀。

  也不再多言語，起身告辭離開了。

  老頭一走，馬雲就掏出手機，撥通了林凡的電話：「林總，我想再跟你談談！」

  林凡就在樓下的停車場，坐在車裡的他一直沒離開，就等著馬雲的電話。

  掛斷電話，他重新上了樓。

  坐在先前的那間辦公室里，林凡雙手抱胸，詢問道：「約瑟夫呢？」

  「他在傑瑞那邊。」

  馬雲低語了一句，臉上寫滿了疲憊，為了平衡各方利益，弄得他身心俱疲。

  林凡剛剛給了馬雲臉色看，現在單獨相處，自然得給一顆甜棗。

  「傑克，我對你提出方案的大方向沒有意見，但有些細節，得再調整一下。」

  馬雲以為對方對股權劃分不滿，無奈的攤開雙手，「你也看見了，孫正義態度很堅決，而且他可以左右楊致遠的意見。」

  林凡輕輕搖頭，比出了兩根手指頭，「我就兩點意見，其一，雅虎中國的估值需要重新評估一番。

  作價七億美金裝入阿狸，對阿狸管理層、對林氏資本很不利。

  當然了，雅虎是直接受益方，軟銀間接持股雅虎，是間接受益方，他們兩家倒是樂見如此。」

  馬雲點頭，這話不錯，他也不是很滿意這個估值。

  雅虎中國目前就剩一個空架子，能夠被阿狸用到的地方不多，買還不如造。

  林凡察言觀色，見馬雲有所意動，就又講道：「其二，股權結構需要再調整，最好的是我們三家各持23%。」

  這就是傑克馬最初提出的方案，他沒想到林凡會贊同，笑著說：「但你剛剛聽到了，孫正義死活不同意。」

  「那就逼著他同意！」

  馬雲疑惑，「怎麼逼？」

  「約楊致遠見一面！」

  馬雲先是懵了那麼一下，隨即重重點頭，「可以一試！」

  …………

  …………

  馬雲把楊致遠約到了自己下榻的酒店。

  楊致遠一進屋，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林凡轉過身，笑著迎上前，指著房間的空椅子招呼道：「傑瑞，隨便找個地方坐。」

  楊致遠不明所以，不知道為什麼林凡會在這，扭頭看向把他約過來的馬雲。

  馬雲「嘿嘿」一笑，「現在投資協議基本談成了，過去的不愉快，就讓它過去吧！」

  楊致遠以為真達成協議了，心裡頓時一輕，隨便拉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馬雲整理了一下語言，緩緩道：「是這樣，找你過來，主要談談一些融資細節。」

  馬雲看著楊致遠，沉聲道：「雅虎中國的估值需要調整一下。」

  「不是談好了嗎？七億美金，這並不高！」

  楊致遠耳根子軟歸軟，但涉及自身利益，表現得還是很強勢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馬雲。

  林凡插話道：「雅虎中國創辦這幾年，就沒投入什麼資金，主要就前年收購3721花了點錢，花得也不多，就1.2億美金。

  給雅虎留點利潤空間，估值3億美金好了。」

  一下子砍下去一半多，這還叫給雅虎留點利潤空間。

  楊致遠當場就不幹了，站起身道：「如果今天叫我過來，是談這個的話，那我認為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他又看向馬雲，說：「傑克，孫先生可跟你約定過的，雅虎中國估值七億美金，是本輪融資的核心條件之一。」

  「條件就是慢慢談的，哪裡可能一步到位？」

  林凡擺擺手，示意楊致遠稍安勿躁，繼續道：「雅虎中國這麼高的估值，形成的併購商譽，都得我們四方股東來共同承擔。

  你們雅虎和軟銀是交易出售方，可以沖抵損失。

  我們和阿狸管理層則沒法沖抵損失，得硬生生承受。」

  「林總，話不能這麼講吧，你覺得吃虧，傑克可不這麼覺得。」

  楊致遠看了馬雲一眼，笑問：「是吧？」

  馬雲一反「老好人」常態，搖起了頭，「我們也覺得吃虧！

  當然，最吃虧的還是真金白銀掏錢的林氏資本。」

  林凡一唱一和，「可不是嘛，把我們當冤大頭了。」

  「傑克，你的意思是不需要我們和軟銀了？」

  楊致遠也沒搞明白傑克馬怎麼一下子就挺直了腰杆，不懼他和軟銀的威脅，難道是林氏資本承諾了什麼？

  帶著滿肚子的疑問，楊致遠強作硬氣道：「如果不能按七億美金這個估值來交易，那我們就取消本次交易。」

  得到林凡授意的馬雲，一下子就豁出去了，繼續放狠話：「軟銀如果清倉阿狸、淘寶的股份，林氏資本會全部接手，其他股東的股份要出售，林氏資本也會接手一半。

  另外一半，我們抵押阿狸管理層股權，進行銀團貸款。」

  「那林氏資本豈不是成為阿狸第一大股東了！」

  楊致遠不太相信馬雲的話，認為是在給自己施壓，他很清楚，馬雲最怕的就是股東威脅到管理層的企業控制權。

  「我們放棄所持股份的一半投票權！」

  林凡淡淡道，他實際上給馬雲提過這個方案，他們收購阿狸過半股權，同時放棄一部分的投票權，表示不威脅管理層的話語權。

  但疑心太重的傑克馬並不放心，而且他還想阿狸的股東更多元化，籠絡更多的資本圈子，所以拒絕了林凡的提議。

  兩人此刻合夥演一場雙簧，真正目的就是想逼迫楊致遠進行讓步。

  楊致遠看著兩人凝重的表情，半信半疑，這個方案具備高度的可行性，並不難實施，只是馬雲團隊需要押上全部的身家。

  他不知道兩人是真達成了共識，還是恐嚇自己，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軟銀持股阿狸30%，雅虎才持股19%或者19.5%，對此，你真的甘心嗎？」

  林凡不提雅虎中國的事，把話題又跳到了股權結構上面。

  「林總，你什麼意思？挑撥我們關係？」

  楊致遠搖頭失笑，「我們和孫正義先生有將近十年的合作友誼，軟銀不僅是雅虎的股東，而且我們和軟銀還共同持有雅虎東瀛！」

  楊致遠說的這些，林凡都了解。

  雅虎成立於1995年3月，成立一個月就獲得了紅杉資本200萬美元A輪投資。

  當年秋天，融資款就花完了，於是莫里茨介紹孫正義來接盤。

  95年11月，孫正義先是向當時只有幾個員工的雅虎投資了200萬美元。

  次年3月，又追加投資一億美元，一舉拿下雅虎35%股份。

  然後又過了一個月，雅虎就成功在納斯達克上市了，市值接近10億美元，員工只有49人。

  從成立到上市，總共只用了13個月時間！

  1996 年4月，孫正義的軟銀公司出資7200萬美元，同成立僅兩年的雅虎全球一起成立了東瀛雅虎，其中軟銀持股51%，雅虎全球占股35%。

  2004年時，東瀛雅虎的市值達到了史無前例的500億美元，而同期雅虎全球的市值只有330億美元。

  所以，雅虎和軟銀之間的關係，都不能以簡單的股東關係來理解了，是最親密的合作夥伴、利益共同體。

  林凡想要拆開這對好基友組合，難度不小，必須拿出足夠吸引人的誘餌。

  「軟銀是雅虎的股東，雅虎又不是軟銀的股東，這一點你要搞清楚！

  軟銀得利，好處又不會分雅虎分毫。」

  林凡大聲提醒道，隨即又緩和了幾分語氣：「我的想法是，雅虎持股26%，林氏資本持股23%，軟銀持股20%。

  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們會在雅虎中國估值上面進行一定讓步。

  雅虎，就是此次交易的最大得利者！」

  馬雲也出來補了一句：「大家都是炎黃子孫，如果非要在孫正義和你之間選一個最大機構股東的話，我們希望是你，而不是孫正義。」

  林凡心裡憋住笑，這尼瑪什麼破理由啊！

  不過楊致遠向來重感情，比較吃這一套。

  當然了，利益也是明晃晃的，加大持股比例，調高雅虎中國估值。

  楊致遠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馬雲偷偷給林凡遞了一個眼色，有門！

  相比老奸巨猾的孫正義，楊致遠無疑好對付得多。

  於是兩人把突破口放在了這位雅虎創始人身上。

  為此，兩人進行了很多密謀。

  「孫正義先生是極有主見的一個人，他決定了的事，是無法更改的。」

  楊致遠沉默了半天，憋住了這麼一句。

  林凡和馬雲對視一眼，均明白對方已經動心了。

  對於阿狸的D輪融資，管理層、雅虎、軟銀、林氏資本四方其實已經達成了一定的共識。

  目前圍繞在爭的，就是那麼幾個點股權。

  聽起來好像跟菜市場大爺大媽一樣小氣，斤斤計較。

  但以阿狸如今三十、四十億美金估值，一個點的股權都價值三四千萬美元。

  而且幾方投資人都不傻，都看到了中國廣闊的電商市場，以及其誇張的增速。

  阿狸一旦做成，未來一個點股權，可能就價值數億美金。

  一個點就價值數十億美金，暫時還不敢想。

  總之，三家投資機構都想多分割阿狸幾個點股權。

  楊致遠性子軟綿綿的，又是做技術出身的，花花腸子相對少一些。

  但他絕對不傻，目前的方案，對雅虎有利，他很是動心，只是擔心無法說服孫正義。

  於是，林凡和馬雲開始為其出謀劃策。

  馬雲想儘快推動融資方案落地，早日拿到錢，徹底結束國內C2C電商平台的戰爭，同時他還想避免雅虎、軟銀一系握著太多股權，免得將來尾大不掉。

  而林凡就想多持有阿狸幾個點股權，在未來幾年之內，應該沒有比這更好的投資了。

  眼下軟銀不想分享出來，那他就拉上雅虎一起去爭。

  涉及到利益，雅虎和軟銀也不是鐵板一塊，特別是林氏資本願意讓雅虎來做這個最大機構股東的情況下，楊致遠還是願意和林氏資本，有條件的前提下，合作一把。

  至於他和林凡的個人恩怨，可以暫且放一旁，都是成年人了，懂得利字當先。

  其實他和林凡也沒什麼太大恩怨，臉書拒絕了雅虎的收購、臉書在社交擊敗了雅虎、林氏資本插了阿狸融資一槓子……

  零零總總就這些，也不是什麼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三個人彼此交換了一下意見，很快就商量出了一個高度可行的方案。

  由楊致遠帶著這個方案，負責去說服孫正義。

  兩人不插手，免得孫正義起排斥心理。

  楊致遠帶著滿滿的收穫離開了。

  馬雲把其送出了門，然後回到房間，對林凡說道：「林總，現在你滿意了吧！可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經歷這一番事，馬雲也知道了坐在椅子上，正對自己笑的這個人，絕對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手段極其老辣，合縱連橫，拉一派打一派，該伏低做小的時候也絕不站著，太能折騰了！

  林凡還不知道自己被馬雲拿小本本記上了，笑著說：「放心，只要孫正義那邊一妥協，馬上籤合同，打款也絕不會磨蹭。

  倒是傑克你這兩天辛苦了！等此間事了，我找個地兒，咱們好好慶祝一下。」

  「慶祝就免了，我還擔心國內那攤子事！」

  想到雙方現在還是「塑料兄弟」，傑克馬不想掃林凡的興，就又說道：「等阿狸哪天正式上市了，我們再好好慶祝。」

  林凡心中一邊感嘆傑克馬待人接物的滴水不漏，一邊笑著連連說好。

  「林總，有個事，你一定要注意一下！」

  林凡抬頭看著馬雲，有些不解。

  「你的資金，得想個辦法做成內資！」

  馬雲頓了頓，「這樣我們兩方加起來，內資絕對控股阿狸，這對於阿狸未來開展一些較為敏感的業務，是有利的。」

  林凡心想自己前腳才夸完傑克馬辦事滴水不漏，對方這後腳就又展示其深謀遠慮了。

  目前國家還在大力招商引資，幾個矽谷巨頭更是如惡狗撲食一般，爭先恐後湧入中國市場。

  國家暫時還沒有在這方面出手，但傑克馬卻似乎看到了一些苗頭。

  於是林凡問道：「你跟江浙一帶的大佬們走得近，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消息啊？」

  馬雲連連擺手，閉口不提這件事。

  林凡沒揪著不放，對方不願意講，也就作罷。

  又跟傑克馬聊了聊傳統武術，林凡告辭離開了。

  …………

  …………

  楊致遠去說服孫正義，果然要比馬雲、林凡兩人有效得多。

  雖然軟銀是雅虎重要股東，但孫正義也得賣楊致遠兩分薄面。

  起先孫正義還態度堅決，各種發火、威脅。

  但楊致遠放出了林凡、馬雲給他準備的第一個錦囊妙計——掀桌子。

  楊致遠表示，不讓雅虎來當帶頭大哥的話，那雅虎就退出此次融資行動。

  果然，孫正義急了。

  雅虎怎麼能退出呢？

  雅虎一退出，那阿狸的內涵價值將大打折扣，雖然他也可以清倉阿狸股份，但明顯沒有「拉雅虎入場，給阿狸奠定電商之戰勝局」賺得多。

  於是，孫正義只好妥協，決定讓幾個點股權給雅虎。

  但楊致遠沒有到此為止，還要求軟銀再讓幾個點股權給林氏資本。

  這下直接把孫正義給惹毛了。

  這也不出林凡、馬雲所料，於是楊致遠打開了兩人交給他的第二個錦囊妙計——許以利益。

  雅虎上市後，軟銀減持了一部分股份，但仍然還持有比例不低的股權。

  楊致遠表達的意思很明確，雅虎拿下阿狸的大頭股權，軟銀也可以間接持股一部分，再加上軟銀直接持有的，總體來說不會少。

  另外，雅虎可以高價收購軟銀手裡的淘寶股權，幫助孫正義先賺一筆。

  再者，馬雲團隊表示能以較高估值接受雅虎中國的注入，軟銀可以從中再間接得利一筆。

  爭吵、妥協，再爭吵、再妥協……

  不斷重複這個過程，然後孫正義真的妥協了。

  等孫正義妥協了，已經是一周後的事情了。

  國內來的那幫企業家，早就開完華源科技協會的年會離開了。

  只有馬雲和蔡從信還在美國逗留。

  接到孫正義的電話時，馬雲喜不自勝，最難搞的人終於擺平了。

  於是他又趕緊通知林凡，邀請對方來參加四方會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