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奠(上個月1000月票加更)
2024-07-08 10:33:59
作者: 努力練琴佐老師
何深自然而然不知道他在那群人心中已經變得超級火,他現在只是認認真真地給其他的選手彈伴奏。
幫助他們更快地掌握音樂之中的情緒。
畢竟這個小小綜藝只是剛剛開始,他反正最近也沒有什麼事情,就當度假,陪這些小孩子玩玩。
就在他跟著其他人伴奏的時候,練習室的門被敲響,之前負責何深的那位工作人員,蕭彤,從門後探出了頭,看向何深,表情複雜。
她看著何深,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那個人,對著何深小聲道。
「何老師,外面有人找,他說……他叫但義?」
「但義?」
何深愣了下,從邊上電鋼上起身,將位置讓給其他的鋼琴伴奏老師,走到門口,看向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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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門外站著的,正是但義。
只是,但義的臉色非常的複雜,或者說,非常難看。
他看著何深,面容中,露出了一絲悲切。
「但老師?」
「走吧,跟我去一趟,中州中城!」
但義語氣十分的平淡,但是非常的堅定,沒有任何一絲絲可以拒絕的地方。
何深看著但義,一時間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後,略微有一點猶豫道:「可是……」
「沒有任何可是,跟我走……」
但義臉色雖然一直不好看,但是語氣非常的堅定,沒有任何一絲絲可以拒絕的地方。
何深看了一眼但義,又看了一眼邊上的蕭彤,緩緩點頭。
「好!」
「何老師!那節目……」
蕭彤瞬間急了,她往前走了一步,看了一眼何深身後還在排練的眾人,又看了一眼何深,語氣略微有點急促:「那麼節目怎麼辦,現在何老師你已經有了紅火的跡象,只要再加一把油……」
「我們很快就回來!」
但義猛地出聲打斷了蕭彤,隨後語氣猛地一停,變得有那麼一絲絲的落寞,緩緩道:「應該會很快……」
「啊?這樣啊……」
蕭彤看了一眼但義,又看了一眼何深,猶豫片刻後,還是放棄阻止何深。
她感覺,如果何深真的想要走,她絕對是攔不住的。
在這個地方,何深橫行霸道慣了,幾乎沒有任何人可以攔得住何深。
何深認認真真地看了一眼蕭彤,轉頭對著但義緩緩點頭。
「但義教授,走吧,我去買票……」
「不,票已經買好了,行禮也不用帶,很快就回來的,很快……」
但義咳嗽兩聲,阻止了何深,背著雙手,緩緩踱步,向著大劇院外走去。
何深不明所以地跟著但義,什麼都不清楚,就這麼跟著但義走上了停在大劇院門口的車輛,向著機場駛去。
一路上兩人無比的平靜,一直到在機場安檢完,兩人坐上飛機頭等艙。
飛機起飛後,何深突然發現,這一次的頭等艙,除了他們倆,並沒有其他人。
一直到這個時候,但義才緩緩開口。
「在跟你說那件事之前,我想,請你先看一個視頻。」
「嗯?」
何深皺著眉頭,不太清楚但義的想法,不由得問道:「但義教授,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你……」
但義搖頭,沒有說話,只是將自己的手機拿起,遞給何深,開口道。
「聽完它,聽完,我們就到了,到了再跟你說。」
何深此時更加茫然,完全不知道但義的意思。
不過,既然是但義的要求,何深並沒有多想,直接接過但義手中的手機,點開播放。
此時此刻,在但義手機中播放的,是一個很老的老頭,對著觀眾微微鞠躬,走到鋼琴上開始演奏。
在一開始的時候,這個老頭彈奏的還蠻不錯,但是從一分多鐘開始,何深便不由得開始皺眉。
這個老頭,出問題了!
他一開始可能彈得還蠻好,但是在一分鐘左右,他開始漏音。
漏了一個確定調性的和弦主音。
隨後,越往後面,這個老頭漏的音,錯的音越多。
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何深不由得將這個視頻暫停,看向但義,皺眉道:「這個人,他……」
「看完,再說,等到了,你就懂了。」
但義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非常疲憊,整個人都特別的疲倦,手指無力地指了指何深手中的手機,讓何深將其聽完。
雖然說那個老頭彈的很難聽,但是既然是但義教授的要求,何深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反駁。
畢竟,人家都已經七老八十了,再加上教自己那麼久,帶著自己從華國內起身,走向世界,人家花了不少的力氣。
現在要求自己看一個視頻,並且還是在飛機上打發時間看的視頻,不過分。
何深因此,只能將視頻再次打開,點開播放按鈕,開始播放。
隨著時間的持續進行,何深聽著聽著感覺出了不對勁。
這個老頭,他對於音樂的想法還是有的,並且很高!
甚至可以說,他對於音樂的想法,幾乎比何深還要高。
他在彈奏的時候,時不時會冒出一兩顆特別漂亮的音。
只是可惜,這些音冒出來不久後,便泯然消失。
沒有留下任何一絲絲的痕跡。
隨著時間的繼續前進,這種情況的音越來越多。
與此同時,這個人手中的錯誤,也是更多。
很明顯,這個人手跟不上他的想法。
何深心中無比的好奇,但是看著但義一臉疲倦的樣子,不敢說什麼,只是認認真真地將這個視頻聽完。
一直聽到結束,聽到觀眾掌聲響起,何深才停下。
而這個時候,飛機也差不多飛到了中州中城。
飛機停穩,但義臉色十分沉重地解開自身的安全帶,邁步走下飛機,已經有一亮黑色的轎車停在那裡,等待但義的到來。
一位男子從車上下來,打開車門,對著但義無比恭敬地開口道:「但義教授。」
說完後,他將自己的視線看向何深,目光略微帶著一絲絲好奇,不過同樣的,他對著何深同樣微微鞠躬,恭敬道:「何深教授。」
何深聽著這個人的話不由得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是一名大學音樂學院的副教授,而並非普通的講師。
這個時候突然被人稱作教師,而並非老師,何深一時間還有點恍惚。
不過很快,何深的臉色,便變得有點嚴重。
那位男子坐上副駕駛,轉過頭對著但義開口問道:「但義教授,是去那裡嘛?現在就去嘛?」
「嗯。」
但義點了點頭,神情更加沉重。
只是這個沉重變得無比的難受。
何深皺眉,開口問道:「去哪裡?」
「到了,你就知道了。」
但義伸手拒絕了前面那個人的透露,只是讓他向著目的地駛去。
一開始,何深看著周圍沒有任何的感覺,但是很快,何深發現周圍的位置,越來越熟悉。
這個地方……
是華國音樂學院的位置!
何深的目光不由得一愣,完全沒有想到他居然來到了華國音樂學院。
並且,隨著距離華國音樂學院越來越近,周圍的一切,變得越來越沉默。
無數輛黑色的汽車,不約而同地向著同一個方向駛去。
這個方向,便是華國音樂學院。
車輛行駛的很慢,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在這個時候按喇叭。
何深突然感覺到了不妙。
這個時候,這個情況?
何深心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他猛地看向但義,卻發現但義完全沒有看向他,只是將自己的目光,看向周圍的車輛,無比的沉默。
車子在距離華國音樂學院還有500米左右的位置便停下,但義帶著何深,徒步進入華國音樂學院之內。
原本無比熱鬧的華國音樂學院,此時此刻,變得無比的肅穆。
周圍所有人,他們的臉色,都變得非常的悲切。
何深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凝重。
終於,但義帶著何深來到了華國音樂學院的家屬樓附近,在一棟家屬樓的入口處,放置著無數黑白的花圈。
上面所有的地方,都寫著一個共同的名字。
「緬懷……周仁廣老先生?」
何深的眼睛猛地睜大,瞳孔緊縮,他完全不敢相信!
他之前在工作的時候,就說為什麼廖永教授沒有來,原本以為今天不是廖永老師的當班,沒想到……
「周仁廣老先生……走了?」
何深的語氣乾裂,充斥著難以置信。
他根本沒有辦法想像,周仁廣老先生居然走了?
明明,明明幾個月前,她還跟自己有說有笑,說自己是華國古典音樂未來的希望。
說自己有希望,帶著華國古典音樂,繼續發展下去,證明那些外國人的東西,他們華國人,能夠玩的比外國人還歷害!
她還說……
何深的思路斷了,他根本沒有辦法讓自己的情緒集中起來,他只是看著面前無數的花圈,上面黑白分明的字跡,整個人無比的恍惚。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早,為什麼這麼突然。
明明,明明一切都在向著更好的方向前進。
明明自己已經帶著華國未來的希望出現。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何深一時間有點失神,緩緩地向前走去。
他並不是沒有任何的情感,何深只是覺得,有時候完全沒有必要釋放自己的情感。
但是現在,他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悲切。
他如同被一股神秘力量控制一般,緩緩向著家屬樓方向走去。
跟著送行的眾人,接過門口別人發的白花,一步步向著屋子裡走去。
他想要去看一眼,想要證明,這個只是一個玩笑。
周仁廣先生,正坐在屋子裡,微笑著等待著他。
甚至還準備給他遞上一杯熱茶。
可惜……
何深進入屋裡後,他最後的希望,猛然破碎。
屋子裡,已經被裝點成靈堂的樣子,而周仁廣的冰棺,正放置在屋子的中心。
周仁廣躺在冰棺之中,嘴角露出一絲無比安詳的笑容,似乎對一切都非常地滿意。
似乎……是在微笑中死亡。
周仁廣是在微笑,只是她沒有微笑著給自己遞上一杯熱茶。
「上去吧,給先生,送上最後一朵花。」
站在一邊,穿著黑色西服,袖口掛著黑紗的男子,低聲道。
他看著周仁廣,目光中同樣充斥著苦澀。
何深看了一眼男子,很快便將自己的視線收回,繼續放在正一臉微笑的周仁廣身上。
停在冰棺之前,看著冰棺中地周仁廣,喉結滾動,感覺到鼻孔里酸酸的,總有什麼想要流出來,卻什麼都沒有辦法流出來。
何深看著這一切,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將這一朵白花放在周仁廣的冰棺之前。
「何深,你彈得真的的不錯!」
「何深,你的前奏曲,已經快要接近完美了!」
「何深!你好像,幾乎可以繼承了蕭邦的意志?」
「何深,或許,你可以回頭看看?」
「何深,我的好像將你的前奏曲給刻錄下來,好好的珍藏,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前奏曲!」
「何深,你很不錯,在決賽我想要聽到你的協奏曲!」
「何深,看著你,我感覺到了欣慰,因為我看到了希望!」
「何深,我希望向著全世界證明,我們華國人不止是自身文化強大,我們在你們的文化上,玩的可以比你們更加強大!」
「何深,恭喜你……」
「何深……」
「……」
周仁廣之前對著何深說的所有話,何深似乎都可以回想起。
對於他的勉勵,對於他的安慰,對於他的希望,對於他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何深似乎都可以回想起。
但是,一切都已經成為了過去。
周仁廣死了,死在了黎明之前。
不過,她是帶著笑離去的,因為她看見了黎明。
何深感覺身後被輕輕推了一下,只見但義臉色中掩藏不住悲傷,他無聲地搖頭,伸手指著門口處,示意何深向著外面走去。
何深轉頭最後看了一眼周仁廣的遺體,走到遺體正前方,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這一鞠躬,是為了感謝,周仁廣對於華國鋼琴教育之貢獻。
是為了感謝周仁廣對於他的支持。
是,給予周仁廣,最後的送別。
何深走到房間門口,門口依舊有無數的人,正絡繹不絕地向著靈堂處走來,對著周仁廣的遺體鞠躬,離去。
「何深,跟我來。」
但義的語氣無比的嘶啞,他向著門口走去,對著周圍人的行禮,只是微微頷首,並沒有認真的回應。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一個比較偏僻的高處,這個地方並沒有多少人,並且能看到很好的景色。
但義看著面前的一切,聲音無比的悲切道。
「何深,你知道,你之前看到的那個人,是誰嗎?」
「誰?」何深雖然不清楚,但是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果不其然,但義說出了他想像中差不多的答案。
「波利尼!」
「毛里齊奧,波利尼!」
但義的語氣,更加的悲切,並且帶著一種讓人產生無比強烈共鳴的悲切。
他對著何深緩緩道。
「這個是波利尼上一次音樂會的錄像,他今年80歲了,但是,正如你所見,他已經彈不動了。」
「波利尼,第六屆蕭邦國際鋼琴比賽的第一名啊!他卻已經,彈不動了啊……」
「這麼強大的巨人,當時被很多人認為有機會接過霍洛維茨衣缽的波利尼,他也彈不動了啊……」
「不只是他,我也是,我曾以為周仁廣周先生她不是,我覺得她還有很多的時間,但是,時間告訴我,她,也是如此……」
「波利尼,他之前是多麼的風光啊!當時那個年代,他的風光無限!」
「但是,他老了,英雄遲暮了……」
「他對著所有人鞠躬的時候,你能看到嗎?他在流淚!」
「他恨自己的身體為何如此衰老,他恨自己為什麼彈得這樣,那些人卻還能給自己掌聲!」
「但是,他卻不得不感謝這些人所賞賜給他的掌聲。」
「不是誰,都可以跟阿格里奇,跟霍洛維茲,跟魯賓斯坦那樣,就算八九十歲,也依舊擁有無比強烈的精氣神去演奏鋼琴。」
「我不行,很多人都不行……」
「我們不停地鍛鍊我們的手指,我們思考的能力,這些可以讓我們戰勝其他的對手,成為最頂級的鋼琴家,鋼琴教育家,但是我們卻沒有辦法戰勝一個東西……」
「那就是時間……」
「周仁廣,周先生……」
但義的語氣,說道這個地方有點哽咽,他不由得將自己的頭抬起,看向頭頂的天空,面容悲戚。
「我一直以為她可以繼續走下去,帶領著華國古典音樂,特別是鋼琴音樂走下去!」
「她再此之前明明那麼強大,那麼的堅挺,甚至可以活到一百歲的樣子!」
「我甚至還記得,我請她來川州,帶著我們所有川州的音樂老師一同建設川州音樂學院時候的樣子。」
「她當時已經成名成家,成為一名頂級的鋼琴教授,但是她對建設我們川州音樂學院,沒有任何一絲絲的抗拒!」
「出了鋼琴班的學生之外,還給川州音樂學院的老師,其他音樂學院的老師,文體團隊的老師上課,每天的行程安排的滿滿當當。」
「開講座,舉辦教材示範會,組織專題學術研究以及專題學術演奏。」
「她甚至,甚至……」
但義說道這裡,拳頭不由得捏緊。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已經年邁的鋼琴教授,他仿佛回到了他小的時候,還在建設川州音樂學院的時候。
但義用著無比絕望的表情,緩緩道。
「她在每一次空閒的時間,都會喊我來,見縫插針地給我開小灶,講解一些關於古典音樂的東西。」
「她認同了我建設川州音樂學院的思想與理念。」
「那一天,是我最高興的日子,我完成了我一生事業的轉折,她想幫助的,不僅僅是我這個人,整個川州,而是想要在川州播下一粒種子,栽種一顆樹苗!」
「讓華國音樂教育,在川州大地上,生根發芽!」
「她對我,對整個華國鋼琴音樂教育的幫助,簡直太大了,大到我,完全沒有辦法用簡單幾句話去概括!」
「她,就是華國鋼琴音樂教育之基石!」
「現在,這塊基石塌了,華國音樂鋼琴教育落在了我們這一輩人的身上。」
「但是,我扛不起了,他們也扛不起……」
「我們這一輩的人,已經老了,沒有力氣彈奏鋼琴了啊!」
但義的情緒,逐漸開始產生了崩潰。
在此之前,他前面還有一個周仁廣擋著一切,帶動整個華國音樂基礎教育的前面。
現在,最強大的那一位已經離世,所有的壓力,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他們之前覺得華國音樂基礎教育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改善。
畢竟,誰也沒有感覺周仁廣會突然離世。
覺得她還能活很久,還有很多的時間去改善。
但是現在,周仁廣死了,壓力一下子就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但義看著前方的路,瞬間感受到了當時周仁廣的壓力。
他不由得看向何深,目光中透漏出一絲絲的哀求。
「何深,拜託你!」
「我們這一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們能為你們支撐的時間,也不多了!」
「在我們這些老一輩鋼琴之後,是一段非常大的斷層,這一塊沒有特別出名的鋼琴教育家出現!」
「唯一一些比較有名地鋼琴家,只有郎良月他們,郎良月雖然在做鋼琴教育,但是他終究不是鋼琴教育出生地教育家!」
「我不知道等我們這一代仁離去後,還有多少人能夠撐得起華國鋼琴教育。」
「不過,我們還能為你們支撐一段時間,也就只有最後一點點時間了……」
「畢竟,我也不知道我們什麼就會追隨周仁廣先生的而去……」
「時間,時間已經不容許我們做太多的事情了啊!」
「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何深……」
但義走到何深的面前,將自己的手,放在何深的肩膀上,鼻翼翕動,帶著濃郁地哀戚道。
「周仁廣跟我們說,教育是靈魂的呼喚!音樂是靈魂的渴望!」
「我們做教育地,應當服務於人,啟迪於心。」
「何深,這句話,你一定要記住!」
「之後的華國古典鋼琴教育,就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