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唯物主義者
2024-07-08 10:13:05
作者: 久完
斜陽從樹影傾灑,地面金色斑駁,周圍是不曾止息的人群,唯有他們,身影在地上拉得修長。
兩人成影,另一個顯得格外突兀。
季桐站在他斜身後,沒動,溫景淮同樣站著。
他說,妻子。
哪門子的妻子。
早就沒有關係了。
她沒有回頭,走一步,脖間的彩帶滑落,順著光滑的衣服面料,無聲掉落在地上。
代表著祝福的彩帶沒有任何預兆地掉落,誰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或許是鬆散了,又或是別的什麼,沒有人去細究。
祁晰半蹲下腰,指尖勾起。
季桐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柔聲開口:「走吧。」
「好。」
溫景淮一直在等他的回應,可是身後腳步聲越來越遠,到最後徹底消失。
他回頭,人潮中不見她半分蹤影。
季桐兩人朝著路口邊走去。
祁晰目光瀲瀲看她:「什麼時候回南城。」
她也不確定,只說:「這兩天。」
不確定,最近心裡很亂。
「阿姨的旗袍的樣式,大概這兩天就發你了,你問問阿姨喜不喜歡,有哪裡不滿意我可以再改。」
祁晰依舊笑著:「只要是你做的,她都會喜歡的。」
-
季桐回了民宿,一個人。
前台的人看到她,微愣了幾秒,好奇她怎麼沒跟那人在一起。
季桐注意到了她的打量,跟她對視。
「那位先生沒有去找您麼?」
她下意識問出口:「什麼?」
「就是下雨那天將您抱回來的溫先生。」
「他,去,找我?」
前台的工作人員點頭,但她也不確定了,難道是沒遇見?
不應該呀,那個鎮子不大,一條直路下去,走到盡頭,不管是往哪走,最後都會繞回最原來的地方,說明白了,就是個巨大的環形。
回到房間,換下一身的衣服,出了點汗,並不好受。
坐回沙發上,整個人陷進去,才有了一些真實感。
拿起手機,手機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又開始出神。
我來找我的妻子,這句話,輕輕落下,不聲不響,就像那根掉落在地上寓意著祝福的彩帶,本是想討個好的祝福,如今,卻只想逃離。
一會房間就將彩帶隨意放置在桌上,如今,再去尋找那麼艷色,安靜躺在地上,再無問津。
她在北城沒什麼朋友,當年一個宿舍的室友,只有一個是北城本地人,畢業後也留在了北城工作,許久沒有聯繫了。
季桐不經常發朋友圈,包括結婚的時候,一張結婚照,甚至是婚戒都沒有發過。
只是象徵性地拍了兩朵家裡婚房裡的花,擺成依偎在一起的姿勢,什麼文案都沒有,發了個朋友圈,也沒什麼朋友來問她。
如今想來,也真是可笑。
前不久看到程絲絲的動態,她結婚了,看照片,她跟他丈夫很恩愛,她在下面發了句恭喜,之後兩人私下淺聊了幾句。
她們早已不是當初校園裡一起上下課的學生了,各自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從往事中回神,門外敲門聲響起,她玉足落地,也沒穿鞋就過去開門:「來了。」
房門打開,兩人隔著幾步的距離相視。
季桐看到他手上拎了一個袋子。
「鎮上隨便買的。」
袋子口並未繫上,她很清楚看到裡面放了什麼。
是掛粽。
「嘗嘗,合不合胃口。」
所以,他就為了送這個過來。
季桐:「我吃過了。」
溫景淮沉默了有半晌。
想問她是不是跟祁晰一起吃的,但是話被他堵在了喉嚨口。
「鎮上的人說吃了這個能辟邪,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她神色僵了幾秒,她一直記得的是他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高中她下課了跑去後面的高三部,為了不讓人看出來,她手上還故意抱著幾本複習資料。
值得慶幸的是,平常來十次見到他不到三次的人,那次剛到高三樓的樓梯處,就看到他從樓梯拐角的地方緩緩走下來。
她心虛得沒敢去看,卻故意放慢了腳步。
他身後衝出來一個男生,勾住了他的肩膀湊近。
他冷著臉讓人鬆開。
「今晚下來晚自習別跑,去學校隔壁的荒屋,聽說那裡鬧鬼。」
一聽那個鬼字,季桐哆嗦一下身子,緊緊抓著手上的複習資料,她很怕。
「世界上哪來的鬼,自己嚇自己罷了。」
沈陸當即撇嘴:「你這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當然不怕,玩的就是一個刺激,懂不懂情調,算了,肯定不懂,將來誰跟你在一起也真是無趣。」
算是她一次很大的收穫,知道了他是一個唯物主義者。
等人從身邊經過的時候,她故意貼著牆側開了肩膀,溫景淮無意間朝著她這裡看了一眼,當時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兒了。
記在了心裡,她膽子小,有時候半夜都不敢一個人走夜路,白曉有一次晚上從她身後嚇她,當時人差點跳起來,什麼都不顧往前沖,前面還是馬路,路上都是飛奔的車輛,好好白曉跑上去拉住了人。
她當時的臉色慘白,安靜下來後神情也有些恍惚。
果不其然,第二日便發起了高燒,又恰逢考試,不得已只能請假。
後來人好了倒是一改常態,主動拉著白曉去鬼屋,說是壯膽。
白曉當時懷疑她是發燒把腦子燒壞了,才剛好這是又作死的節奏,誰料她從包里掏出兩張票放在她面前:「票買了,你去不去,還是你最愛的一家。」
白曉猶豫後應下。
去鬼屋壯膽,也是稀奇,白曉記這事兒記了好久,她上大學來了也經常拿這件事開玩笑。
但確實有用。
她不開口,溫景淮便一直等。
最後她終於開口:「我不信這個。」
嘴上說著不信,只不過是拒絕他的藉口,從她登上臨山,入闡明寺那一刻,已然成為了世界上眾多信徒中的一個。
溫景淮無言打量著她,最後強勢拉過她的手,將袋子掛在她手上,放緩了語氣:「嘗嘗,聽說味道不錯。」
季桐反問他:「你吃了?」
他搖頭。
「那你怎麼知道味道不錯,你自己嘗都沒有嘗,僅僅只是一個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