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要自盡?
2024-07-08 09:43:53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堂屋中,裴芳見卓明月描了妝,有些出乎意料,調笑道:「妝不錯,小蘭竟有這樣的手藝。」
卓明月是個瞎子,裴芳自然而然的以為這妝出自小蘭的手筆。
張員外正吹著手裡的茶,聽見這話,抬起頭,只一眼,目光便定在卓明月的臉上捨不得挪開。
他先前是見過卓明月的,才在同裴芳幾回講價後妥了協,終是願意多破點費。
眼下看來,這銀錢花的值。
卓明月由老媽子扶著,走到嫡母面前來,嬌柔的喚了聲:「母親。」
裴芳瞥了她一眼,「你收拾收拾,今日便跟著張員外去吧。」
「今日嗎?」
卓明月眼帘微動,登時臉紅了一片,「承蒙張公子不棄,肯誠心娶我一個瞎子。」
裴芳總瞧著哪裡不對勁。
從前要把她賣出去,她可是尋死尋活的,今日竟然如此順從,或許在想著出什麼么蛾子。
果然,卓明月話鋒一轉:「我感念公子萬分,可我想堂堂正正的出嫁。」
「能被張員外瞧上是你的福氣,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臉。」裴芳呵斥道。
張員外卻被這一聲聲的公子叫得心花怒放。
他已經這把年紀,已經許久不被人叫作公子,這個稱呼讓他仿佛回了年少意氣風發之時。
也多虧了這丫頭是個瞎子,瞧不見他已經花白的頭髮。
「小姑娘有些想法也是難免,」張員外替卓明月說了話,目光粘粘糊糊的看著她,「你說說,想怎麼堂堂正正?」
卓明月嬌羞姿態最是可人。
「我想要公子認真的擇個良辰吉日,再抬一頂花轎迎我入門,哪怕是側門。公子,可好?」
裴芳生怕今日成不了事,到頭的銀兩飛了,剛要開口,張員外卻應承道:「好。」
他起了身,一張老臉春光燦爛:「明月,你等著,我這就回去擇個良期。」
這丫頭識趣,他也便願意一時哄著她。
納這個妾已經磋磨了有好長一陣,不差再等些時日。
卓明月望著無人的方向,感動萬分的說:「公子,你待我真好。」
張員外走前,在她臉上摸了一把。
「放心,跟著我,你會有好日子過的。」
卓明月一臉憧憬,直到他步伐遠去。
張員外也是個老狐狸,不忘帶走他的一百兩銀子,這錢他要事成那天才給。
裴芳等人走遠,一巴掌把卓明月扇倒在地上,惡狠狠的說:「你最好別出什麼么蛾子。」
卓明月的臉火辣辣的疼。
她扶著拐杖踉蹌起身,低頭退出堂屋。
能拖幾日便最好。
秦時答應過會幹預她的婚事,何況昨日也算互通了心意,他一定不會不管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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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員外那裡很快敲定了日子,在八日後。
未免橫生事端,卓明月的屋子外守了人,就連窗外也站了人。
幸而他們只管著卓明月,不讓卓明月出去,小蘭依然可以來去自如。
卓明月眼巴巴的等了七日。
第七日的夜裡,小蘭從外頭回來,還是對她搖了搖頭。
「小姐,我沒有見到秦大人。」
無論是廷尉府,還是秦府,小蘭進不去,只能在外頭一日又一日的守著,卻一直等不到秦時的身影。
卓君朗的案子被叫停之後,他就似乎人間蒸發了一般。
可是他明明說來會來見她的。
「小蘭,去找我大嫂。」
卓明月握住小蘭的手,聲聲切切:「你同我大嫂說,我求她救救我,真嫁過去我會死的。」
她再也想不到別的能救她的人了。
在這卓家,唯一能說得上話,又待她好的只有大嫂了。
「好!我去!」
小蘭沒有絲毫遲疑便衝進了夜色中。
卓明月叫外頭人拿恭桶來,自從她被變相囚禁在這屋子裡,就連小解都不能去茅房了,全在這屋子裡解決。
待恭桶拿了進來,下人退了出去,卓明月正欲走過去小解,卻發現屋子裡突然多了個人。
是宴清風。
他悄無聲息的立在恭桶邊,淡淡盯著她看。
卓明月對上他的目光的瞬間,腿一軟,跌坐在地。
她屋子裡的一扇窗不知何時被打開了。
他能進來,估計窗外守著的人被劈暈或者已下了黃泉。
卓明月任由自己在地上坐了會兒。
……照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要被他嚇死。
她已經這麼努力了,怎麼就沒有一條活路呢?
卓明月悲憤的站起身。
橫豎都是個死。
拼了。
卓明月往那扇打開的窗猛衝了過去。
剛摸到窗沿,她身後的衣服被揪住,宴清風把她拎了回來。
卓明月再次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她只著一件風涼的寢衣,又是開春時候夜裡還有點冷,她這樣坐在地上凍得人顫抖不止。
「你要自盡?」宴清風的手指在一旁那根粗大的樑柱上敲了敲,「往這兒。」
他以為她要尋死。
其實她只是異想天開的想從那扇窗里衝出去。
哪怕死到臨頭的最後一刻,她也不會放棄任何一個通往活路的可能。
卓明月不聲不響的坐在冰涼的地上,望著窗外高懸的月亮,忽然想起那一夜和秦時從小樹林裡回來,他說的那些話。
他說:明月,這個名字很襯你。
他還說: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她起初的兩三日裡很相信,那樣溫潤如玉的秦時絕不會騙她的,他一定會出現,然後帶她走。
可是一日復一日,小蘭始終見不到秦時,她才再領悟到先前自己有多異想天開。
那是尚書之子,廷尉少卿,他什麼樣的女子沒有見過?
或許會對她有一時興趣,不過也就是一時罷了。
如今她大概是誰也指望不上了。
宴清風玉立在她面前,冷淡道:「他們為何要看著你?你身上有什麼秘密?」
語氣里有幾分審犯人的意味。
卓明月心想,太看得起她了。
她身上還能有個啥秘密?
「嫡母要把我賣了,我價值一百兩,嫡母怕我跑了。」
宴清風聲音很涼:「是麼?」
卓明月反問:「不然呢,我這樣的人,還有什麼理由值得嫡母浪費人手?」
本就急著小解,他還杵在這兒沒有走的意思,眼下她快憋不住,壯著膽子問他:「可以避一避嗎,我要小解。」
宴清風不動如山:「我背對著你,看不到。」
卓明月摸索到恭桶邊,卻見他仍面朝著自己,毫無轉過身去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