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懦弱

  當卓雲目睹那片綿延至遠方的五槐坡時，他整個人如化石般定在了原地。

  他不理解，他明明避開了所有的正確方向，為什麼最後還是到達了此地。

  「卓雲，幸好有你啊！」二師兄讚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後，幾個人沒徵詢他的意見，自行向山路上行去。

  在那片黢黑的山林里，瀰漫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息，陰冷的月光透過糾纏的樹木，灑在蜿蜒曲折的小徑上，仿佛是一條通往未知世界的幽徑。

  那穿梭在林間的風，發出時而低沉時而尖銳的呼嘯聲。

  偶爾，也會聽到從山林深處傳來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聲，那是未知的山野動物在呼喚著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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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妹幾人似乎並未打算等待他，當卓雲回過神來時，他們已經向前走出了十幾米，身影在月光下拉出了長長的影子。

  卓雲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邁步跟上了師兄妹們。

  他們走了許久，山林中的氣氛越來越詭異，卓雲甚至能感覺到空氣中的濕度在逐漸增加，仿佛連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讓人喘不過氣。

  他跟隨著心跳的節奏，默默地數著腳步，他能判斷出來，他們馬上就要經過那座高墳包了。

  他迫切地想知道，前一天晚上的恐怖生物，到底是不是從那座墳包里鑽出來的？

  這時，前方傳來小師妹興奮的喊聲：「哇，這裡有個好高的土堆！」

  卓雲心裡猛地一緊，順著小師妹手指的方向往前看去。

  只見他們的側前方，矗立著一座橢圓形的土堆。這座土堆比一個正常成年人還要高出些許，幾個孩子站在它面前，土堆豎起來的陰影可以完全把他們籠罩，陰寒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土堆上長滿了雜草，一些乾枯的樹枝從土裡伸出，像是骷髏細長的手指，在月光下閃爍著幽綠的光芒。

  卓雲感到一陣寒意從脊梁骨上傳來，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可師兄妹們似乎對這座墳包並不在意，他們圍繞著土堆，開始好奇地交談。

  小師妹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堆土：「荒山野嶺的，誰沒事在這堆土玩啊？」

  二師兄斜睨了小師妹一眼，語氣帶著些許鄙夷，「什麼土？這很明顯是座墳啊，你看它前面還有個碑呢。」

  小師妹聞言，乖乖地彎下腰去看：「還真是，不過這碑上的字一點都看不清，而且還裂成兩半了，是不是不太吉利啊？」

  二師兄抱著雙臂站在一旁：「吉不吉利的你又能怎樣？難不成給它重修個碑？你有錢嗎？」

  說到錢，小師妹突然眼睛一亮：「你們誰帶紙了嘛？相逢即是有緣，咱們給它疊幾個元寶吧，讓它保佑咱們一路上平平安安。」

  二師兄一聲嗤笑：「你可真能搞事。」

  「最好不要。」大師兄環顧了一下四周，眉宇間顯露出擔憂，「在這種地方燒紙，容易引來髒東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還是快走吧。」

  小師妹有些失望：「好吧。」

  卓雲從始自終未發一語，像個置身事外的觀察者，但他的心裡卻是涼了一大片。

  師兄妹的這些對話，跟前一晚一模一樣，就像是命運的輪迴，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恐怖場景。

  他們不再管那座墳包，繼續往前走。不久，他們來到了一個岔路口，大師兄毫不猶豫地指向了左邊。

  「我們走這邊。」

  大師兄的話就是命令，大家都沒有異議，緊跟在他的身後。

  突然，一陣冷風吹過，帶著濕潤的土壤氣息。卓雲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那座墳包。

  墳包的雜草在風中搖曳，似乎在低語，卓雲的內心湧起一股不安，他感到一種微妙的聯繫，仿佛那座墳包是一個漩渦，正悄然地將他吸入其中。

  沙沙……

  沙……沙沙……

  墳包上的一些土壤掉了下來，似乎內部有什麼東西正在緩慢地蠕動，想要從土壤的桎梏中突破出來。

  「它要出來了！」卓雲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他的心跳加速，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在他心中蔓延開來。

  師兄妹們越走越遠，卓雲想要開口，想要提醒他們，但他的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聲音無法發出。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等待著，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那座墳包上的土壤掉落得越來越快，每一粒土壤的落下都像是在他的心上敲了一錘。卓雲感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他的手掌心冒出了冷汗。

  他趕緊轉過頭，不再看那個墳包，緊跟上師兄妹幾人的步伐。

  他還是不敢。

  那個縈繞在他腦海里多年的噩夢。

  他不敢看。

  他不敢面對。

  十二歲的他，懦弱的他，沒有撿拾起當年真相的勇氣。

  正如那晚師兄叫他不要回頭時，他真的沒有回頭，而是撇下他們，獨自一人跑出了山林。

  他以為這次他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但事實證明，他高估了自己。

  師兄妹們的聲音，那些混合著恐懼和絕望的叫喊，同鬼魅般在他耳邊哭嚎。

  「卓雲，不要回頭——」

  「卓雲，你往前走，繞過這片山回家去，途中不要回頭。」

  「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回頭。」

  「三哥哥，你快走吧，我們已經走不了了。」

  那些話語，如刀割一般，狠狠地刺痛著他的心。師兄妹們一個接一個與他擦肩而過，他們的面容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只有那絕望的眼神，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裡。

  快走，快走！

  卓雲在心裡瘋狂吶喊。

  他流著淚，又一次衝進前方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像是在逃離某種無形的追捕。

  他奔跑在樹林間，直到天色漸亮，黎明的鳥兒在頭頂上嘰嘰喳喳地叫。

  他抬頭望向天空，那顆彗星如同前日一般，划過天際。

  他又回到了前一天。

  他不理解，為什麼絕望要重複降臨。

  這些年來，他一直試圖忘記那個夜晚，試圖忘記那種痛苦和恐懼。然而，每當他閉上眼睛，那個夜晚的一切，師兄妹們的臉龐，那座高聳的墳包，還有那種深深的恐懼，都會如潮水般湧來，讓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痛苦，他後悔，他自責。

  他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無能。

  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師兄妹們，對不起那個夜晚的所有。

  他想要彌補，想要挽回，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他只能看著師兄妹們繼續在山路里前行，而自己在後面默默地跟隨，等待著上刑，等待著一模一樣的悲劇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