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骨瓷仙
2024-07-07 20:39:37
作者: 狗大鴿
不多時,我被地獄眾鬼啃成了一副白骨。
我的殘魂從那副白骨上悠悠然飄起來,像是被無形的引力所吸引,逐漸上升,仰望頭頂那輪碩大的圓月,穿行在兩側如削的峭壁之間。
在上升的過程中,我的血肉被一寸一寸填滿重塑,被吃掉的頭髮和衣裳也慢慢復原。等我再次站在懸崖之巔時,我的容貌已經恢復成跟之前毫無二致。
那個白衣男人,還是站在我對面,衣擺鼓風,身姿筆挺,宛如青松。
我聽見自己不可置信地開口:「為什麼?」
對面的男人向我逼近,捏住我的下巴,溫柔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耳畔。
「殷宴之死,總要有人頂罪。」
「小羽,你去吧。」
又一次被他擊落,我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掙扎,最後落進一口沸騰的油鍋,被貪婪的眾鬼分食。
崖底的白骨變成了兩具,我再次化為一縷幽魂上升,回到那個熟悉的地方。
懸崖上,我帶著哭腔質問他:「為什麼?」
他捏住我的下巴:「殷宴之死,總要有人頂罪。」
「小羽,你去吧。」
說完,我又被擊飛了下去。
一模一樣的對話和場景,不斷重複,每上演一回,我就要被油煎一回,再體會一回剜心剔骨的疼痛。
慢慢地,崖底的白骨堆成了一座小山。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折磨,仿佛我永遠逃脫不了,只能咬牙咽下。
在經歷了幾十次的死亡後,事態終於出現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我墜下懸崖,但這一次,我不是孤身一人,有個黑衣男人緊隨我其後跳了下來,他急切地伸出手,想要夠到我。
看到這個男人的一瞬,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我顫抖著朝他伸出手,就在兩人指尖即將觸碰的時候,我突然使出全身內力將他推開。
那個男人被我突如其來的力量震飛了回去,與此同時,一根藍色的羽毛飄落下來,我伸出手,將它握在心口。
那一刻,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絕不能跟我一起死!
再次跌入滾燙的油鍋。
再次輪迴上演。
這次輪迴跟之前不一樣,我站在懸崖上,緊握的手心裡多了一根絨軟的藍色羽毛。
這額外的觸感讓我的心臟突地跳了一下,像被操控的夢境突然出現了一條裂縫。
我不由自主地動了動指節,左右顧盼,四下張望。
我是誰?
我在哪裡?
對面的男人又是誰?
在我即將問出那句催命符般的「為什麼」之前,我手疾眼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潛意識告訴我不能說這句話,一說就死。
對面的男人沒受到我的影響,仍在繼續走劇情:「殷宴之死,總要有人頂罪……」
「我頂你媽!」
像是真正的我將這具身體裡死氣沉沉的靈魂給擠了出去,重新奪得了身體的主導權,我一聲怒喝,就著他伸過來的手,直接一個過肩摔,把他扔下了懸崖。
狗屁的頂罪,憑什麼要我來頂?你這不也頂得好好的嗎?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站在邊緣往下望,崖底風聲如鬼魅低語,攝人心魄,如同一隻深淵巨口,隨時準備吞噬掉下去的獵物。
那個男人越落越深,直到徹底消失在黑暗裡。
與此同時,我身處的整個空間開始震動,剛開始是輕微顫動,慢慢地,變成地動山搖。
山體崩塌,亂石滾落,我幾乎要站不住,強撐著抱住一塊巨石,這時,頭頂的圓月變得愈來愈亮,異常刺目的光讓我忍不住閉上眼睛。
等我再次睜開雙眼時,入眼便是正上方的太陽,陽光金燦燦地灑下來,我的額頭一片汗濕。
「爺爺爺爺,姐姐醒啦!」熙熙興奮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摸索著坐起身來,感到全身肌肉酸痛,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搏鬥。
再看身旁,小冰、陳柳跟卓雲都還緊閉著眼,似乎不太安穩,眼皮不時抖動。
我試圖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事情,但腦海中只是一片混亂,只有那個白衣男人的身影若隱若現。
胸口隱隱發燙,我將脖子上戴著的項鍊從衣服里扯了出來。
那是一條用紅繩串著的琥珀項鍊,透明的琥珀內部包裹著一根小小的藍色羽毛。
那是第一次遇見嘲風時,我趁他不注意偷偷收起來的。
他的本體是一隻藍色玄鳥,雖然我沒親眼見過,但是岑司無意中跟我透露過,她就是在化形成烏鴉喝水的時候,被玄鳥形態的嘲風一爪子抓住了。
據岑司所述,那隻藍玄鳥非常漂亮,站在河岸邊,每一根羽毛都在閃閃發光,尤其是那長長的尾羽,如流蘇般華麗,輕輕揮動間,仿佛能夠引起三界風雲變幻,真乃鳥中妲己,被它抓一下也不虧了。
我把那根藍色羽毛握在手心,心裡湧起異樣的感覺。
難道是嘲風幫我從夢境裡逃脫出來的嗎?
村長從屋內小跑了出來,一手牽著熙熙,一手端著還沒來得及放下的茶,急切地上來查看我的情況。
他翻了翻我的眼皮,捏了捏我的骨頭,又給我把了個脈,最後鬆了一口氣,撫著鬍子道:「成了。」
「你身上的咒已經解開了。」
「這才過去幾個小時,沒想到你能這麼快就從骨瓷仙編織的夢裡走出來,你這個女娃娃可不容小覷啊。」
聽到村長的話,我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不過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問道:「骨瓷仙?那就是給我們下咒的東西嗎?」
「阿泰勒婆呢,那又是什麼,這是一樣的東西嗎?」
「阿泰勒婆?」村長皺了皺眉,「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你這是聽誰說的?」
我將徐蕊說的話原模原樣地轉述給了村長。
村長聽後,一拍板凳道:「胡說八道,哪家村子會供這麼邪魔歪道的保護神?這不是嫌命長嗎?」
「我們尊稱它為一聲仙,可你見過哪家神仙會給人下咒的?還是這麼惡毒的骨瓷咒,不打碎它就算了,還供它?這不是敗壞我們鞭骨村人的名聲嗎?」
我點點頭,覺得村長說的很有道理,骨瓷仙就是邪像,洗白不了,也不配接受人們的供奉。
我指著地上的其他人,問道:「爺爺,那他們什麼時候會醒呢?如果一直醒不過來會怎麼樣?」
村長在一通發泄後,重新坐了下來,慢條斯理道:「幻境是骨瓷仙給你們的最後一道考驗,用你們最恐懼的事物來困住你們的靈魂,摧殘你們的心智,如果他們沒辦法從幻境裡走出來,醒倒是也能醒,就是會變成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傻子。」
我看著他們三人緊閉的雙眼,心莫名被揪緊了一下。
他們,應該可以走出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