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夢醒
2024-07-07 20:38:36
作者: 狗大鴿
我以為寒暄到這裡就結束了,可沒想到他又問:
「你怎麼不去打桌球了?」
我愣了一下,然後解釋道:「因為蕭柯的腳崴了,她去取快遞的時候被車……」
不等我說完,他挑眉逼近,聲線沉澈:「我是問,你怎麼不去打桌球了?」
他刻意咬重了「你」字。
我的臉唰地一下紅了,感覺火辣辣的。
手指緊緊攥著衣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到我的反應,他似乎覺得很好玩。
「你很怕我嗎?」
我搖搖頭:「不怕。」
只是緊張。
他的視線意味不明地掃過我的臉。
「那你討厭我嗎?」
我疑惑抬頭,正撞入他如寒潭一般幽深的眸子裡。
我依舊搖搖頭:「不討厭。」
怎麼可能會討厭。
他不討厭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聽到我的回答,他嘴角牽起,神色閒散,眼睫似鴉羽。
他好像才從運動場回來,熱得不行,臉上和脖頸上全是汗珠,衣領一圈也濕得徹底。
他扯起胸前的衣服擦了下臉。
一扯之下,下面露出了幾塊溝壑分明的腹肌。
他身後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樹,這時一陣風吹過,甜甜的氣息朝我撲面而來。
聯想到桂花糕香甜軟糯的滋味,我胃中灼燒,口水忍不住加速分泌。
喉嚨吞咽了一下。
他看到了。
他拉下衣服,摩挲著胳膊,臉紅了。
我心中大震。
不是,他為什麼要突然嬌羞啊?
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我尷尬地原地打轉,不敢與他視線交匯,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要去哪裡。
沒想到這時,他輕輕地咳了一聲:「晚上可以請你吃飯嗎?
「不遠,就在撞球館樓下。」
仿佛有一隻蝴蝶輕飄飄落到心頭。
它輕輕地扇了扇翅膀,卻引發了一場風暴,激起了內心的波瀾,震撼了靈魂的深處。
於是颶風形成,波濤翻湧,石破天驚。
這一次,我站穩了,沒有再躲開。
我朝他溫和地笑:「好啊。」
我不知道的是,這一切都被食堂玻璃後面,一雙鷹似的眼睛所捕捉。
並且,她歡天喜地,不假思索地,告密給了寢室里的另一隻鷹。
晚上十點,我回到寢室,卻發現鑰匙怎麼也捅不開門,我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們好像把門給反鎖了。
我給她們挨個發消息,打電話,但沒有一個人理我。
突然間,一種令我熟悉又厭煩的可怕預感如利箭般穿透了我的身體,我張開嘴,顫抖的字眼從喉嚨里慢慢溢出來:
「不要這樣……」
不要孤立我。
恐怖的回憶像潮水般湧來,占據了我的腦海,我緊緊抓住胸口,呼吸開始急促,視線變得模糊,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就在我感覺自己即將暈倒的前一刻,聽到「啪嗒」一聲響,門開了。
刺眼的白光湧入黑暗的走廊。
白倩雯穿著睡裙,靠在門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抱怨道:「你怎麼才回來啊,我們早就睡下了。」
然後看了眼手機屏幕,誇張叫道:「呀,你怎麼給我發了這麼多條消息,我都沒注意到。」
假,太假了。
但是我不想揭穿。
我腳步虛浮,拖著軟綿綿的身子坐到自己的床位邊。
門縫底下的燈一直都是亮著的。
她們明明都沒睡,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蕭柯拿著一把小刀,認真地磨著自己的美甲,看到我,眉開眼笑地招呼我過去。
我心裡一緊。
這種笑,我太熟悉了。
這種帶著目的、虛偽、刻意、輕蔑的笑容。
和某些噁心的面容重合。
可是我能怎麼辦呢?
往前是臣服,往後是反抗。
我活到這麼大,有過任何反抗的資本嗎?
除了臣服,我別無他選。
她的氣息若有若無地飄了過來。
「陳柳,你這麼聽話,其實我一直都挺喜歡你的。」
我縮著肩膀,戰戰兢兢地等著那個「但是」。
蕭柯微微弓下身子,盯著我看,嘴角的笑慢慢凝結。
「但是呢,你千不該萬不該,覬覦我看上的男人。」
她吹了一口氣,把白色的指甲屑粉末盡數吹到了我臉上。
我僵在原地,感覺從頭到腳一陣寒意。
她居然也喜歡鄧君竹?
為什麼我沒有早點看出來?
我要是知道的話,我絕對不會靠近他一步!
小刀倏地貼近我的臉頰,冰涼的金屬觸感讓我不由得打了個顫,「陳柳,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我喉嚨里不受控制地發出一聲呻吟。
強忍住淚水,我瘋狂點頭。
當著她的面,我刪除了鄧君竹的所有聯繫方式。
他發的最後一條消息,我還沒來得及回。
他問,你到寢室了嗎?
心裡傳來悶悶的鈍痛。
等他下次發消息過來,看到那個紅色感嘆號時,應該會很莫名其妙吧。
躺在床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本來就是一個卑微的人,我怎麼敢奢求這麼美好的東西?
月亮只要掛在天上就好了。
我被噩夢般的黑暗籠罩沒關係,只要知道天上還有一輪明月就好了。
窗外風颳得很大,窗戶與窗柩的連接處被颳得「吱吱」作響。
漫漫長夜,一夜都合不上眼。
我的乖巧和順從起了效果,在往後的日子裡,她們沒有再過多為難我。
只不過周末的撞球館之行,再也沒有我的份了。
無所謂。
我對撞球根本就不感興趣。
我想要的日子,一直都是平淡安然的模樣。
現在這樣,就很好。
現在這樣。
真的好嗎?
為什麼常常會有噁心和窒息的感覺。
一旦湧上這種感覺,我就會擰自己大腿,或者扇自己巴掌,讓身體的疼痛來喚醒理智的清醒。
刷牙的時候,吐出一口血沫,我心想,為什麼不多吐一點。
於是我咬破了嘴唇,鮮紅的血跡順著唇角流下。
抬頭看,鏡子裡的我,活像個吃人的妖精。
拿書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了保溫杯。
我本來可以反應很快地扶住它,但我沒有,只是任由滾燙的熱水澆在我的手背上,燙得一片通紅。
手背痛到麻木,我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沒有人傷害我的時候,我居然開始自己傷害自己了。
這難道不可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