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善意

  在暗無天光的地下室里，潮濕而寒氣襲人，突然的乍現出一團燈光，從盡頭慢慢的移動，漂浮，像黑暗中鬼魅的眼睛，下一秒就能把沈肆吞滅。

  「還挺能扛，喝了三天的水，今天給你吃頓好的。」

  沈肆緊緊的抱著自己蹲在牆角，反應遲鈍的露出兩隻眼睛，看著顧萱然叫人放下的飯菜，葷素搭配，菜品頗豐。

  這一頓，和她前幾天喝水的日子，著實是大開恩典。

  可她也沒有特別強的欲望去吃這些佳肴，對她而言，餓死，無疑也是一種解脫。

  她想死，顧萱然可沒那麼容易讓她死，否則她早就可以隨孩子而去，而不是苟活成這個樣。

  「吃吧！」

  沈肆呆滯的目光從飯菜上飄到顧萱然的臉上，只一眼，她又興致缺缺的縮回牆角，一副拒絕吃飯拒絕交談的模樣。

  

  被無視的顧萱然臉色突然就變了，陰險惡毒毫不掩飾，上前抓住沈肆的頭髮往後用力拉，沈肆不得已朝後仰著頭，她疼得大喊，卻出不了聲，卻給了顧萱然可趁之機。

  「怎麼？你還給臉不要臉了？不要想著以這種方式找死，你死不了的，只要我還在，你就得在我手底下受盡折磨，生不生，死不死，哪怕活成狗，你也得有個狗樣！！」

  顧萱然一邊咒罵著，一邊大口地往沈肆嘴裡塞飯菜，也不管她吃不吃得下，一股腦的不作任何停歇，最後還把一整碗雞湯給她灌了下去。

  沈肆不管是心理還是身體反應都在抗拒，在燙嘴的魚湯被灌進嘴裡時，她終於忍不住了，瘋了一般的推開顧萱然，趴在一邊大吐特吐，感覺就像把整個胃都翻騰出來一樣，這比餓肚子還要難受，百倍千倍。

  顧萱然被推了一把，這會兒已經站起來，嫌惡的看著她吐，比看一隻狗還要鄙夷的眼神。

  「果然是下賤的東西。」

  她的辱罵，沈肆已經免疫了，不管是下賤也好，不知死活也好，不知好歹也罷，她都不在意，其實在這裡受她的折磨也挺好，至少可以麻木她的身體，不要那麼痛......

  沈肆吐完就趴在了污漬的一旁，有如死屍，顧萱然用手捂了捂鼻子，這牢獄一般的生活，貌似變成了她救贖自己的地方。

  哼，才不會這麼便宜她。

  她轉身走出去，對著守住門口的兩人，吩咐道：「那些飯菜都讓她吃了，一滴不許剩，塞也要給我塞完！」

  那兩人看了眼裡面的場景，不知是嫌棄的猶豫還是不忍的猶豫，「這······」

  「有什麼問題？」

  「沒有沒有沒有......」

  沈肆趴在那幾乎睡著了，不一會兒又被開門的聲音給驚醒，她猛地坐起來，「誰？！」

  這下意識的一聲，竟讓自己和剛進門的人都愣住了。

  她、她能發出聲音了。

  那人愣住過後也是一臉驚訝，怎麼的無緣無故的就啞了，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好了，神奇啊！

  「沈小姐，你還是把這些吃掉吧，畢竟，總比餓死好...」

  這是這麼多天來，沈肆聽過最溫和的一句話，她抬了抬頭，發現是一個長相清雋的男孩，二十多歲的模樣，可能也沒比她小多少。

  她低頭無聲的冷笑，顧萱然手底下的人還會有良知嗎？可笑......

  「你走吧，我不會吃的。」

  男孩站在原地糾結了一番，最終坐到了沈肆身旁。

  「我叫阿時，今年十七歲，沈小姐看起來也不大，我可以叫你姐姐嗎？」

  原來才十七歲，長相著急了些。

  沈肆眯著眼看他，最終還是坐了起來，頹然靠著牆壁。

  「你叫我姐姐？那你叫顧萱然什麼？」

  阿時搖了搖頭，「我不認識她，從來沒跟她說過話，大哥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沈肆不再看他，仰起頭看天花板，自言自語一般的呢喃。

  「你大哥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他叫你去死呢？」

  「不會的！大哥對我很好，他救了我的命，不然我早死了。」

  沈肆冷冷的提了提嘴皮子，「人就是這樣，因為別人施捨的一點點恩惠就感恩殆盡，恨不得把所有的感情都付諸出去，可是人家非但不需要你的感恩，還會覺得你，愚不可及。」

  阿時聽得半懂不懂，只覺得沈肆把事情都看得太悲觀了，難道她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是因為這個？

  他盡力的搖頭，「我只知道，大哥對我很好。」

  沈肆撇頭，再次看著他，小孩就是小孩。她不再說話，阿時想著自己的任務還沒完成，一時間又不知該說什麼，尷尬的待在原地。

  「那個...姐姐...」

  「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歡我們這裡的人，因為我們每天都關著你，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關著你，但是人是鐵飯是鋼，你不吃，就更沒有希望了。」

  希望。呵。

  以前她也相信希望。

  不管面對任何問題，哪怕是看似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她還是硬撐著扣除出希望。

  她覺得，上天給了她多難的命運，一定是伴隨著許多希望的，可是直到那天她才明白，當絕望太強大，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希望是不足以支撐一個人走下去的。

  太難了，太難了......

  「你大哥有沒有告訴你，如果我不吃，你該怎麼做？」

  沈肆這一問，阿時有點為難，「大哥說...如果你不吃，就硬塞。」

  到底還是心地善良的，明明不是他的意思，說出來也還是不好意思，一副愧疚之態。

  「你下不了手，是嗎？」

  阿時不作回答，但答案卻已經很明白，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一般，眼前一亮。

  「姐姐，你還是吃一點吧，吃一點算一點，剩下的，我替你解決！」

  他咧著嘴拍胸脯，為自己想的好辦法感到驕傲似的。

  這也成功引起了沈肆的注意，有點奇怪道，「你？」

  阿時用力的點點頭，「嗯嗯嗯，對啊！」

  「這麼多飯菜，姐姐一定吃不下，但是有我就不同了！」

  沈肆不知道這孩子莫名奇妙的善意是為何，可的確讓她麻木的心有所動容，但看向那些涼掉的菜，她確實沒什麼胃口，何況之前還被顧萱然硬塞過。

  「你真的一點都不想吃？」

  阿時似乎看懂了她的表情，沈肆點了點頭。

  只見阿時苦惱的撓撓頭，「那還是我吃吧！反正我也餓了。」

  沈肆驚異的看過去的時候，他已經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