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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任務

2024-07-07 16:22:39 作者: 麟一毛

  金秋九月,盛開的菊花擺滿了各個宮殿,天高雲淡,蕭瑟肅穆的掖庭宮,因為金菊的點綴,添了幾分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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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小太監小心翼翼地捧著墨菊,一前一後朝嘉猷門走去。

  得了這個美差,兩人有說有笑,前面的瘦小太監突然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加快了步子:「走那邊那條路吧。」

  後面的圓臉太監一臉疑惑:「怎麼了?」

  瘦小太監慢下步子,與他並排走著,說起他從老太監們那聽來的閒話:「我聽說掖庭住進來一位人物。」

  「什麼人物?」

  瘦小太監聲音更低:「一個小太監,整天也不幹活計,守在太倉殿後倒座房裡,上月二十領月例銀子時,聽高內侍說,看見那人四肢細長,唯有身子胖成一個球狀,眼睛只有眼白,不知道是哪位主子安排在這養老的,不讓咱們多嘴問。」

  「你別嚇我,以後誰還敢從太倉殿那邊走呀?」

  瘦小太監往太倉殿那邊偷摸得斜了一眼,覺得胳膊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趕緊抱緊花盆:「太倉殿空了多少年了,從來沒安排過人住,只那一個小太監住進去了。」

  「還真是個人物,一個小太監住一整個大殿,說不準還能是個正經主子。」

  「誰說不是呢。」

  ......

  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掖庭恢復了寧靜,長長的巷子裡,除了點綴的金菊,一片蒼涼,西北角上的太倉殿,陽光鋪在殿上的琉璃瓦上,紅彤彤的要與菊花爭艷。

  尚食局的小宮女,拎著一個兩層食盒,站在太倉殿門口,深深地呼吸了幾次,把食盒放在腳邊,伸手在殿門上拍打了三下:「午食到了。」

  「稍等。」

  一個冷清的聲音,雌雄莫辨,從殿內傳來。

  膳食局的小宮女,趕忙拎起食盒,想推門進去。只聽殿門內一陣腳步聲,太倉殿的殿門打開了一條縫,小宮女看到門縫裡伸出一隻手。

  手指修長白淨,指甲透著淡淡的粉色,像精美的瓷器。

  手腕纖細,可以看到白皙皮膚下淡淡的青色血管,仔細看還能看到血管隱隱地跳動著。這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隻不曾操勞的手。

  再往上就看到一個胖胖圓圓的身子,與這隻伸出的手,完全不像是一個身體上共同存在的。

  小宮女猛的抬頭,只見是個戴著三山帽的小太監,看起來有十五六歲,長著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眼尾細長上挑,上面掛著彎彎的柳葉眉,兩眼之間凸起了一條高挺的鼻樑,殷紅的嘴唇下有一顆小小的痣。

  小宮女看到這張臉,臉蛋紅紅地愣住了。

  小太監把門推開了一小半,伸手把食盒拿過去,眼睛裡波瀾不驚,看著宮女的眼神冰冷又遙遠,這樣的年紀,卻有著看盡紅塵的淡然。

  「還有事?」他的聲音清冷干洌。

  小宮女一下回神,趕忙低頭:「一會我來收食盒。」

  「嗯。」

  小太監拎著食盒,轉身,伸手從背後把門關上。

  好奇怪的人。

  小宮女想著剛才看到的纖細的手腕,修長的手指,再想到那圓滾滾的身體,她猛地一哆嗦,趕緊走了。

  一邊走,還是忍不住回頭看著太倉殿,日升中天,掖庭宮沐浴在秋日暖陽中,一陣秋風吹過,小宮女感覺後背發涼,加快了腳步。

  內殿的門被打開,小太監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走到衣掛旁,把三山帽和太監服脫下來,又把掛在肚子和背後上棉墊摘了下來,纖細的身子穿著紅色的裡衣,坐到桌旁。

  她叫安謹言,是一個假扮的小太監。

  太倉殿屬於她一個人,她不是主子,但這裡是屬於她的地盤。

  她通常會睡在後面的倒座房,平日吃飯會在大殿裡,這裡太陽可以照進來,亮堂又溫暖。在大殿玄關左側有暗室,存放著她的衣服、棉墊、膠墊,胖瘦都有。右側暗室連通永安渠,設了一方浴池,四周有地龍,冬夏皆可沐浴。

  往裡走,是一個寬大的拔步床,安謹言偶爾會在這裡午睡。

  她打開食盒,雙腿蹲坐在椅子上,打開桌子上早就準備好的醃漬小黃瓜,兩個白淨的手指頭揪起一根填進嘴裡。剛打開食盒,看到門檻上落下一隻雨燕。

  安謹言嗦了一下指頭上的汁水,走到門口,從雨燕腳上取下一張紙條,手伸進口袋裡掏出一把藜麥灑在地上,雨燕跳躍著開始啄食。

  回到桌前,把食盒裡的清炒時蔬和八寶鴨擺出來後,打開了紙條:「明晚,女子追回負心人,將負心人置於龍池中心無槳小船上即可,五百兩。」

  安謹言看著紙條,把清炒時蔬中的藕片夾在米飯上,用勺子送進嘴裡,慢慢地咀嚼著。負心人搞死就好了,為何這般糾纏報復,花這時間還不如搞錢。

  她安靜地吃著飯,想著既然有人出銀子,走一趟也無妨。安謹言伸手撕下一個鴨腿,吃了一口,油潤的口感讓她臉上揚起了一絲笑意。

  不是殺人放火作奸犯科,僱主滿意,自己賺銀子,這活可以接。

  安謹言把一條紅色線圈纏在雨燕的左爪上,雨燕吃完藜麥,撲了幾下翅膀,飛走了。

  第二天,正好九月十六,月亮格外的明亮。秋日的銀河橫亘在夜空中,將整個長安坊都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長安坊間處處喧囂,繁華又熱鬧。

  東市附近的平康坊是唯一一個可以徹夜喧囂的地方。南曲更是雕樑畫棟,香紗幔羅,怪石盆池錯落有致,走廊里,焚香起音。

  本是招牌的歡吟香,奈何,今夜卻不應景。

  中曲的管事一路小跑過連廊,吩咐這裡的都知:「趕緊把歡吟香滅了,開窗拿扇子,散盡香味。」

  都知過來,不解:「管事,好端端的為什麼不燃香了?」

  管事擦著頭上的汗,慢慢地把氣喘勻:「貴人要來,那位是最不喜焚香的。」

  貴人?

  這長安城裡,來來往往都是貴人,都知一時拿不準是哪位,小聲問管事:「哪位貴人?」

  管事一邊開窗,一邊拿著扇子用力地扇著:「唐家那位貴人。」

  說到這裡,大夥都明白了。

  敢在這長安城唐家稱貴人的,就只有那一位了,誰不知道這唐爺,說起這唐爺...

  管事一手一把扇子,還在催著:「快點扇,人都快要到了,把人都喊過來,別留下一絲歡吟香味。」

  一盞茶的功夫,管事從窗子裡看到外面遠遠一隊轎攆向這走來,趕忙帶著幾位中曲有名的都知趕去門口迎接。

  伴著轎攆的聲音,不見其人,先聽到一陣六么的低聲吟唱,接著一陣低喘,六么的調子被這陣低喘代替。

  中曲門口的琉璃燈籠照出一個修長的身影,那人被小心地攙下轎攆,坐在了輪椅上。

  那人頭戴軟腳幞頭,藍紫色纏枝蓮花紋圓領窄袖袍衫,才剛剛入秋,外面已經罩上了一件純白色狐裘。

  他低著頭,還是微喘,瘦長的手指握在胸前,因為氣喘,拳頭背面的青筋高高鼓起。

  管事側著躬身,十分恭敬地喊:「唐爺。」

  唐家枝繁葉茂,只有這一位誰見了都恭敬地稱呼一聲爺,可見這位爺的尊貴。

  輪椅上的人,額頭飽滿,頭髮油潤,皮膚白皙,因為剛才的氣喘,臉頰紅潤,漂亮的桃花眼裡水光氤氳,眼尾泛著淡淡的紅色,無論骨相皮相都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則不及,比那西子還嬌兩分。

  管事是個久經紅塵的人,環肥燕瘦不知道見過多少,愣是被眼前的這位勾了心神,察覺到唐釗冷冷的眼光,才猛然回神:「請隨我來。」

  管事戰戰兢兢地引路,心裡又驚又怕,剛才的失神,要是惹這位貴人不悅,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全長安城裡的人都知道這位爺脾氣大得很,惹到了他,那就甭想在長安城裡容身。

  唐釗淡淡地回應,柔若無骨地斜坐在輪椅上,等他喘勻了,後面的人才開始推著他往前去。

  儘管走的很慢,輪椅的顛簸還是讓唐釗再次厲害的喘起來,他眉頭緊蹙,眼皮低垂著,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更添一份羸弱。

  領路的管事小心的聽著唐釗的動靜,走路的步子又小了兩寸,短短的迴廊,又走的十分慢,額頭上卻泛起一層密密的汗。

  穿過中曲,抵達南曲,推開門,掀開羅幔,就見一張神俊朗的臉,管事低頭喊:

  「霍爺。」

  霍玉與唐釗從襁褓時就認識了,兩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是青梅竹馬的髮小。

  霍玉這會正坐在桌前摸牌,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兩道英眉斜飛入鬢,聲音粗獷朝著唐釗歪嘴一笑:

  「釗爺,來了。」

  長安城貴人如過江之鯽,可這貴人也是分一二三等,唐釗便是這一等一的人上人,如果不是霍玉跟今天的東家是髮小,唐釗也不會親臨。

  今天這局是霍玉為另一位發小攢的生辰宴。

  一桌的富貴子弟等霍玉一開口,都巴結討好的喊唐爺。他們可不敢喊釗爺,那是親近之人才能喊的稱呼。

  唐釗沒有回應那些人,懶懶地對著霍玉說:「撤了,腦仁疼。」

  霍玉捋了捋左側濃眉,嘿嘿笑了兩聲:「聽釗爺的,撤了!趕緊撤了!咱喝兩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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