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言不語不依不饒

  真正成為賢妃的第二個早晨，我驚嘆於早膳的菜色竟如此豐盛，由原來貴嬪位份的六菜一湯食，變成了十六菜兩湯食。

  「哎，這吃得了嗎？」鐵錨端了兩趟還沒端乾淨，不由得抱怨道。

  我一笑坐到桌邊：「多了還不好？等御膳房的人走了，你們坐下同我一起吃。」

  「我們可不敢，小姐現在是賢妃娘娘，夫人囑咐我們要有規矩呢。」鐵錨終於把最後的一道湯端了上來。

  「昨晚受教育了？」我笑道，知道娘一定嘮叨她們幾個了。

  蘭槳捂嘴一笑：「我們並沒有，只她自己。夫人來時她自己坐在那吃松子，扔了一地殼子。」

  鐵錨氣鼓鼓瞪了蘭槳一眼。

  「牙牙也要吃松子。」我以為這傢伙醒不得這麼早，還想著留些吃食給他，不想已經穿戴整齊，由鈴鐺領著出來了。

  「小公子真是長大了好多，自己的衣裳穿得利索極了，奴婢都幫不上忙。」鈴鐺笑著，「而且自己洗臉，自己用青鹽漱口，都有模有樣。」

  

  「乳娘說了，牙牙現在長大了，雖然是貴公子，平日有人侍候著，但是這些穿衣，洗漱的事情自己也要會做。」牙牙說著竟規規矩矩向我行了個禮，「姑姑早。」

  「牙牙早。」我笑著拍了拍身邊的椅子，「來吧，吃飯。」

  用過早膳，我們迎來了三波客人：

  魏貴嬪和辛才人；

  皇帝；

  盈盈。

  第一波兒被我支走了，留下了糟魚，真好吃。

  第二波兒也被我打發走了，他來照例秀恩愛，我說孩子在這兒，你要膩膩歪歪，我就動手。

  第三波兒我留下了，我拼不過她，撒嬌也撒不過。

  大概是心存了疑慮，帶娃的時候，我的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兩個奔跑的圓球，最後頭都轉暈掉了，真暈！

  「小舟，你來。」我低聲道。

  在小舟耳邊囑咐了幾句，我便回去寢殿歇了午覺。

  傍晚時分……

  我醒過來的時候，看見一臉鐵青的小舟端了洗臉水進來。

  「怎麼樣？」我問道。

  小舟滿臉都是慍怒：「小姐，不知道是不是我聽了五嫂的話先入為主，生了芥蒂，我留意著，沒人瞧見的地界兒，那奶母子確實喜歡呵公主的癢，奴婢瞧著實在是有些不知深淺，而且……而且……」小舟說著跺了一下腳。

  「怎麼了？」我道。

  「她不止把手伸進衣裳里呵公主的癢，還，還呵咱們小少爺的，若不是，若不是咱們小少爺敏捷躲開了，那手，那手都要伸進下面的小衣里去了！」

  我一驚不小，頓時站了起來！

  「牙牙，來，該吃晚飯了。」一天在孩子們奔跑的時光里過得飛快，眼瞧著太陽又要落山了。

  「姑母，公主能在咱們這兒用膳嗎？」牙牙問我。

  「當然可以，但是盈盈要先問過她的母后才行。」我笑道。

  「這是自然，牙牙知道，所以牙牙來問姑姑，公主去問皇后娘娘。」牙牙道。

  「就是這樣，我家牙牙真聰明。」我摸了摸他的頭。

  就有跟著公主的內監跑回馥春宮請話，一會兒又跑了回來：「回賢妃娘娘，皇后娘娘說，今日蘊儀公主的小姨母進宮來了，還是想讓公主回去見見。」

  「這是應當的，公主，你就回去吧，咱們明日還可見，我明日晚上才回去。」牙牙把桌上的糟魚盒子拿了起來，又回頭看我。

  我笑著點了點頭。

  「這是貴嬪娘娘送我姑母的，你帶回去，給你姨母嘗嘗。」牙牙把糟魚遞了過去。

  盈盈笑得歡快，又覺得捨不得這個唯一的玩伴，走了兩步又回頭看。

  「公主，咱們快些回去吧，你看天色不早了，別讓小姨娘等急了。」楊乳母拉了盈盈的手，向我們辭了行，便向外走。

  不想剛走到門口，盈盈就哭了起來，鬧著要和牙牙哥哥一起玩。

  我嚼了嚼空氣：「牙牙你來，姑姑囑咐你幾句話……」

  日暮西沉，夜色來至，今日雲多，時不時便遮住月色，時不時又露出來，有些惱人的陰晴。

  吃過晚膳，我獨自坐在廳堂里，閒閒撥著桌上的燭火燈花兒。

  蘭槳走了進來：「娘娘，小舟遣人來說，小少爺已經在皇后宮裡用過晚膳了，此時正和皇后娘娘，公主的姨娘湖靈小姐，還有公主在皇后寢殿裡玩耍。」

  「可在一處？」我問。

  「小舟回得細緻，說皇后和湖靈小姐在外殿，兩人在圍爐賞月，咱們小公子和公主在內殿，小舟和公主的乳母看著，沒有旁人。」蘭槳回完，瞧著我，「小舟這是怕娘娘擔心，說得這樣囉嗦。」

  我一笑未作他言，不是有意瞞著蘭槳，是事關公主，少一個人知道就好一分。

  坐在桌前飲著茶，是雪頂含翠。

  這經霜雪的茶，越冷，芽就越香醇。舊年冬暖，閩南的茶農只得了山頂幾棵樹上的好品，攏共送進宮裡的只有五斤，因為榮璋偏愛，基本都留在了東雲閣兒，後宮只太后和皇后一人得了半斤份例，嘗嘗鮮氣。皇上也送了我半斤，現下喝的就是，只是心下緊張，並喝不出太好的滋味。

  大約兩三炷香的時間……

  「娘娘，小舟帶著小公子回來了。」鈴鐺一直在院子裡趁著月色收拾新開的茶花，摘了裡面的嫩瓣晾曬，給我沐浴用，見小舟領著牙牙有說有笑地進了院子。

  「回來了。」我裝著不緊張，閒閒道。

  「姑姑。」牙牙見我桌上有糖，也像塊糖一樣粘過來。

  「不能多吃，吃了要用青鹽刷兩次牙才可以睡覺。」我揪著他的小臉。

  「好！」牙牙歡天喜地抱著糖盤子去窗邊的榻上吃糖了。

  小舟接了蘭槳手裡的毛巾，站在我旁邊。

  蘭槳細心得很，知道我們大概有話說，自請去幫鈴鐺摘花瓣了。

  「怎麼樣？」蘭槳出去後，我問小舟。

  「要說咱們小少爺，真不是吹的！實在有咱們江家的門風！我覺得他和娘娘好像！你們天生什麼都不怕的嗎？」小舟笑著給我的茶碗裡添了水。

  我握了一下她的手。

  「娘娘手這麼涼，要不要奴婢去把殿門關了？」小舟道。

  「你看我像不怕嗎？我緊張得頭髮里都是汗，這可是我家的孩子。」我低聲道。

  小舟一笑：「娘娘這也算捨不得自己的孩子套不著別家的狼了。」

  月色低沉，內外皆靜。

  小舟緩緩地將馥春宮剛剛發生的事給我講了一遍。

  「這麼說，咱們牙牙說得極清楚。」我道。

  「自然是，那氣勢把我都嚇了一跳，不過說來，那奶母子也真是大膽，我不過剛剛藉故走開，她便上前逗弄兩個孩子，掀了孩子小衣就摸小肚子，還好沒有摸到，小公子就閃開了，還大聲說你為何碰我？這一吵，皇后和湖靈小姐都被吵了進來。」小舟道。

  「皇后可是把牙牙和盈盈帶走了去說話的？」我問。

  「是，本來湖靈小姐當時就要問，是皇后娘娘攔下了，只說帶他們去吃糖，讓奶母子先去打水預備著洗臉，這才分開了。」小舟道。

  「嗯。」我點頭。

  「娘娘，那接下來咱們怎麼辦？這件事……」小舟問。

  「哪裡有事？」我笑道，「去抓那個吃糖大俠刷牙吧，他都快吃了半碟子了。」

  小舟稍一疑惑，隨即也就明白了，笑著自去帶牙牙往後殿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