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鹿石散
2024-07-07 15:54:48
作者: 紅柰
我被榮璋領回了安瀾殿,陳妃因為御前無狀,無憑無據詆毀我,被罰躺在自己的宮裡不許出來,為什麼是躺?因為她也開始長痘痘,高熱不止,只能躺在床上「哎呦」。
一時,又有御醫局的人來報,蘊儀公主痘疹已透出,痘相極好,連燒也退了,現下用過藥,睡得安穩。皇后娘娘知皇上懸心,必不能入睡,所以著人連夜送了信來。
皇上聽說,長長鬆了口氣,復坐在榻上看起書來。
安瀾殿裡先前的床幔被褥並我和皇上的寢衣,早已拿去藥湯煮沸晾曬,此時我換了件雅素的松香緞子寢衣,圍著被子坐在床上,看著肖榮璋。
「折騰了一天一夜,不困嗎?早些睡吧。」他自己倒是看起來不太累,果然是日理萬機練就的銅鐵人一枚。
「你不懷疑我嗎?」我知道他不懷疑,但是我好奇。
榮璋沒抬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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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散開被子想跳下床湊到他面前問問,又覺得特殊時期,時疫泛濫,還是離得遠一些好。
「不要聒噪,朕在想事情。」榮璋還是沒有抬頭。
我嚼了嚼空氣——這麼不耐煩!
「那皇上幫我解個疑惑唄……」我眯著修長的眉眼,想從榮璋的臉上窺探到一些細微的表情,「青黛、玄參、水牛角是怎麼回事?柳大人說得這麼肯定,我定是用過這些東西。」
皇帝沒有說話。
從昨天一早我出了國公府的門,就沒吃過東西也沒喝過水了,為的是按例新嫁之人一路上之上腳不沾地,不能停留廁軒之故。所以我吃的第一口東西便是一進宮門太后娘娘賞的燕窩……第二樣是榮璋給灌進嘴裡的水,接下來是皇后親制的玫瑰酥,總而言之,這兩日吃下的東西,都是一個來源——宮裡!
你不疑我,當我也不疑你嗎?!
我心中想著,但是這話我不能說破,我深知榮璋的脾性,玩笑的話私下裡我與他怎麼說都不會被責怪,左右從來都是沒大沒小的,但正經事他若是想告訴我自然會說,若是不想告訴我,我問多了也是沒用。
就像現在,對於宮中時疫,尤其是我抱來的那隻繡枕,我想他已經在思考原委,或者已經在查了。榮璋的聰慧敏銳高於常人太多,當年先皇的一眾皇子皆是俊秀多才之輩,可就是在這一群人中,你也會一眼就瞧見肖榮璋!而且無論是在教院裡還是演武場上,若他不有意謙讓,其他的人巔峰即「榜眼」罷了。
「微微……」露重更深,屬於大周賢妃的安瀾殿中,我沉坐良久,終是被放下書的榮璋輕聲喚道。
「嗯。」我點頭,等他說下去。
榮璋嘆了口氣,聲調郁沉:「朕之前懇求過母后,求她不要讓你進宮。」
我點頭,示意我相信他說的。
「以你的家世品性,還有這麼可愛的模樣,找個鐘鳴鼎食之家嫁了,順遂一生必是當然。」榮璋走過來,笑著捏了捏我的臉,「可母后說,若是朕不願意,她就要為我普天大選,沖百人之數入後宮。朕……朕不忍心。」
其實我早就聽母親說過,太后娘娘為著皇帝登基以後始終不肯選秀充實後宮大為憂愁,又不願意和皇帝為此鬧僵,不得已才經常在大臣家走動,為的就是選看適齡的閨秀們,為皇帝張羅新妃,不想忙了半日,選定的女孩皇上依舊一個不看,一個不納。
登基近五年,後宮除了當年先帝在位時強指給他的王妃,也就是長得與泉姐姐最為連相的妹妹杭澤靈以外,就只有這幾年榮璋南征北戰征服的各屬國送來的和親女子而已。
榮璋年輕,其實後宮人少一些也屬正常,登基之初,取消第一次的後宮選秀也算彰顯節儉,顧念舊人的老例,但是……有一件事情是太后娘娘無法接受的,那就是如今榮璋已經二十有六的年紀,膝下卻只有皇后誕下的一個孩子,還是個公主,這不僅讓太后焦躁不已,整個後宮更是惶惶自危,生怕太后一生氣降了罪責,連累她們的國家父兄。
此時皇帝提起我入宮的事情,我點頭一笑,心中倒是更明白了幾分。
「皇上不忍心大選天下,讓眾多紅顏老於宮中,倒是捨得我。」我撣了撣落在床笫上的菱花瓣,這是我剛才沐浴的時候用的香料,不經意帶到了床上。
榮璋眼底皆是愧疚,只是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說下去,只好坐下來,靜靜瞧著我。他的眼睛真好看,仍像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喚我微微的樣子。
「昨日,太后在給我的燕窩裡放了什麼?」暗戳戳,我覺得自己大概抓住了一個榮璋對我有所愧疚的時間。人在愧疚的時候大概率會說些實話。
榮璋愣了一下:「是鹿石散。」
我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過去。
「沒事,不傷身的,不過就是……就是暖情之用。」榮璋觀察了我一下,看我是不是能明白他在說什麼,「朕已經給你灌了解藥,柳大人說的青黛、玄參就在解藥里,不過用的不是水牛角,水牛角藥性過涼,怕傷了你的身子,朕用的是犀牛角。說來也巧,竟是意外讓你避開了痘疹之毒。」
我想我明白了……
「太后知道嗎?」我問。
榮璋看著我:「知道什麼?」
「除了皇后娘娘,後來的諸位嫂嫂,還都算不得是我的嫂嫂這件事。」目光清朔,我含著笑意瞧著眼前我的丈夫,什麼丈夫?看來今後他還是我哥。
榮璋笑了:「小小年紀,你倒是什麼都懂。」
我眯著眼睛:「孫姑姑那樣一等一的人才,是個傻子都教明白了。我猜,太后娘娘是知道的吧?」
榮璋些許無奈:「嗯,應該吧,不然也不會你一進門就送摻了鹿石散的燕窩。」
「為什麼要給我吃啊,給你吃不是更直接?」這句話我沒好意思說出來。
榮璋想是知道我的疑惑,伸手拍了拍我的頭:「知道為什麼朕也沒有感染時疫嗎?因為那解藥每次有新妃進宮,朕都會提前吃下一碗的。」
我咋了咋嘴,哦……原來是這樣?這麼拼的嗎?解春/情的藥劑一碗兩碗自然不妨事,不知道吃多了會不會……若是有朝一日接回泉姐姐,洞房花燭,情深意濃,尷尬了怎麼辦?
話說我倆正在有一句沒一句閒聊著,門外,錢德閱低聲來報
——「皇上,您等的人來回話了。」
「嗯。」榮璋應了一聲,「怎麼說?」
「派來的人說,事情已經有了眉目,最遲明日晚間,早了晌午就可有分曉,請皇上放心。」
肖榮璋不言語,起身撥滅了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