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知道多恨你
2024-07-07 11:10:24
作者: 電視寶寶
我問他,為何他要帶著面具,他淡淡嗤笑著,告訴我,因為他的容貌,他的對手不願與他對陣,曾經他也很執著於此,不過,一次無意的漫步中,他入了無名谷,天天享著天賦之作的神韻而染,漸漸地,便將心中的苦楚褪了去。無名谷是他忘卻塵世煩擾的地方。若是心境中有著結郁,他就會到無名谷,賞景彈琴,洗卻一切。大半月前,齊國大將斛律光竟被天子誅殺,一起共事多年,並肩作戰的生死兄弟死於謠言,讓著他難釋痛苦,於是便到了無名谷,也無意間遇到了我。
夕陽雖好,但是作為凡人的我們卻拉不住它紅色的拖尾,夜幕星辰終是替代了那個紅色。
他忍著身上的傷,合上衣袍,帶我回了無名谷。
然而,一切並未像我們預想的那般低調。剛到無名谷的廳堂中,著著霓裳的丫鬟們便蜂擁而上,他與我尚未拉起的手,驀地被著幾抹倩影分了開來。
「公子,公子,你不是和那個討厭的男人走了嗎?」
「公子,你怎麼回來了?」
「公子,你是不是想我們了?」
嬌柔的聲音竄動在我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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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個十日,我才出谷。」
十日後,他要離開,我想回頭去問,可身後一群女子已開了口:「公子,你別走了。」
「就是,別走嘛。」
我繼續著腳下的步,朝著自己的房走去。今日,我的心有些莫名的累,可是卻沒有倦。
剛過第二個長廊,身後傳來他的話語:「你走得這麼快,我差點就……」
「我只是看見有那麼多人圍著你。」
「那你也不施以援手?」
「我。你要離開無名谷?」
「鄴城還有很多事未做,離開王府太久,容易遭人非議,我想該是回去的時候。」
「那……」
「怎麼?」他慢步而上問我,那醉人的眼眸淡泛著如若星辰的璀璨。
「那,你要好好養傷。」
為了不讓自己的傷被著谷中的女子們知曉,盡染紅色的銀月錦袍,被著我們扔入了柴房的火堆,直到成了灰燼。
「其實,若是我會洗……」
「好了,不用這般自責,衣服而已。」我在二十一世紀用慣了洗衣機和那八四消毒液,在這一千五百年之前如何去除血漬毫無研究。本想讓我幫著解決困難的高長恭,看出了我眸中的那絲傻愣,取回了放入我手的衣裳,便帶我毀滅了證據。
這一晚後,我會在午後去看他,幫他守著門,由他自己敷著金瘡藥。一日,兩日,三日。
每一日,他都會在處理完傷口後,帶我去小石洞教我彈曲。曾經他問我,想學箜篌還是古琴,我的答,沒有半絲猶豫,「古琴」。高長恭的強項不是古琴,而遠處長安城中的他,才是彈撥古琴的高手。
每次他帶著我的指,撥弄在琴弦上,我總感著心中的痛,隱隱的痛,只是我卻莫名地依戀在那個痛上。
「叮——」一個雜亂的琴音。
「對不起。」我又一次地將著弦彈到了他的指上,這已不是第一次,好多次,我都笨拙地彈到他。
「慢點來,就會好些。」
「也許我就不適合。」
「你的指很適合彈古琴,只是你缺了……」
在我的身後,他欲言又止。
「缺了什麼?」
「你的心不在這裡。」
我的心不在這裡,那它該在哪裡?我捫心自問著,只是連我自己都給不了答案。
第八日,高長恭沒有讓我去替他守門,只是讓冰兒告訴我,他今日有重要的事。
我正喝著山間泉水而泡的茶,看著冰兒正要離去,便多問了一句:「公子他出谷了嗎?」
「嗯,公子他出谷了,不過他要回來的,你知道嗎……」本已跨到門檻半空的腳又抬了回來,甜甜的聲音繼續道,「我告訴你喔,就是那個很好看很好看的人來了。」
「什麼?!」
我手中的茶杯微微一側,熱燙的水,忽地傾向桌几。
「哎呀,若蘭,小心燙。」
「喔。」我慌亂地放好茶杯,取出腰間的絲巾擦拭起來。很好看很好看的人?在冰兒眼中最好看的就是高長恭,而那個很好看很好看的人,會是他嗎?不,他不會來齊國,他不會,他一個大周的天子怎麼會來齊國?不,不是他。可是,若是他呢?若是他來,他會因何而來?為了與高長恭的君子之交,還是……?不,我不能讓他見到我,而我,亦不能再見他,絕對不能。
希望,我的直覺是錯誤。
這一日,我的心總是那麼恍惚,多次踏到門檻的步,都因著莫名的躊躇而停止。放下,既然我已準備放下,既然我曾經告訴他我是獨孤翎的女人,既然我離開了讓我心傷的長安,我,為什麼還要追逐那個答案?無論是他,又或不是他,對我而言,重要嗎?
月上枝頭,我正欲就寢,雖然知道即便在榻,闔眼而眠對我而言已是一種奢望,但覺,終是要睡,就好比路,總是要走。
「蘭兒,你能拿床錦被嗎?」
忽而,門外傳來高長恭的聲音。
「等等。」
「送到隔壁廂房來。」
我抱著錦被,我步出屋門,高長恭已站在了隔壁廂房的門前。銀月灑在他的面龐,俊秀的眼眸如著天上墜落的繁星,璀璨明亮。
「我的一個朋友睡在裡面,麻煩你把錦被送進去。我還有些事,先去書房了。」
他的一個朋友?裡面睡著的是那個人嗎?我該進去嗎?手緊捏著掌中輕柔的錦被,慌亂的心是那般無緒。我好想進去,可是我怕見到他,便不願再離。我恨他,因他的背棄,然而,我的恨,為何這般無力?
「長恭。」
我喚著那淡若清風的男人,卻在抬眸間發現眼前已無了他的蹤影。月的斑駁落在我的身上,無聲的呼喚仿從心底釋放。手搭在門上,心在那一刻顫抖。
我終是推開了那道隔閡,未及榻,我已聞到了淡淡檀香。宇文邕,真的是你,不需要靠近,我便知道是你。
這麼久了,你知道嗎?你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恨你將我的愛生生奪走。
我,朝著床榻走去,邁出的每一步,都落著我的恨,遺著我的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