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八百個心眼
2024-07-07 11:08:36
作者: 電視寶寶
「朕差點忘了,明日是嬸母壽辰。做侄子的,於禮當去。」
嬸母?大冢宰也姓宇文,那就是說那個大笑的男人果真是他的堂兄?可是這個堂兄好像和他的關係很差。然而,他卻答應了那人的邀請。
「謝皇上,臣母親定會高興。」
「嬸母與兄長已十多年未見,如今難得相聚,定是要好好尊奉老人家。」
宇文邕時才的「大冢宰」已轉成了兄長。然而稱呼的改變,似乎只在表面——我絲毫沒有感到他們之間對話的平和。他們,到底有什麼仇怨?
「謝皇上關心,臣這就回府里準備,明日為母親好好過個壽辰。」
「好,你退下吧。」
革靴聲再一次響起,由近及遠。
「吱——」門剛被打開,那人的話又再一次響起:「皇上,您武功雖好,可也不能只留獨孤大人這位毫無武功的御醫在外守著,萬一有個什麼閃失,誰來擔當這個責任?是獨孤大人?禁軍?還是臣?皇上,請以您的安危為重。」
如此傲慢的口氣,不像是替宇文邕著想,更像是在找茬。可是,獨孤翎他不會武功嗎?他在密室中的身手是那麼快,難道是我自己遲鈍?可是那個人的話分明是說獨孤翎不會武功。
「謝謝大冢宰提醒。」
本以為宇文邕的話已是這個不甚和諧的對話結尾。卻未料,我聽到了一個嗤笑聲:「呵,獨孤大人,不好意思,提到你的傷心事了。」
門被關上,御書房內頓時一片死寂。
我隔著簾,聽不到他的呼吸聲,但是無聲無息的外面告訴我,此刻他的心正沉落在玄冰之底,深潭之中。
我忘卻了他的話,兀自地掀開了垂簾,漸漸現在我面前的是他的側影——垂目低頜,雙眸緊閉,長睫相合,修長的指側撐著那已緊擰的眉間,髮絲遮披著他的手腕,垂落在朱赤的御几上。
「你……」
我的話尚未說出口,他猛地一個拂袖掃案,御案上的文書奏摺悉數落到了地上,敲擊在青磚、案腳之上,散落一地。
「呃」,突然的驚嚇,迫地我不由發出一個小小的怕聲。
「我,我沒有想到……」
「朕想一個人待會兒。」他無力地說著,沒有抬頭,只是低語。
「我沒有想到因為我,你會……」
我真的很愧疚,他們是因為我而爭吵,而他是因為我對自己的軍權再讓三分。
「出去!」
他大吼了一聲,依舊沒有抬頭。
「可是,你是因為我——」
「不要自以為是!出去!」鬆開撐在眉間的手,微微發紅的眉宇下一雙緋色而染的褐眸緊緊地盯著我,仿若用眼睛告訴我,讓我走,讓我離開。我,避開他的目光,看著地上四散的奏摺和文書,彎下身一本一本地撿起放在腰間。紅的,金的,藍的,綠的,散開的,略有摔撕開的。十多本奏摺,文書按著顏色,我疊放在一起,站起身,放在御几上。
「砰」,當著我的面,他再一次地拂袖,生生地將時才我放下的奏摺,文書掃落在青磚之上。
我並未作聲,只是彎腰做著和剛才一樣的事情:撿起,疊好,再放上。
「砰」,奏摺,文書,一揮落地。我再次彎身撿起,放在桌案上。
「朕不想見到你!」
他吼著,音顫,聲抖,眸中的那片紅色愈加刺眼。
「若蘭告退。」微福了身子,我轉身退去。
他是帝王,他不願任何人看到他的無奈,他的脆弱,他所有不是那般堅強的每一刻。他是男人,他不願任何女人看到他的面失,他的敗北,他所有不是成功勝利的每一次。
我,是臣子,也是女人,所以我必須選擇離開。
門剛微啟,身後傳過他的聲音:「明日早朝,和朕一起。」
「是,皇上。」
我轉身行禮後跨出了御書房的門檻,合上了門。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他的問,我的問,幾乎出在同一時刻,眸光的瞬間相碰後,他淡淡一笑,唇邊的酒靨微微露著,略帶著些許淒涼。應著他,我笑了笑,略帶僵硬的笑。
「我沒事,只是皇上他……」
「讓皇上靜一下。」
「那你呢?」
「我?你是說剛才宇文大人的話嗎?」他的唇依舊微彎著。
「你……」
「嗬,我習慣了,沒什麼感覺。」他在撒謊,因為他眸眶邊的紅線,因為他不自然的笑,因為他半遮在白袖內緊握的手。我知道他在掩飾自己,掩飾一切。
「你晚上有空嗎?」
「你知道,我不會對你解釋。」他看著我,有內疚,但卻不帶歉意。我不知道為什麼他不願解釋,可是對著這個曾經想殺我的人,我更執著於他的原因。
「如果你不願說,那我也不會再逼你。我只想要回我的東西,僅此而已。」
「晚上,靜鴻閣等我。」
我點了點頭,轉身而回。
暮雲的紅色淡淡染成了深藍,缺了一角的月褪去了淺黃披上了亮銀。我趴在貴妃椅上,呆呆地看著那點點繁星的抖動。快到八月十五了呢?以往的中秋節,我都會和家人一起,團聚在父母親朋的周圍。可是,現在我卻獨自一人在隔著一千五百年的北周。
「多吃點,可以長胖點。」
「以後找個工作回來吧。」
「多打打電話回來。」
「怎麼才這麼點日子,就又瘦了?」
父母的話在我的耳畔是那麼清晰,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不是在尋我這個寶貝女兒,可是,我該怎麼回去?沒有電話,沒有手機,沒有網絡,今年的中秋,我給他們的不是一聲問候,而是一個焦急,他們一定是心急如焚了。
我的頭垂下,埋在臂間,眼中的淚早已爬濕在頰邊「我要回家。」
「若蘭。」
「若蘭。」
我的背脊被輕輕觸碰了一下。是他來了,時才的思鄉,讓我竟聽不清身後的任何聲音。
「你,你來了?」襯在下頜的手擦拭著臉龐上的水痕。
「你怎麼啦?」
「我,我想回家。」
「給你,不要用手去拭。」白色的衣袖遞過一條淡粉的繡帕,接過的那刻,我觸到一個凸起的地方。一個秀雅的「翎」刺在繡帕的下角。我愣了愣,心裡微微一涼,又將繡帕遞了回去。
「還給你。」撅著濕濕的櫻唇,略帶酸意地低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