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千里相救
2024-07-07 05:48:27
作者: 淮西
西北方來了一隊兵馬,約莫兩千多人,領隊的人是隋末。
霍淵跟謝容與皆心生警戒,隋末領的是西戎兵,這時候西戎人來摻和又是做什麼?
關鍵是,他們是怎麼越過北黎的西北防線的?
霍淵不由擔憂,難道是盧二郎他們失守了?
隋末一邊跑馬朝霍淵大喊:「北黎陛下,我來助你!」
霍淵一愣,蕭宸還能有這好心?
「原來是幫手。」謝容與一笑,「有意思,西戎兵幫助北黎,可真是百年難見的畫面。」
霍淵看向謝容與,這廝嘴角的笑讓他心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謝將軍眾叛親離,體會不到被人幫助的滋味,所以很酸。」
「是啊,酸得很,我與蕭宸相識多年,可少見他這樣大方。」
話音未落,謝容與再次出刀,這一刀用了十成的功力。
霍淵早防著他時不時的偷襲,在他提刀那一刻也出了刀,直擊他的前胸。
跟謝容與打了三個月,霍淵被錘鍊的功力大漲,也摸透了路數。他閒著沒事的時候就在腦海里演練如何擊中謝容與的要害。琢磨到今日,在時機,功力還有出招位置都到位的前提下,他有五六成的把握。
此時他在謝容與右側邊,對方出刀手臂朝外,剛好露出前胸要害。他提刀虛晃抵抗,在刀鋒將要相抵之時手腕一轉,同時下腰平移,出刀,一氣呵成。
這一刀他傾注了全部的功力,成功擊中了謝容與那永遠也打不著的前身。從心口到小腹,一刀砍下。
謝容與的右臂受傷,回刀遲了一瞬,以他對霍淵的了解,即便遲了對方也不可能擊中他。因此當這一刀橫穿他前身時,他第一感覺不是疼,是詫異。
原來這小子一直蓄力藏拙,只在有把握的時候才出手。
好心性,耐心,聰慧,會把握時機,又穩又狠,真是讓他欣賞。
「你很好。」謝容與看著破開的戰袍,還有後知後覺冒出來的血跡,微微一笑。
然後,他勒緊韁繩迅速後撤,身後一排著火的羽箭齊刷刷破空射來。
霍淵瞠目,立刻調轉馬頭,同時振臂高呼:「撤!」
南北兵將各奔東西,火箭頭落下的地方砰的一聲炸響,繼而火勢大起。因為風向原因,火迅速向北黎兵逃跑的方向席捲。
今日謝容與殊死一搏,預感到不能輕易殺了周忘塵,因此費盡心機設計了一番。
如今入冬,地上的草已乾枯,謝容與提前叫人在這一片多鋪了一層枯草,零星埋了一點炸藥——埋多了會被霍淵的人發現。
點了火的箭頭上有油,遇到枯草,火勢會迅速蔓延。而今日吹東南風,正朝北黎軍的方向。如果運氣好,能炸到周忘塵最好,如果炸不到也有難以擺脫的火陣。
一切都在計劃中,唯一沒有料到的是被霍淵砍了一刀。
謝容與躲開火勢,坐在馬上看著飛快撤退的北黎兵,心情有些複雜。
「將軍,您的傷可要緊?」
謝容與將要開口,一口血翻湧到喉間,噗地噴出了老遠。
「將軍!」
火勢追著人瘋跑,霍淵在最後,整個後背被熱氣烤得像要燒著了。他回頭看了一眼,火苗跟狗皮膏藥似的緊咬不放。
這一片荒草遍地,如果風勢不減,馬跑死了它也不會退,得想個法子才行。
就在此時,西戎兵忽然開始往火里丟東西。霍淵定睛一看,似乎是一些濕布。這些濕布蓋住了火苗,暫時阻止了火勢。
還沒等想明白西戎兵怎麼能未卜先知,又見西戎兵人手持一把長鉤,開始清理地上的草。
一通折騰後,火勢終於不再追著屁股咬,大軍停下來,劫後餘生一樣望向還在燃燒的火。
霍淵走向隋末,先朝對方抱拳致謝,「多謝相救,可是蕭王派你來的?」
隋末朝北黎陛下行了臣禮,才回:「我們王聽聞陛下跟南陵在此地打了三月余,預想可能需要幫忙,所以派我來,當是還了當初陛下幾次相救之恩。」
霍淵點了點頭,心想:「蕭宸這人倒是比謝容與講究。」
「我方才見你們用濕布滅火,如何會未卜先知?」
隋末說:「我家王跟謝容與十年為敵,多少了解他的一些做派,他最擅長利用天時地利,什麼火攻水攻,用冰用雨,多做些準備總能用得上,我們還帶了棉被乾糧什麼的,萬一被困就能用上。」
「原來如此。」霍淵又學了一招未雨綢繆。
隋末又道:「不過火勢只是暫時控制,如果風不停,還是會繼續燒,幸而附近沒有人。」
霍淵吩咐屬下:「儘快把附近的枯草鋤掉,沒草沒木可燒,火勢會弱,然後再行撲滅。」
「是,陛下!」
隋末問:「陛下可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霍淵道:「謝容與今次狗急跳牆,大約是需要著急回陵城,他一走,無人可阻擋我。」
「葉姑娘可是近陵城?」隋末問。
霍淵說是。他看出隋末,不,是蕭宸想要幫阿榆。
「若陛下這裡無需幫忙,我等就先往陵城去了。」
「那就有勞隋統領了。」霍淵沒有阻止,這種時候,有人幫忙是求之不得。
「陛下!」
蕭宸身邊的一個小將忽然對著他大叫,「您後背燒傷了!」
他喊完了,霍淵才感覺到後背火燒火燎的疼。他用手摸了一下,濕漉漉一片。
他今日為了施展對謝容與的那一刀,沒有佩甲。方才爆炸之時,他因為離得近好像是受了一些波及,只是因為當時只顧逃命無暇顧及。
沒注意的時候也就罷了,一旦疼痛襲來就有些受不住。他疼得眼前一陣陣發黑,視線竟也有些模糊了。
隋末看出他情況不太好,沒有聲張,小聲詢問:「陛下,您要不要快些回……」
他話沒說完就見霍淵兩眼一翻,心道不好,這是暈了!他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人,吩咐道:「快叫郎中來!」
霍淵這一昏迷,軍中幾乎亂了套。他後一片背血肉模糊,趴著被抬回軍營時,伺候的小內侍以為陛下沒了,那模樣真的很像是戰場上挖出來的屍體。
「陛下還,還有救嗎?」
隨軍的郎中不敢下保證,只說:「我盡全力吧。」
這話怎麼聽都像是聽天由命。小內侍嗷一聲就哭了。
隋末哭笑不得,「你家陛下還沒去呢,怎能提前哭喪,多不吉利啊!」
小內侍一邊哭一邊道:「你懂什麼,你也不是郎中,那郎中都說聽天由命了,多半是治不好了,就算治好了,也不知會不會留下什麼病根,陛下是萬金之體,這可怎麼辦啊……」
隋末不是吹,他當了陛下護衛多年,什麼樣的大風大浪都見過。原先主上三天兩頭受傷,經常命懸一線,他早已是臨危不亂臨危不懼,這一點燒傷這才哪到哪呢。
「沒事,只要把你們葉姑娘找來就能萬事大吉。」
「葉姑娘?」小內侍還不知葉姑娘有這樣的本事,「她正在兗州打仗,隔著十萬八千里呢,除非她是神仙,不然就是遠水難解近渴啊!」
「萬一我真是神仙呢?」
小內侍聞言渾身一怔,先是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他好像聽見了葉姑娘的聲音?怎麼可能呢,葉姑娘不可能現在出現在這裡啊。
再然後他又好似看到了葉姑娘的身影,又懷疑自己花了眼,他使勁搓了搓眼睛,直到確定自己見到了一個真的,活的葉姑娘時,他驀地長大了嘴,倒吸了一口涼氣。
「葉,葉……」
「先別喊爺爺了。」葉白榆打斷他,「陛下如何了,快帶我去看看。」
「哦,爺,不是,葉姑娘,您隨我來!」
葉白榆隨著內侍進了軍帳。看見一個分辨不出模樣的人趴在床上,郎中正擰著眉頭清理他貼在皮肉上的衣裳,因為過於小心翼翼而顯得無處下手。
「如何?」
忽然而來的聲音嚇得他一哆嗦,手指戳到了霍淵被燒壞的皮肉。霍淵的後背抽動一下,但是人沒醒,只是無意識地反應。
葉白榆意識到情況比她想得嚴重,霍淵身子骨那麼好,人又警覺,輕易不會到了毫無反應的地步。
郎中不認得她,「你是……」
「我是葉白榆,我來給他瞧瞧。」
葉白榆來到霍淵身邊,仔細看了看傷口,對郎中說:「你不要害怕,儘量幫他清理傷口,後面的交給我。」
郎中不知她是誰,但莫名被她語氣里的自信與篤定震懾,默默點了點頭,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葉白榆蹲下身,輕輕抬起霍淵的頭,拍了拍他的臉,「霍淵,能聽見我說話嗎?」
霍淵沒有反應,葉白榆便捏著他的嘴給他餵了一顆藥。旁邊郎中膽戰心驚地看著聽著,不知道這是何方神聖,竟然敢如此對待陛下,直呼其名就算了,也不知道餵了些什麼,不知道會不會對陛下不利。
餵過了藥,葉白榆便幫著郎中一起清理傷口。她手法嫻熟,利落又不失仔細,郎中受她影響,忐忑的心逐漸鎮定下來。
兩人一起清理這效率就高了,趕在天黑視物不清楚之前清理掉了傷口所有的雜物。這之後,葉白榆給霍淵塗了燙傷的藥膏子,這藥膏子是她研製的,對燒傷有奇效,可以縮短恢復期。
趁著霍淵昏迷,她又仔細查看了他別處的傷,免得這小子害羞。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這混帳竟然一直在騙她。他身上大傷小傷不計其數,有新有舊,有幾處一看就很兇險,根本不是信里表現出的那樣閒適輕鬆。
腿上的傷深可見骨,但凡再深一點,他這條腿就廢了。
葉白榆看著這些傷口,不知為何非常生氣,她也不知自己為何生氣,可能是因為他報喜不報憂吧。但轉念一想,易地而處,自己或許也會這樣。
不明原因的氣無處排解,只好一邊清理傷口,一邊預想著等這小子醒了之後如何如何罵一頓。
「葉姑娘?」
不知過了多久,小內侍進來問道:「姑娘可要吃點什麼,您來了也沒喝口水。」
葉白榆再抬頭才發現床邊的燈火已燒盡,原來天亮了。她後知後覺感到了疲憊,脖子酸得好像要斷了。
「先給我一口水吧,吃的待會兒再說,我得先緩一緩。」
小內侍給她盛了一大碗水,小心翼翼問:「陛下沒事了吧?」
葉白榆喝著水掃他一眼,「你好像對我很是質疑?」
「不不不……」小內侍赧然抓了抓頭,「我,我就是不放心陛下。」
「看出來了,都快急哭了。」葉白榆把空碗端出去,示意他再倒一些,「我都說我是神仙了,死人都能治活,你家陛下這點小傷叫什麼事?」
小內侍越發沒底了,於監教過他,越是說大話的人越不能盡信,得提防。於是在霍淵醒來之前,小內侍都把葉白榆當江湖騙子看待,客氣都是假客氣。
葉白榆處理完了霍淵的傷才去與隋末說話:「你怎麼來了,是他叫你來的?」
隋末說是,「我正準備去兗州助你,沒想到陛下受了這麼重的傷,我怕軍心不穩就沒走。」
「多謝。」葉白榆確實沒想過蕭宸會派隋末來相助,一時心情複雜,不知說什麼,就只能說感謝。
隋末說應該的:「先前沒少受您跟陛下相助。」
葉白榆到此時才真正覺得,蕭宸跟隋末都是性情中人,仇怨不相提並論,也講義氣。
「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我確實需要你幫助。」
「您請說。」
「我要打陵城,霍淵現在的樣子一時片刻不能上戰場,我也暫時走不得,若可以,希望你能先一步去兗州支援劉大龍,我怕謝容與回去了他一個人守不住。」
葉白榆預感霍淵可能有難,因此冒險放下兗州跑來相助。若謝容與不回陵城,劉大龍一個人守兗州尚可,而謝容與一旦回去,得知她不在,一定會發兵攻打,劉大龍必敗。
隋末道:「方才我見著您來,就在擔心謝容與回去了兗州要不保,您既然開了口,我定義不容辭。」
葉白榆朝他抱了抱拳,「大恩不言謝。」
「陛下?」
兵營里,小內侍忽然叫了一聲。葉白榆以為霍淵怎麼了,忙跑進去查看,竟見方才還死人似的霍淵居然起了身。
他不知是愣了還是做夢,見到葉白榆的反應跟小內侍懷疑自己眼花了一模一樣,「阿榆?」
葉白榆方才沒能發出來的火一下子就竄上了頭,「你是不是有毛病!都這樣了還起來做什麼!」
「真是阿榆!你,你怎麼來了?」
霍淵說著就要下床,但他不知道腿固定上了板子,剛一動就差點栽地上。
小內侍驚慌:「陛下!」
葉白榆火冒三丈地衝過去,把不知所措的內侍推到一邊,一手扶住了霍淵。同時,數落的話也一起涌到了嘴邊。
可還不等她把話罵出口,就被霍淵緊緊抱在了懷裡。
「阿榆,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