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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招安

2024-07-07 05:48:04 作者: 淮西

  這年的除夕夜,西戎兵攻破了秦州,距離雍城只有一州之隔,雍城岌岌可危。

  與此同時,南陵謝容與攻破了鎮安,直逼雍城。

  北黎國君調動禁軍鎮守雍城邊境,試圖抵擋謝容與的進攻。然而如今的禁軍早已不是原先的禁軍。

  新君繼位後,禁軍大換血,原先忠於蕭宸的禁軍或走或死,剩下不到三成。這三成人大部分都出身士族,基本是靠家族蒙蔭混進來的。在蕭宸對禁軍的嚴酷制度下,這部分人本事學了不少,不算是吃閒飯,但真叫他們捨身保家衛國,也多少難為他們。

  後來加入的禁軍基本也是關係戶,是那些幫沈霽造反的家族送進來分好處的。本事不如原先的士族兵,卻跟他們一樣貪生怕死,這群人被強行派去跟謝容與打,屬於以卵擊石。

  朝堂不作為,地方上只能自救,秦州被攻占後,唇亡齒寒的岐州無奈向義兵求助。

  岐州發來求助信的同時,雍城長明宮裡發來了一道旨。

  

  霍淵看了旨後不禁一笑,他把旨拿給阿榆看,「跟阿榆料想的一模一樣,沈霽想招安義兵。」

  葉白榆看著聖旨上的「義王」二字,也笑了,「看來沈霽是走到窮途末路了,不過他要是知道他封的義王是誰,估計會瘋。」

  沈霽走投無路之下,招安義兵是唯一的活路。這一步棋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能解決燃眉之急,同時可以對義兵釜底抽薪。

  義兵從一開始就不是為效忠朝堂建立的,性質相當於匪,進一步可能成為叛賊,而退一步就能成為朝堂正規軍。沈霽先一步招安封王,就等於斷了霍淵成為叛賊的路,為朝堂消除了隱患。

  壞處就是丟人,朝堂沒本事要靠民間的匪兵,無異於承認皇族與士族無能,給了寒族崛起的機會。

  「你有何打算?」葉白榆問。

  「陛下招安,我若不從,豈非承認自己是叛賊?」霍淵道,「自然是我親自帶兵跟謝容與打。」

  「那岐州又如何?」

  「讓盧二郎領兵支援。」霍淵道。

  「不,讓盧家三子跟你去打謝容與。」葉白榆說,「他們在得知真相後,對謝容與還有文公恨之入骨,得給他們一個報仇的機會。」

  「可這樣一來,就沒有人領兵去岐州了。」

  葉白榆道:「我去。」

  「這怎麼行!」霍淵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從沒想過阿榆不在身邊的可能性。

  「為何不行?」葉白榆笑問,「我能文能武,懂兵法會布陣,難道不配成為義兵的將麼?」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霍淵口氣有些急,「你得在我身邊,我,我學藝不精,還需要你。」

  「鬼話。」葉白榆笑,「你的義兵發展到如今,我可沒出一點力,誰能說你學藝不精?何況還有盧三郎,他是塊做軍師的好料子。」

  霍淵抿起唇,委委屈屈道:「那我需要你呢?」

  「又是誰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了?」葉白榆笑問,「怎麼這會兒又像沒斷奶了。」

  霍淵被自己的話打了臉,氣得嘴巴鼓了起來。

  「但你確實需要我。」葉白榆正色道,「你此去雍城可是要被招安的,說好聽點是招安,說難聽點就是控制,恐怕輕易不能走出雍城,我們兩個不能都陷在雍城,得有一個人在外謀劃。」

  霍淵明白她說的都對,只是私心不想同她分開。

  「萬一我輸了呢?」他試圖垂死掙扎一下。

  葉白榆頗無奈地笑起來,「我自然擔心你的死活,是深思熟慮過才做的決定。」

  這一句話就捋順了霍淵的毛,比起謝容與,阿榆是更在意他的。

  葉白榆告訴他自己的推斷,「謝容與是難以戰勝,但前提是他手裡得有武器,他幫文公輔佐前太子上位,代價就是如今南陵混亂的局面,朝局不穩,沒錢沒糧,支撐不了他跟文公北伐的心,註定是有心無力,你怕他做什麼?」

  霍淵也清楚,若是強盛時期的南陵,謝容與早就打到雍城牆下了。現在的謝容與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威脅性少了一半。

  話說到這份上,阿榆是一定要去岐州了,霍淵擔心加不爽,就開始禍禍手下的兵,每天讓他們加練一個時辰。

  幾日後,霍淵送葉白榆到了岐州。將要分別時,他摘下腰間掛著的福袋給阿榆,「我可以跟你換嗎?」

  福袋是一對,是當日離開徐家時,徐家姑娘送給他們二人的禮物,說是可以保他們一路平安。

  徐家姑娘有心,在兩隻福袋上分別繡了他們的名字,本意是想讓他們戴著對方的。但葉白榆主動戴了繡著自己名字的那一隻,生生把一對「情人」福袋變成了「姐弟」福袋。

  葉白榆不太想換,但戰爭里的分別總是帶著對命運的忐忑,相較於此去一別就是永遠的可能性,換一個福袋實在算不得什麼。

  她摘下自己的福袋換了霍淵的那隻,說:「我不是什麼有福之人,別太寄希望於它,你要自己保重。」

  霍淵珍重地把繡著阿榆的福袋掛在腰間,當著眾將士的面上前一步抱住了她,「阿榆,下次我們見面,你不要受傷也不要瘦,行嗎?」

  葉白榆的心一下子軟了,什麼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她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嗯,我知道了,你也一樣。」

  霍淵鬆開懷抱,又趁機飛快地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我走了。」

  說完就騎上馬跑了。葉白榆看著他因為得逞而歡快的背影,無奈笑罵:「沒大沒小的東西!」

  轉身一看,身後的兵都在偷笑,她哼笑:「很閒是麼,今日再加練一個時辰。」

  眾兵將頓時笑不出來了,本以為女將會比霍將軍好說話一點,誰知比他還狠!

  而接下來的操練,葉白榆又刷新了他們對狠的認知。

  霍淵的義兵大多沒經過系統的訓練,對上身體強悍的西戎兵無疑會吃苦頭。因此葉白榆想要儘可能強健他們體魄,讓他們進行力量訓練。她照搬了蕭宸的訓練方式——舉流星錘。蕭宸就是一個典型的弱體質練成強體魄的例子,可見他的方式有效。

  除此之外,還要鍛鍊他們的抗擊打能力,教他們重傷自救的本事,直練得一群漢子嗷嗷叫喚。

  岐州刺史沒見過如此虐待自家兵的將,越發對葉白榆能否帶兵打仗產生了質疑,在觀察了兩日後,懷著忐忑的心情找葉白榆問話。

  「那個,葉,葉將軍,恕我冒昧直言,西戎兵對我州虎視眈眈,隨時都可能進犯,您帶來的兵都讓您練趴下了,若西戎此時起兵,可怎麼應對?」

  葉白榆笑了笑,「首先我得更正一下,我不是什麼將軍,叫我名字就行,其次,劉刺史的擔憂不無道理。」

  劉刺史可聽說了,陛下才封了義兵首領為義王,已經是招安了。若葉白榆能守住岐州,少不得也得加封個將軍,提前巴結總沒錯的。

  「叫名字那怎麼合適,不如就叫世女吧。」

  葉白榆見劉刺史這德行,就知他是個溜須拍馬貪生怕死之輩。這樣的人沒有忠心,也不講義氣,是塊當牆頭草的好苗子。

  她索性擺一擺姿態,「我如今既入義兵,就不再是什麼安南侯世女了,這個稱呼也不合適。」

  劉刺史聞言一激靈,心裡警鐘大作。這話什麼意思?這不就是沒打算歸順朝堂的意思?

  那義兵首領去了雍城豈不是要逼宮?

  哎呀,這事可大可小,搞不好小命要沒了。

  劉刺史心裡緊急撥起了小算盤。他向義兵求助只是不想跟秦州刺史一樣成為犧牲品,並不打算跟義兵同流合污。若義兵被招安就罷了,若他們別有用心去逼宮,他該怎麼辦?

  提前跟朝堂匯報?還是先坐山觀虎鬥,視情況決定他該倒向哪邊?

  葉白榆可不給他當牆頭草的機會,」怎麼,劉刺史都把我們義兵請到家門口了,還心向朝堂蕭氏呢?「

  劉刺史一個在官場混了半輩子的老油子,從來說話留三分餘地,哪裡聽過這麼直白的,幾乎是明著說造反的話了。嚇得心差點就不跳了。

  「世……不是,葉姑娘,可不敢說這樣的話,咱們都是北黎子民,還不都是一家人嗎,心都是向一處的啊!」

  葉白榆冷下臉,「劉刺史要早這麼說,我可就不來了,不是一家人,難進一家門啊。」

  劉刺史簡直要哭出來,這是逼著他現在就站隊啊,不是要他老命嗎!

  眼下岐州危,他若不站義兵那就是個死,可若投靠了義兵……

  岐州臨近雍城,若義兵首領在雍城造反,葉白榆占據岐州,必將與他裡應外合。若造反成功也就罷了,如果義兵沒能成功,那他可就成了徹頭徹尾的叛賊!

  劉刺史額頭見了汗,笑得比哭還難看。

  「別別別啊葉姑娘,你來都來了,可不能不管岐州百姓,不管怎麼說,西戎都是咱們的敵人不是?」

  葉白榆頻頻點頭,「劉刺史說得很有道理,西戎確實得打,但我們義兵只為百姓打,為自己打,可不為別的什麼人打,你看武都鎮炎將軍就很會做人,我們救了他一城百姓,他就真當我們是一家人,有困難他是願意為我們拼命的。」

  劉刺史乾脆笑不出來了。這等於明說義兵要造反,讓岐州配合對雍城施壓。

  「當然,我們不勉強。」葉白榆作勢要走,「感情都是講緣分的,劉刺史若實在為難,就當我沒來過吧。」

  「不不不!不為難!怎麼會為難!」劉刺史一咬牙一跺腳,拉著一城老小成了叛賊,「只要葉姑娘能助我岐州脫困,將,將來赴湯蹈,蹈蹈火在所不辭!」

  「好!」葉白榆兩手一拍,「劉刺史是個爽快人,那我就不客氣了。」

  「是是是……啊?」什麼不客氣?劉刺史一機靈,預感前方還有坑在等他跳。

  葉白榆正色道:「實不相瞞,我們缺人,劉刺史也知道,我們義兵南要打南陵,西要打西戎,如今還要守雍城,實是分身乏術,我們首領好容易才調集了這兩三萬人來岐州,還是太少了,西戎兵強悍,我怕頂不住。」

  劉刺史艱難咽了口唾沫,「葉姑娘的意思是要徵集百姓打仗?那沒問題,我這就去發告示徵兵!」

  「劉刺史莫急,聽我把話說完。」葉白榆道,「強徵兵是不可取的,事關百姓之事,一切都要以百姓的意願為準,只有他們願意加入我們才是戰勝外敵的力量,否則就是濫竽充數,徒增犧牲罷了。」

  「那要怎麼辦?若不強征,沒幾個人願意加入的。」

  葉白榆道:「我聽聞劉刺史有兩個郎君,十幾歲了吧,正是扛起刀打仗的年紀,還有官廨的官兵,城中的小吏,都算是吃官飯的,他們若能自願上戰場守城,百姓們看在眼裡一定會動容,打仗的積極性就被調動起來了。」

  劉刺史腦子「嗡」的一聲,這是,這是要拿他的兩個兒子做人質?

  如果大朗二郎加入了義兵,別說這輩子回頭,下輩子也別想了,他們劉家註定當叛賊了!「

  「劉刺史說,是不是這個道理?」葉白榆逼問,「至於你那兩位郎君,只要他們肯學,我必定傾囊相授。」

  劉刺史其實已經沒得選了,投靠義兵,當然該為義兵出力,若推三阻四,正表明他是根牆頭草。牆頭草自來沒有好下場。

  「行!」劉刺史咬著後槽牙答應了,預感今夜列祖列宗會排著隊來找他算帳。他就那麼兩個寶貝兒子,從小嬌生慣養,別說上戰場,跟著義兵操練幾天就要沒命了,若他們有個三長兩短……

  唉!造孽啊!

  如此,劉刺史以身作則,讓兩個寶貝郎君帶頭加入義兵守城。一州刺史如此慷慨,手下人沒有退縮的道理,也紛紛加入。城中的百姓被這保家衛國的氣氛感染,也紛紛要求入兵營。

  短短一兩日就收了足有五千兵。

  不等對這些新兵進行操練,強悍的西戎兵就打到了城外。葉白榆披掛上陣,往對方陣前一看,打頭陣的竟是玄羽衛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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