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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亂朝堂

2024-07-07 05:47:41 作者: 淮西

  岳二郎雖然不會打仗又怕死,但總算還有把子力氣傍身,這也是他在兵營里安身立命的法寶,有事沒事的就憑著氣力把人家摁在地上打一頓,如此換來了一個「功夫好」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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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黎國小將瘦了吧唧的,一看就很好揉搓,又年輕,必定沒有打架經驗,當是很好揍。

  於是胸有成竹,就先把狠話放了出去:「看本將軍今日摘了那狗賊頭顱!」

  崔琰在旁鼓勵:「將軍勇猛,必能旗開得勝!」

  岳二郎被捧得迷失了自我,大袖一揮,讓身邊好手都退開,打算跟敵方小將單打獨鬥。

  「爾等只管殺賊,那小將就交給本將軍一人處置!」

  身邊人求之不得,沒人願意跟敵方將領打,何況他們現在被包圍了,誰打誰還不一定,得想法子先衝破包圍。

  霍淵見對方將軍如此有底氣,簡直要懷疑自己的判斷。

  身邊的千山也十分迷惑:「他們都被包圍了,那將領怎麼還那麼胸有成竹的呢?莫非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為何說深藏不露?」

  霍淵對深藏不露的理解是此人功夫修養皆已入化境,可以隨心所欲地隱藏或者釋放,但不論是隱藏還是釋放,他整個人的氣是舒展的。就像謝容與那般,他穿上粗布衣扮作窮書生,也自有一股氣定神閒的舒展之氣。

  但這位岳姓將領就完全是兩碼事了,他眉眼間散發出的氣韻就不甚高明,說他是深藏不露吧,卻還非要把「我很厲害」流於表面,從頭到腳都在向霍淵釋放「你要完了」的信號。

  所以霍淵看不太懂。

  千山說:「我也不知道,他一看就是那種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的,被身邊人捧得自以為是,其實很容易就能打趴下,但他既然是一朝將領,我心思著怎麼也該有幾分能耐,所以儘量高估一下,權當他深藏不露。」

  霍淵抽了抽嘴角,「你別太輕敵,但也別躲,練一練你那身爛功夫。」

  「遵命翟將軍!」

  此時北黎兵已將南陵兵盡數包圍,呈瓮中捉鱉之勢。霍淵做出了進攻的手勢,但他自己卻沒動,配合著那位要把他斬於馬下的岳將軍的氣勢。

  岳二郎見對方小崽子不動,當即判定他比自己還怕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子。於是信心越發足,騎著馬喊打喊殺地沖向霍淵:「小兔崽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霍淵眯著眼看岳將軍,高舉大刀姿態奔放,致命點全部暴露。這等蠢態委實不多見,他好生欣賞了片刻,等岳將軍入了最佳攻擊距離,他高舉大刀直插其前胸。

  岳二郎根本沒看清那刀如何到了面前,就是一陣風吹過的工夫,那把刀就插進了自己前胸。還不等感覺到疼,緊接著又有什麼纏住了自己的脖子,再下一瞬他整個人就被提了起來。

  於是所有人見到的就是,開戰不足一盞茶的時間,南陵將軍在陣前被北黎將軍從馬上整個拎起,以彈射的速度一頭扎向了北黎將軍面前,以五體投地的姿態砸向地面,濺起塵土一片。

  不管是南陵還是北黎兵都愣了。這,這一國將領就這麼被擒住了?這也太離譜了!

  岳二郎一被擒,南陵兵就亂了,沒頭蒼蠅似的不知道該逃還是該原地投降。

  霍淵把岳二郎交給手下人綁起來,自己關注著敵方陣營。見方才在岳將軍身邊的那個副將毫無慌亂之態,甚至開始指揮南陵兵衝破包圍。

  有意思,原來是個隱藏在岳將軍身邊的高手,等把將軍忽悠沒了他才嶄露頭角,恐怕是打著取而代之的主意。

  霍淵依舊沒動,他在觀察此人。坦白說這第一場戰他沒打算大獲全勝,首先這些士族兵太嬌氣,跟岳二郎一樣自我感覺良好,若首戰勝的太容易,他們必定會驕傲自滿以至於輕敵。

  因此,他的作戰計劃就是生擒敵方將領,守住城門,然後讓這些士族兵多吃些苦頭。

  南陵那個副將大概是看出了士族兵的尿性,因此指揮南陵兵擺了個錐型強攻陣型,由他自己率領主力,對準包圍薄弱位置強行突圍。此人功夫了得,作為前鋒勇猛無比,所到之處哀嚎不斷。北黎的士族兵開始還默契抱團,配合有效,但面對出奇厲害的敵軍副將,很快就慫了,一個個不自覺地往後退縮。

  沒多久,還真叫這副將撕開了個口子。

  崔琰當即大喊:「弟兄們,我帶大家殺出去!」

  被打得都要絕望的南陵兵頓時如獲救星,歡呼著跟隨崔琰殺出重圍。

  霍淵立刻組織猛追。他本來沒打算追,但看那錐型陣進攻突圍雖厲害,防禦性卻差,一旦被擊破,後方兵會陷入絕境。

  他騎馬沖在前,白虎幫的兄弟緊隨其後,所到之處,南陵兵成片倒地。局面反轉又帶動了士族兵的氣勢,北黎兵重新支棱起來反撲南陵兵。

  一場激戰,從午打到太陽落山。

  霍淵與那副將打了幾十個回合,始終沒能將其斬殺,於是便不再窮追。這場戰南陵損失重大,失去主將,死傷慘烈,算得上是慘敗。

  而死裡逃生的崔琰隔著兵陣,回頭遙望霍淵,是對手之間的凝視。

  千山不解:「翟將軍,他都被你打成重傷了,為何不殺了他?我看這人挺厲害,放虎歸山豈非隱患?」

  霍淵是想過殺了這個隱患,但後來他改了主意。那副將野心不小,深藏不露,或許是南陵的某人安排的一步棋。

  與太皇太后為敵的,或許是謝容與,或許是阿榆,也可能是小陛下。在不知道那副將忠於誰之前,霍淵不打算殺他。

  「我問你,南陵主將戰術不利,導致自家兵陷入絕境,那副將卻拼死帶大家突圍成功,會導致什麼局面?」

  千山想也沒想就說:「要是在我們幫派,那肯定擁戴這位副將當頭啊,要沒他大家都完了不是?」

  霍淵又問:「那如果南朝再派一個主將過來,又如何?」

  千山豁然開朗:「兩虎相爭啊,若後來的主將手腕了得,既能讓大家信服,又能與那副將和平相處倒是還好,只要那副將沒有野心,就能保太平,若新主將壓不住人,或者那副將野心勃勃,那可就好看了。」

  一個兵營里,主將權利受限,副將野心勃勃,簡直是給足了對手可乘之機。

  「還得是翟將軍!這一手放虎歸山真是黑,隱患都留給他們自己了!」千山喜得哈哈大笑。

  「先別樂。」霍淵不得不給他潑冷水,「這只是最有利的一面,最壞的他還是咱們的隱患,不過在他成為隱患之前,咱得先把丟失的城搶回來。」

  「對,先把丟的搶回來才是正理,那南陵主將如何處理?」

  「死沒死?」霍淵讓手下人儘量保他的命,不知保沒保住。

  「沒死,隨軍郎中給救回來了,是要拿他威脅南陵嗎?」

  當初謝容與俘虜北黎幾個將領,那是極盡為難之事。霍淵自然得讓南陵兵也嘗嘗這滋味。那將領是太皇太后的親侄孫,拿來做籌碼最好不過,拿來亂人心也很好用,握住了他的小命,不愁南陵朝堂不亂。

  數日後,南陵朝堂果然亂了套。

  尚書令拿著兵部戰報請示:「稟太皇太后,陛下,北伐軍岳將軍被敵軍生俘,一日後,北黎又奪回了先前咱們占領的北黎城池,北黎方要求北伐軍退後三百里。」

  太皇太后聞言差點從座位上蹦起來。

  「三百里?」

  「正是。」

  群臣瞬間譁然,皆在罵北黎不要臉,獅子大開口都沒有這樣張嘴的。但罵歸罵,誰也不敢說不退的話,誰叫人家拿岳家人做人質。

  太皇太后在心裡把岳二郎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沒用的東西,若死在戰場倒也能得個忠義之名,偏偏成了俘虜,這不是叫她為難?

  「諸公如何說?」

  諸公皆低著頭互相偷瞄,沒人想出這個頭。

  「臣以為不能退。」

  不怕死先開口的是兵部尚書,此人性子耿直,不會拐彎抹角。他說的是有利南陵的大實話,只不過沒幾個人敢附和。

  「大家有話直說就是。」岳氏沉著臉道,「一人之命與國之利益相比微不足道,大家不必顧忌人質。」

  這話倒是炸出了不少真心話,有幾人複議了兵部尚書的意見。但多數人還是觀望,上位者的話不能全聽,太皇太后心裡定不希望岳二郎死,這時候出面支持,就等於得罪了太皇太后。

  「臣認為岳將軍於國有功,該保。」

  齊泱看了看開口的人,是門下侍郎。此人一向立場中立,但此時他一開口,卻暴露了立場。

  這明顯是挑動矛盾的言論,除了謝相,沒人敢在這時候看太皇太后的熱鬧。

  太皇太后的面色稍有緩和,卻道:「為國征戰是身為將領該做的,與退後三百里相比,他那點功勞不算什麼。」

  眾臣明白了,太皇太后越這樣說就越是想保,否則直接下決斷就是,用不著在這裡討論。

  「為保他一人,這代價未免太大了!」兵部尚書反駁道,「且誰能保證,退這三百里就是結束,若不能把岳將軍救出來,北黎只會要求更多!」

  「尚書大人這話說得輕巧,如何救?誰能去救?」

  「不能救就殺!」

  兵部尚書此言一出,滿堂無聲。

  無聲主要是因為太有道理了,沒有反駁的餘地。

  太皇太后心裡也清楚,多半保不成,否則岳氏一族就成了千古罪人。可剛沒了大郎,二郎又緊隨其後,她若不攔一攔,岳家要與她離心了。

  「寡人以為,能保則保吧。」

  萬年不開口的齊泱忽然張了口,「寡人聽聞岳將軍戰功卓越,凡戰皆身先士卒,又曾攻占北黎一城,若就這麼捨去了,倒是我朝損失。」

  太皇太后鬆了口氣,這孩子越發會看眼色了。

  「臣以為不然!」

  反駁的還是兵部尚書,他有理有據:「從岳將軍被俘的那場戰來看,岳將軍根本不會排兵布陣,若非副將崔琰力挽狂瀾,恐怕要全軍覆沒!可見先前的戰報真假存疑。」

  太皇太后一口氣哽在喉嚨口,臉都憋紫了。

  那不長進的東西竟然,竟然敢占用別人的軍功!

  敢情他是一無是處!

  有人給太皇太后找補:「這些不過是推測之言,豈能當真?」

  兵部尚書道:「打過仗的心裡都清楚是怎麼回事!」

  這是一點餘地沒給太皇太后留。

  太皇太后不再掙扎,只能忍痛捨棄岳二郎。

  朝堂上的消息一傳到寧陽侯府,陳氏就崩潰了:「太皇太后這是要亡我寧陽侯府啊!」

  岳南風在旁添油加醋:「姑祖母一向先為自己考慮的。」

  岳三郎說風涼話:「二哥本來也不是打仗的料,若是我,開始就不要去丟人現眼。」

  「你們還嫌不亂嗎!」寧陽侯呵斥,「若沒有好主意就都給我閉嘴!」

  陳氏不管那些戰場上的事,她只知道自己三個兒子接連沒了兩個,她要發瘋,她要鬧!

  她當即進宮去跟太皇太后哭訴:「大郎命不好,沒了我只能自己憋著,可沒幾日連我二郎也要舍了!我看不如連三郎一起舍了,讓岳氏嫡系絕後罷了!」

  這是拿岳氏一族威脅太皇太后,陳氏是徹底豁出去了。

  太皇太后心裡越發堵了,她舍掉大郎的時候還不覺得抱歉,畢竟除掉了盧家,這代價是值得的。二郎雖不是她有心捨去,但在岳氏一族看來就是她不作為導致。

  「退後三百里,你可知是多大代價?換做是你,你能說出保二郎的話嗎?」

  陳氏怒道:「若大郎還在,我也就不說什麼,可偏偏大郎沒了,我就是要說!憑什麼就來犧牲我的兒子!」

  陳氏作為母親如此質問,太皇太后無話可說。換做是她,怕也要離心。

  「太皇太后,安陵公主來了。」

  就在岳氏不知該如何回應侄媳婦時,葉白榆來了。她就是為了給岳氏解圍來的。

  「祖母,侯夫人,恕我冒昧,我聽聞了岳將軍之事,一著急就進宮了。」

  岳氏聽出她似乎有主意,忙道:「這時候就不必說這些了,你可有應對之策?」

  葉白榆道:「也不知算不算,我想著或許可以派一大將前去領兵,或許能救岳將軍一命。」

  太皇太后覺得這未必是個好主意,但能緩解眼下陳氏的心情,也能緩和岳氏一族對她的怨念。

  「那你覺得派誰去好?」

  葉白榆道:「或許,左荀將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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