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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阿榆死了

2024-07-07 05:47:42 作者: 淮西

  霍淵知道南陵派了左荀來的時候,人正在姑余山。

  約十日前,他乘勝搶回了被南陵占領的城池,然後就沒繼續冒進,讓大軍原地紮營休息。而他自己則擦掉翟寂的臉,來了姑余山周氏。

  他要作為周氏家主參加繼任儀式。

  他連夜快馬加鞭趕到周氏,繼任儀式已經就要開始了。他一邊換衣一邊聽周封哭喪著臉與他說:「我已經盡力說服了,可那幾個長老還是很有意見,他們認為您不懂玄術,不合規矩,歷來家主就算不是家族裡最有天賦的,也需有極高的修為,您五術不通,他們說什麼也不同意,說是要從旁支挑一個孩子來繼承。」

  

  霍淵上次來周氏,逼著周封把家主之位讓給他。當時周封光著身,一邊漏尿一邊哭。

  「你讓我做別的我沒有怨言,可換家主這太難了,這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那幾個長老不會同意的,要麼我把權利讓給你,我當傀儡如何?」

  「不如何。」霍淵不妥協,「我不管你如何說服那些長老,我只認結果,你若不能讓他們改變主意,你也就沒了用處。」

  周封只要如實說出他跟周甫乾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周氏一族就不會再讓周封繼續任家主,至於會不會讓霍淵繼承,就看周封怎麼說了。

  「我真的都說了!」周封看霍淵不吭聲,越發急於解釋,「我說我跟周甫都不是東西,害了你母親,原本家主就是要你母親繼任的,那麼交給她唯一的兒子也理所當然,可他們就是不肯鬆口,說無論如何要看看你的資質,就算我把家主讓給你,也要等你精通五術後,我是頂著壓力才強行安排了繼任儀式,那幾個家主說他們不會來參加,你就算繼任家主也不被他們認可。」

  「他們不會不來的。」霍淵面無表情地整理好了衣襟,正要往外走,那群老東西就來了。

  周氏家族與別的家族不一樣,家中子嗣到了年紀不會分家。因為一旦分家,各位就要自謀生路,若誰自立山頭招幾個弟子,發展成了新的玄學家族,就會分散本家的影響力。

  因此,周世家族積累了相當多的老東西,最年長的一輩是周封的太爺爺一輩,也就是霍淵的高祖一輩,是如今周氏的老祖。

  這老祖鬚髮皆白,拄著根黑檀木拐杖,顫顫巍巍地擋在門前,一副快要升天的氣質。

  他先是上下打量霍淵,問道:「你就是周因的那個兒子,周什麼來著,周忘塵?」

  霍淵不想討論他是誰的問題,垂眸道:「諸位有何指示?」

  那老祖沒得到應有的尊敬,很是不悅:「你這小娃娃自小不在周家,不懂周家的規矩,若就這樣繼任家主,未免笑話!」

  他身後的白鬍子後生們皆附和:「不成體統!」

  霍淵不慌不忙,反問:「周甫周封之流何止不成體統,是周氏敗類了吧,不也成了家主嗎?諸位當初怎麼不明察秋毫,攔住他們?」

  那老祖被噎得鬍子一抖,無話可駁,只能倚老賣老:「大膽後生,竟對長輩無禮,誰教你的規矩!」

  霍淵:「那周封周甫又是誰教的?」

  眾長老:「……」

  沒有人想承認,作惡多端的不肖子孫是自己教出來的,但不承認,他們也不能否定這個臉疼的事實。

  「所以,我個人認為,是不是周家教出來的子孫不是那麼重要。」霍淵道。

  老祖又道:「然我玄門家主必須要精通五術,你一個門外漢,根本沒有資格。」

  霍淵道:「周氏眼下的問題不是玄術,周甫曾被陛下重用,這說死就死了,諸位沒想過是什麼原因嗎?」

  這……

  諸位長老面面相覷,他們只得到周甫的死訊,不見屍首也沒得到什麼像樣的解釋。他們起初懷疑是周甫犯了什麼忌諱,但聽沈霽的意思卻是陛下有心打壓周氏一族,這才秘密處死了周甫。

  但不管是哪個原因,周氏眼下不得陛下的心是真的,可見玄術是否高超並不重要,陛下根本不信此道。

  在這種情況下,周封繼任家主顯然是很糟糕的選擇,他本人修為不高,德行也差,看起來不會得陛下賞識,可以說對周氏一族毫無用處,甚至會扯後腿,連周氏現有的地位也不能維持。

  霍淵見他們無話可說,又道:「諸位心裡顯然有數,周氏嫡系沒有能勝任的人,旁支繼任家主要承擔風險,因為大家都是旁支,你有資格,別人也有,誰能保證周氏一族未來的太平?」

  「如今天下不定,朝局動盪,我不敢說別的,保周氏一族太平是能做到的。至於玄術,有你們這麼多長老難道不夠用嗎,什麼事都讓家主去做了,你們豈非沒了用處?」

  這話倒是說到了諸位長老心裡,當年周甫為家主時,一切都要以他為尊,顯得一眾長老活像吃閒飯的廢物。

  如果家主不通五術,那麼他們這些長老在家裡就大有用武之地。

  老祖隱約有些動心,但依舊覺得不妥,「這不過是你說的大話!我們連你是何身份都不知道,憑什麼相信你?」

  「不信的可以就此分家,出去自立門戶。」霍淵道。

  「荒唐!」老祖手握拐棍使勁兒砸地,「我周氏從不分家,你如此行事會毀了周家根基!」

  在霍淵眼裡,周氏根基屁也不是,老天賞給他們一個天賦高的,還不是被他們殺了。若他們所謂的根基,就是留一堆修為沒多高卻事事倚老賣老的平庸老頭子,那這根基毀了重築也罷。

  「我只做我的決定,諸位是去是留全憑自己決定,若有離開的,那證明也不是人人都不想分家,你說是麼老祖?」

  霍淵不再與這些人糾纏,如期舉行了家主繼任儀式。

  他的強硬壓住了諸位長老,甚至有一部分已經表示出了擁戴之意,因為霍淵這個家主顯然更寬容,在玄學一事上給了他們很大的發揮餘地。

  霍淵要周氏一族,除了要為周因報仇,還要以周氏的名義收留因為戰爭而無家可歸的百姓,這是他最主要的目的。至於那些長老要做什麼都沒所謂。

  但他不能在周氏常住,因此打算叫千山還有阿燦來代他行家主之事。他給了千山一些毒藥,讓他控制周封做事,令其不敢有異心。

  接到左荀要來的消息時,霍淵剛剛收留了第一批流民。這些人都是從兩國交界的地方逃來的,有老弱婦孺,也有正值壯年的漢子。

  這些漢子感念周氏仁慈,得知霍淵在為攻打南陵的翟將軍募兵,便自願報名加入。

  霍淵求之不得,但戰場不是人人都能上,像那些士族兵雖然嬌氣,卻個個有功夫底子。這些平民空有一把子力氣不行,得訓練,於是他讓他們暫時留在姑余山,讓千山還有大彭負責訓練他們。

  他重新換上翟寂的臉回到大軍駐紮地。左荀一來就發動了強攻,霍淵猜測他是奔著殺岳二郎來的。

  左荀是個痛快性子,同樣也沒什麼耐性,這樣的人容不得打仗縮手縮腳,何況拿來要挾他的還是塊廢物點心。

  這事換做霍淵,他也不會顧及岳二郎,所以他非常肯定左荀的目的。

  他讓劉大龍親自押著岳二郎到陣前,告訴他:「若左荀要射殺,你躲開讓他殺。」

  劉大龍沒明白,「咱不是要拿岳二郎要三百里嗎?殺了還怎麼威脅他們?」

  因為霍淵的目的就不是為了要那三百里。南陵又沒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朝中還有謝容與這等能臣,怎麼會允許因為一個岳二郎失去三百里?

  所以他從始至終的目的就是激化南陵朝堂的矛盾。他開口要三百里,阿榆一定懂他的用意,她會說動太皇太后派一個謝容與的人來。

  南陵的軍權幾乎都在謝容與手中,能打的名將也幾乎都是他的人,想要力挽狂瀾,太皇太后只能答應。但謝容與卻不會留岳二郎的命,太皇太后怎能不恨?

  只不過霍淵沒想到阿榆能把左荀弄來,左荀一來,豫州南征軍就輕鬆多了,是一石二鳥之計。

  他對劉大龍說:「左荀都來了,南陵豈能退?別的不要想,咱們只管拼命就夠了。」

  「倒也是。」

  果然如霍淵所料,左荀一上陣就親自挽弓射殺岳二郎。雖然結果既定,但霍淵不打算讓他輕易射中。

  在左荀瞄準岳二郎時,霍淵也舉起弓瞄準了左荀,挑釁一般與他針鋒相對。

  左荀暗罵這小子不要臉,但手上功夫一點沒含糊,咬緊牙關射出了這一箭。可他的箭剛到半路就被霍淵的箭射落在地。

  「還真是長進了啊!」怪不得連危行都中了他的箭。

  自家徒侄長進了,左荀心裡挺高興,他要面對的敵手總得有兩下子才好玩。

  他又抽了一支箭瞄準岳二郎,毫無懸念地,又被那小子擊落了。他嘿嘿一笑,「看老子給你放個大招!」

  他這次抽了兩支箭,同時瞄準射出。而對面依舊是一支箭,卻同時擊落了他的兩支。

  「嘿!好小子!」

  左荀樂得哈哈大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瘋了,竟誇起了對手。

  眼看著兩軍將領的射箭比賽要比到天黑,左荀身邊的幾個小將忍不住道:「將軍一意孤行要射殺岳將軍,卻屢射不中,可見天意如此,還是不要勉強了吧。」

  左荀道:「他若不死,待會兒你衝鋒陷陣的時候面對岳將軍人質,下得去手嗎?」

  誰敢下手?那可是太皇太后的親侄孫!

  此時霍淵對劉大龍說:「看見左荀身邊那幾個小將了嗎,他們今日必定不會配合左荀,岳二郎就是他們不配合的藉口,所以他們在勸左荀放棄射殺。」

  「這又是為何?」

  霍淵問:「還記得上回那個副將嗎,他叫崔琰,如今崔琰在北伐軍中威望極高,上次我將他重傷,他借傷沒來,就是為了避免跟左荀正面起矛盾。」

  劉大龍嗤一聲笑:「呦呵,那這個崔琰挺陰險啊,自己躲起來,讓忠於他的人替他為難人。」

  就是這個道理。

  劉大龍說:「那我們就先不讓岳二郎死唄,將與兵不配合,才對我們有利啊。」

  「對。」霍淵說,「岳二郎就交給你了,什麼時候讓他死你看著辦。」

  劉大龍拍著胸脯保證:「瞧好吧你!」

  因為雙方各打著小算盤,這場戰就打得不那麼酣暢。左荀一心射殺岳二郎,手底下的兵一心不配合。而霍淵專心擊落左荀的箭,劉大龍就牽著岳二郎在陣前做擋箭牌。

  打著打著,霍淵又覺得左荀的目的不單純。他明顯不像來打仗的,手下人不配合他肯定看出來了,可並不採取措施,好像在將計就計。

  他若將計就計,多半會打敗仗,打了敗仗後,太皇太后必定會藉此機會要求換將。如果崔琰藉此機會極力上位,又會如何?

  霍淵一時沒想明白,因為他不確定崔琰是誰的人。

  他忽然又改了主意,他打算再讓岳二郎多活幾天。

  左荀今日一心射殺岳二郎,所有人都看見了,足夠太皇太后記恨謝容與,那目的也算達到了。

  而如果左荀今日戰敗,南陵最終換了崔琰為將,屆時兩軍如今日一般交戰,通過崔琰對岳二郎的處理方式,就基本可以推斷出他是誰的人。

  「劉大龍,讓岳二郎再多活幾天!」

  劉大龍不知道將軍又是為了啥改變主意,但他無條件遵從。

  今日一戰,左荀布陣中規中矩,卻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但因為南陵兵打得畏首畏尾,所以再次戰敗。

  一切都如霍淵所料,只是面對左荀他不敢鬆懈,派人日夜守營,防止突襲。

  如此過了幾日,南陵果然再次換將,崔琰被封了個伐北將軍,正式成了霍淵的對手。

  而霍淵此時卻顧不上對手是何人。他更擔心阿榆。他已經許久沒有收到阿榆的信了。

  近十幾天裡,他接連寫了幾封信,想詢問崔琰的底,可一封回信也無,這實在太反常了。

  他又等了一兩日,終於等來了消息,卻不是阿榆的回信,而是封度給他傳的消息。

  消息說,阿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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