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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你在看我的身子嗎

2024-07-07 05:47:04 作者: 淮西

  霍淵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周甫驚恐的模樣。

  他其實也可以不說,反正此人橫豎都要死。但因為這神棍方才故意讓阿榆心裡不舒服,所以他也要讓他嘗嘗這樣的滋味。

  但周甫嘗到的滋味可比葉白榆難受百倍,葉白榆無所謂真相,他卻是不能聽得周因二字。一旦提及,無盡的嫉妒與愧疚就會把他淹沒。

  周因是他親手殺的。他這輩子幹過的缺德事不少,皆能以「道法自然」「順天而為」這樣的狗屁給疏通了,唯獨殺了親妹妹這事不能。

  周甫這輩子自視甚高,唯妒周因一人。他資質算是上乘,因為長子的身份自小被家族寄予厚望,悉心栽培,在周因出生前,他是周氏這一輩里最出色的。

  而周因一出世就被家族認定是百年難遇的修道奇才,幾歲的光景就已比他出色,那時家族就已經打算讓她繼承家主之位。他不甘心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於是便利用一個男人,把她趕出了家族。

  他本沒有殺念,可她偏偏生了一個於家族不利的禍害。周氏不能出一個皇族反叛者,那孩子卻註定是個挑起腥風血雨的人物,若不除之,後患無窮。

  偏那丫頭拼死護著,若她能看開些,也不至於逼他動手。

  殺了親妹妹,周甫怕遭天譴,這些年來一直以她的名義散播錢糧,救濟窮苦,勉強修了個心安。

  周因死了,唯一知道真相的周鳳也死了,這世上還能有誰知道這件事?這小將年紀那么小,怎麼會知道,難道是周鳳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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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不太可能,周鳳謹小慎微地藏了那麼多年,但凡她是個大嘴巴,早被找到了。

  周甫簡直要瘋了,到底是誰告訴他的!

  「你與那些白虎幫的人是一夥的?」

  霍淵不答,就要逼瘋周甫才算。

  他抱臂轉身走向山洞。在即將暗淡的天光中,周甫猛一眼看見了他耳後的痣,登時渾身一哆嗦。

  他像是見了鬼一樣拼命往後躲,人擠在樹上都擠變了形。

  他,他難道是那個孩子……

  可這怎麼可能?當初他明明看見了那孩子的屍體!

  而且年齡也對不上。

  可這小將又怎麼會知道周因……

  留下兀自崩潰的國師大人,霍淵頭也不回地進了山洞。

  葉白榆蹲在火堆前,朝霍淵招手,「快過來,給你上藥。」

  霍淵的身體陡然僵硬起來。他想起了小偏院裡,阿榆那不見外的上藥方式,有些心癢,也非常忐忑。

  「愣著作甚?」葉白榆抬眼瞅他,「你腿沒有傷,又不用脫褲子。」

  霍淵不知想到了什麼,耳根子倏地一紅,腳步更加遲疑。

  葉白榆看他不自在,腦子一熱,想起霍小淵人雖然才十六,心已經十八了,又有了心上人,當是不願意在家人面前脫衣的。

  「得,你自己上藥,我出去看看有沒有吃的。」

  她起身要離開,卻被霍淵抓住了手腕,她斜看他,「作甚?」

  霍淵不看她,拉著她回到火堆邊坐下,「我方才取水時看過了,沒什麼可吃的,阿姐不用出去,我對阿姐沒什麼好避嫌的。」

  「這可是你說的啊,待會兒別臉紅。」葉白榆心說,小屁孩死要面子活受罪,方才不知是誰耳根子跟燙熟了似的。

  她扒拉著火堆,胳膊撐著臉,剛好擋住身側脫上衣的霍淵。

  可即便她看不見,霍淵還是不太自在,只能故作鎮定。

  身上的傷有四五處,基本都在手臂,另外小腹一刀,後肩有一刀,他自己其實不太好處理。

  他看了眼阿榆,問:「阿姐可以幫我麼?」

  葉白榆就知道他搞不定。說來她是個醫者,病患是男是女對她而言根本沒什麼區別,哪裡會在意他脫沒脫?這孩子純粹是想太多。

  她放下胳膊面向他,正待告訴他這個道理,哪知恍然看見一副遠比想像中健壯的身體,驚得干噎了一下。

  那感覺就好像她對著人家少年的身體咽口水……

  這小子偷偷摸摸的,竟真的長大了,身板雖還未完全長成,但看起來已經比一般的成年男子寬壯許多了。他骨寬肉少,有限的肉全堆在該長的地方,手臂強健有力,胸膛寬厚結實,腰腹卻窄而薄,只看這腹部,好像家裡爹娘沒給足飯似的。

  「阿姐?」霍淵見她愣住,以為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對,低頭看了看,除了血呼啦的怪慘的,沒有什麼不妥。

  「幹嘛?」葉白榆若無其事地拿出身上的帕子,沾了一些霍淵用竹筒取回的水,「別動,我給你清理傷口。」

  靠近了再瞧這一身恰到好處的肉,她由衷讚嘆:「長得真是好啊,阿燦那丫頭可有福了。」

  「阿姐?」霍淵低頭看著她,不似原先清理傷口那樣專注,「你方才是在看我的身子嗎?」

  葉白榆手一抖,帕子戳進了傷口裡。她「哎」了一聲,抬眼瞅他,「別打擾我!」

  霍淵疼得齜牙,卻是忍不住笑起來,「我身子還入阿姐的眼嗎?」

  「你怎麼回事!」葉白榆停下動作瞪他,「我就看了一眼,你想什麼呢!」

  「看就看麼,又沒不讓看。」霍淵長這麼大,終於打趣了阿榆一回,心裡樂得要命,「所以阿姐,好不好看?」

  「……」葉白榆曲指敲他的腦門,要笑不笑道,「調戲你阿姐呢,好看,可好看了,明日就把你賣去南風館,起碼能標價百兩金。」

  「哦,」霍淵揉著腦門委屈道,「阿姐,你欺負人,我受傷這麼重,你怎麼能打我。」

  葉白榆:「……」

  這小子出去吃什麼吃壞腦子了嗎,跟誰學的撒嬌賣可憐這一套?

  「不要再講話。」她故作凶狀警告,「不然真的打你。」

  「哦。」

  霍淵聽話地閉了嘴,卻是一會兒抽氣,一會兒哆嗦一下。

  「疼?」葉白榆儘量放輕了動作。

  「嗯。」霍淵咬著唇,額頭上見了汗。

  疼是真疼,但比起疼,因為她的碰觸而生出的緊張更叫他受不住。

  「周甫那護衛的刀法確實狠,你能殺了他,我非常驚訝。」她說著低頭去處理腹部的傷口,剛一碰他就疼得繃緊了身子。

  「忍著點。」葉白榆加快了清理速度。

  因為霍淵疼,她不自覺全神貫注起來。可霍淵的思緒卻越來越放肆,她的每一次碰觸帶來的戰慄都逼進了眼中,使得他的眼睛滾燙熾紅,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中翻湧著勢在必得的潮熱。

  葉白榆處理完了傷口抬起頭,見霍淵緊閉著眼,死咬著唇,臉色白里透著一點奇異的紅,額頭上滿滿的汗,像忍受了極大的痛苦。

  有這麼疼麼……

  「阿姐……」霍淵再開口時聲音沙啞,「我想喝點水。」

  「那你等一下,這裡沒有淨水了。」葉白榆馬上提刀離開了山洞。

  她離開後,霍淵才鬆了口氣,像有時早上醒來,看見混亂的被褥但幸好周圍沒有人一樣由衷地鬆了口氣。

  他到了這樣容易尷尬的年紀,夜裡想起阿榆時就會產生一些衝動。幸好他方才咬牙忍住了,不然……太尷尬了。

  看來,以後他不能再這樣放任自己靠近她。

  葉白榆去水邊取了水,順便看了眼綁在樹上的周甫。這老神棍八成快入道了,閉著眼不言不語,也不說要吃要喝,大概已經感受不到饑寒交迫了。

  「霍小淵,你打算留他到何時?」

  她把水遞到霍淵嘴邊,「還疼嗎?」

  「好多了。」霍淵接了水,沒敢過多看她,盯著燃燒的火苗說,「周甫不能輕易死了,我要帶他去潁陽,想殺他的不止我一個。」

  「哦,一人來一刀唄。」葉白榆樂,「行吧,那咱們就得單獨行動了。」

  霍淵微驚,「阿姐要跟我一道去?」

  「那不然呢?護送隊會允許你帶著周甫去潁陽繞路嗎?」葉白榆其實也不樂意成日坐在馬車裡,正好借著機會放放風,「你帶錢了嗎?」

  在偏院裡沒吃沒錢,霍淵養成了只要有富裕的吃的還有錢就都揣在身上的習慣。如今出了門更是要隨身帶錢,他拿出錢袋子遞給阿榆,「先前葉郎君給了我不少,今次出門夫人又給了我一些,我給阿燦他們留了一些,剩下的都在這裡了。」

  葉白榆聽他把錢留給阿燦,笑道:「還挺會持家疼人,既然是你的錢自然你拿著,這一路阿姐就靠你養了,等我有了錢還你。」

  霍淵壓下了嘴角,「阿姐,你為何同我見外?我的錢從來都是你的。」

  「親兄弟明算帳嘛。」葉白榆擺擺手,「不說了,歇一會兒咱就離開這裡,若等天亮,沐雪沐霜他們就該找來了。」

  霍淵很是不爽,但又不能說,於是就更不爽。這不爽全落在了周甫身上,離開時,他用繩子牽著周甫疾步而行,根本沒管老神棍的死活。

  「哎,霍小淵,這麼拖下去他估計活不到潁陽。」葉白榆跟霍淵商議,「咱們是該雇輛馬車還是雇兩匹馬?」

  依著葉白榆是想騎馬,但周甫不能騎馬,更不能被馬拖著跑,似乎只有坐馬車了。

  「阿姐想騎馬對麼?」霍淵很了解她,「那咱們就雇一匹馬一輛馬車,讓這老神棍死前享受一下。」

  葉白榆搓搓霍淵的頭,「還是你懂我,那就這麼定了!」

  霍淵的臉又偷偷紅了。

  去潁陽這一路,因為葉白榆騎馬撒開了歡,霍淵為了追他她差點沒把馬車顛散了架。到了阿燦家時,周甫已是靈魂出竅,沒剩幾口氣了。

  「他好像也沒有享受到哪去啊。」神清氣爽的葉白榆看著半死不活的周甫說。

  霍淵笑得不行,「是,阿姐再多跑十里,他就徹底享受去了。」

  他牽著周甫往阿燦家的小院走,這老神棍不知犯了什麼病,走著走著忽然大叫起來。

  「你就是他!」

  葉白榆跟霍淵同時回頭,見方才還半死不活的周甫這會兒卻如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跪在地上仰天大笑。

  原來周甫一路半死不活的是在入定,他又掐又算,看天問地,終於豁然開朗。原來當初復活顧弦音那日,天現熒惑守心之劫並非應在那女子身上,而是應在他那本該被殺死的外甥身上!

  那日他外甥周忘塵並沒有死!

  周因那日用了禁術,至身體異常虛弱,他始終沒明白她用了什麼術。若他看見的那個死去的「外甥」是假的,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她用了穿梭之術!

  這穿梭術原是只存在於周氏術法的古籍中,是為利用特殊星象,將一個人送往別的時空中去。百年來無人能用此禁術,甚至於那所謂的時空與其它世界是否存在都不能確定,於是這穿梭術就被認定為是失傳之術,不能復原。

  而周因卻篤定有所謂的時空,她自小就神叨叨的,嘴裡總冒出些別人聽不懂的話,什麼世界時空之類的異想天開在她那裡都是合理存在的。只不過她只是說,從沒有實踐過,於是家族中人就認為她是異想天開。

  周甫在看見霍淵耳後的痣時就隱約有這方面的猜想,但他潛意識裡不願意承認周因這麼厲害。這幾日他幾番占卜,算得天下將亂,正應了他那外甥出生時的卦象。又至方才,他看見霍淵站在這斷掉的槐樹下,忽像開了天眼一般認出了他的外甥。

  「哈哈哈——原來她也無法逆天哈哈哈哈——」

  到此時,周甫才有了些瘋癲之態,他不停地重複著帝星降世,殺神輔之,天下將亂腥風血雨之類的話。剛開始還煞有介事,然他越說越癲狂,越聽越像瘋話,說多了就讓人懷疑他是真的瘋了。

  「阿寂!」

  阿燦與白虎幫的兄弟聞聲出來。劉大龍認出了周甫,怒道:「這老道士就是國師!」

  阿燦一聽仇人就在眼前,頓時怒上心頭,「就是他殺了我阿娘?」

  霍淵點了點頭,讓開位置,讓阿燦還有白虎幫的兄弟們自由發揮。

  劉大龍振臂一呼:「兄弟們一起上,可千萬別叫這老神棍死得太容易了!」

  葉白榆走到翟寂身邊,看著二三十號人圍著周甫拳打腳踢,問道:「不去過過癮嗎?」

  霍淵搖搖頭,到了周甫這份上,他就沒有了殺人的欲望,反正周因與周鳳的仇有阿燦報就夠了。

  在喊打喊殺與瘋言瘋語的交雜聲中,忽有馬蹄聲傳來。

  葉白榆循聲望去,見山下有白色身影疾馳而來,她微嘆了口氣,與霍淵說:「啊,自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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