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與她夫妻三年
2024-07-07 05:46:49
作者: 淮西
自豫州去潁陽再去雍城要繞遠路,蕭宸尋常沒有理由隨行,就以例行巡查地方政務為由一路跟隨。於是葉白榆的祭祖之行就變得特別招搖。
她獨乘一輛馬車,緊隨御車而行,前後左右皆有玄羽衛護隊。霍淵跟在馬車的右後側。左側還有兩個謝容與派來的侍女。
霍淵昨日將受了鞭刑,今日就要騎馬上路。葉白榆很是擔心他,途中幾次掀開車帳看他的狀態。
但他自己倒像沒事人似的,好似還有些享受,一見到她就抿唇笑,笑得怪勾引人的。
途中休息時,葉白榆塞給他幾塊飴糖並幾顆止疼藥丸,包在一起,別人就只以為是糖。
「若是疼得受不住就吃一顆,若體虛頭暈就含一顆糖,別逞強知道麼,這一路長途跋涉的,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霍淵年輕,身體底子好,昨夜在葉梁文帳中上了藥睡了一覺就不覺得多疼了。且一路都能見到阿榆,巨大的滿足感掩蓋了傷痛,他幾乎想不起來身上還有傷這回事。
不過,如果因為傷能得阿榆關心,他還是要裝一裝的。
「方才一路顛簸,傷口就像要裂開似的疼,但每每看到阿姐就會好一些。」他含了一顆飴糖,笑得又傻又甜。
葉白榆叫他逗笑了,「跟著我就這麼高興?」
「嗯,我做夢都想當阿姐的護衛,沒想到這麼快就實現了。」霍淵滿足得像個孩子。
「你當是什麼好事呢?」葉白榆瞥了眼御車方向,「等我去了南陵,他可能會重用你跟葉梁文,用來對抗南陵,你莫要受他利用,也不要對南陵生恨,我此去是為布局,或許會需要你們幫助。」
她說的每一個字霍淵都記得清清楚楚,「阿姐,若有可能,你可以把你的計劃告訴我,我不會拖你後腿,我很想幫你。」
「會的。」葉白榆此時不能細說,「我們不宜直接聯絡,到時候我會想辦法找人聯繫你。」
「是……什麼人?」霍淵對她的人脈非常好奇。她怎麼能認識南陵人的?
「一個友人。」葉白榆想起那廝來,不由笑了笑。
霍淵警惕心起,她身邊的男人怎麼層出不窮的,有個蕭宸謝容與就夠鬧心了,竟然還有什麼友人?
正說著,讓他鬧心的人就來了。
「先生。」
兩位南陵的侍女朝來人見禮。
謝容與騎馬快行而來,在葉白榆身後勒馬。他先朝翟寂微微一笑,「又見面了翟小將。」
霍淵站著沒動,他一點也不想見到這人。
葉白榆也沒動,只看著謝容與下馬走到面前。
「姑娘安好,不知兩位侍女可得姑娘的心?」
葉白榆這才微微頷首,「多謝相惦記,她們很好。」
謝容與看著她低垂的眼,沒再說什麼。
霍淵頓時警鐘大作,這人看阿榆的眼神極為複雜,有情,有哀,有無奈。這分明不是剛認識的人該有的眼神。
對方似有感應地看了他一眼,又是淡淡一笑。然後,謝容與看向他身後,笑中多了幾分曖昧,「那個姑娘,似乎是尋你的?」
姑娘?
葉白榆好奇看過去,見一個十五六的姑娘正朝霍淵招手。姑娘長相端正,樸實大方,一看就是鄉野里長大的,很是外向。
「是阿燦。」霍淵微微皺眉,覺得麻煩,「她是大楊村的人,就是幫我們進山的村民之一,不知道為什麼跟來了。」
葉白榆一聽就懂了,還能為什麼,為霍小淵唄。
於是她也曖昧地笑,「人姑娘背井離鄉跟來了,甭管為什麼都對人溫柔點。」
霍淵很乾脆地搖頭,「我不會溫柔,有大彭對她溫柔就夠了。」
哦,原來是妾有情郎無意,另一個郎有意妾又無情的複雜故事。
「不溫柔也別不理人啊。」葉白榆推他過去,「讓人家姑娘等怪沒風度的。」
霍淵不情不願地去了。
謝容與低頭看她,問:「他是你的小徒弟?」
葉白榆淡淡「嗯」了一聲。
謝容與輕嘆:「阿音……不要與我生分。」
「對不住,」葉白榆抬頭望向他,「你說的人已經死了。」
說罷轉身離去,上了馬車。
謝容與眼神暗淡。
「謝相何必自討沒趣。」
蕭宸抱臂走過來,一副看熱鬧的語氣,「雖然你把她算計了去,但結果不會比我好多少,甚至,還可能不如我。」
謝容與沒有收回目光,道:「但我會把她留住。」
「呵,」蕭宸笑得嘲諷,「你是不了解她嗎?」
「比你了解就夠了。」
「那可不一定。」蕭宸手掩口湊近他,「我與她夫妻三年,她身上幾顆痣我都一清二楚,你見過麼?」
謝容與猛地看向他,清泉一樣明澈的眼中迸出殺氣。但轉瞬即逝,那殺意被笑意取代。
「蕭君剛才沒聽見麼,與你夫妻三年的人已經死了,屍骨全無,你了解的那些誰又在意?」
「你在意就夠了啊。」蕭宸與他對笑,「你這副想把我生吞活剝了的樣子,我可太喜歡了。」
「嗯,我會找幾隻狗滿足你的要求。」
「別只對我殘忍啊。」蕭宸朝霍淵那邊努努嘴,「跟阿榆相處最久的是那個小子,阿榆如今最在意的也是他。」
謝容與轉而看向霍淵,這個孩子給他的感覺也很不好,那種莫名的敵意從第一次見面就有,且一次比一次強烈。
這樣的感覺他平生僅有,初見時他還不知道此人是誰,可見這敵意並非只有情敵的敵,亦有其他。
「這孩子不簡單。」謝容與把火引向蕭宸,「你若用他可要謹防反噬。」
蕭宸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他正是看出這小僕不簡單,所以想用他對付謝容與。經謝容與這樣一提醒,他也敲響了警鐘。
霍淵莫名感覺後腦勺發燙,懷疑背後有人對他沒安好心。
「阿寂,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阿燦察覺他心不在焉。
「嗯,聽見了。」霍淵說,「你家被毀了,與阿嬸想換個地方住,但你們這樣一路奔波,對阿嬸的身體不好。」
「是啊……」阿燦也擔心阿娘的身體,但阿娘決定了她不能反對,「也還好吧,我看你們走得也不快,還有大彭千山他們照顧著,應該不會有事,也說不定路上她看上了哪處就落腳了呢。」
「嗯,若有難處叫千山來告訴我。」霍淵見大隊又要上路,說,「我要走了,若跟不上我們不要勉強,阿嬸那身子不宜勞累。」
阿燦朝他燦爛一笑,「我知道了!」
霍淵捧著阿燦給他的吃食走向葉白榆的馬車,曲指敲了敲車窗,「阿姐,阿燦娘做的燒餅,你要吃嗎?」
葉白榆還沒回答,兩個侍女阻攔道:「外面的吃食不能隨意給姑娘用。」
霍淵皺眉,這兩個人怎麼像是來監視阿榆的?
葉白榆早就感覺到了,這兩個侍女是謝容與培養出來的,功夫都不差,是保護也是監視。
她掀開車帳道:「取一塊給她倆試毒,沒有問題了再拿給我。」
兩個侍女同時一怔,又雙雙望向綴在隊伍後的謝容與。
她們只是奉命保護姑娘安全,確保她入南陵之前不要逃走,可沒有試毒這一樣啊!
謝容與微微點了些頭,通過了試毒的新任務。
兩個侍女不敢違背,皆是面有菜色地嘗了嘗燒餅。
霍淵險些笑出聲,要說制人還得是阿榆。
仿佛是為了氣死謝容與,這一路上霍淵沒事就讓千山去外面買吃食回來,偽裝成阿燦娘做的,然後讓兩個姑娘試毒。
知道南邊的姑娘口淡,特意買一些重口味的,吃得兩位姑娘的臉色日漸發綠。
葉白榆每天在馬車上除了吃就是睡,到潁陽時肉眼可見的圓潤。但蕭宸身體卻不太好,路上常能聽見嗽聲。
住進老宅後,於圭來請她去看看陛下,「世女,陛下今日似是發熱,精神不太好,喝了太醫的藥也不見好,不曉得是怎麼了。」
葉白榆懷疑蕭宸借病引她去,然去了後發現,他病得確實不輕。
蕭宸歪在床上打量她,「阿榆這一路圓潤不少,看來宮中確實不是什麼好地方。」
他克制著不常見她,卻時時關注。她跟那個小僕在一起時很放鬆,完全不設防,姿態隨意慵懶,笑起來輕鬆愜意,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子。
「太醫可說了陛下是何症?」葉白榆觀其氣色,是虛弱之兆,不是什麼單純的風寒發熱。
蕭宸不在意地笑了笑,「阿榆見了我就沒什麼其他話好聊了嗎?」
「陛下最好當回事,是藥三分毒,何況周甫的藥里本就有毒,雖然停了藥,但是如果不能完全清除,身體會日漸衰敗。」
葉白榆不是沒話找話,是當真為他的身體著想。
「我早死,不是阿榆希望的嗎?」蕭宸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我身體裡的毒何止一種,衰敗之象早就有了。」
葉白榆搖頭,「我欠陛下不止一命,若陛下早死,我會難安,還請陛下為了我,千萬保重。」
她跟蕭宸之間已經不單是仇恨敵對的關係,牽扯了一條命就變得複雜了。她會報仇,但不能殺他。蕭宸如今身體不好,與她有一半的關係,她不能置之不理。
蕭宸不知是不是該感到高興,他用一條命換來了她的手下留情,但她不殺他,也沒有要原諒他,他們之間的仇,還是一樣的不死不休。
「只是命數自有天定,若我不小心死了,阿榆不要怪我。」
想要保蕭宸多活幾年,就需要找到周甫,問清楚他用了什麼藥才能對症治療。
可自從韓松鶴造反後,周甫就跑了,至今沒有下落。
葉白榆離開蕭宸的屋子後,給了於圭一瓶藥,讓他在蕭宸身體不好時下在茶水裡。
於圭遲疑:「這藥是?」
此藥能保命,可以暫時抵消大部分毒的毒性,是千金難求的續命藥。
葉白榆只說:「是強身健體的,不要告訴陛下,平日裡陛下若有異樣,務必告訴我,日後我會叫人聯絡你。」
於圭神情迷茫,葉大姑娘竟能自行從南陵傳信到北黎宮城?
葉白榆回到自己的屋子,遇上了剛從外面回來的霍淵。
「你去哪了?」葉白榆想到了阿燦,「那姑娘是一路跟到潁陽了?」
「嗯。」霍淵看了看廊下那兩位守門神,低聲說,「阿燦的娘犯了舊疾,但我看不出來她是什麼病症,阿姐可否走一趟幫她看看?」
「不是不可以,但你確定人家需要嗎?」
葉白榆看過太多病人,有的人諱疾忌醫,或是因為負擔不起,或是他的病不想為外人知。醫者能治病但不能治心,不能強求病人非要治病。
霍淵搖頭,「她不讓我瞧,也不讓別的郎中瞧,但她病得厲害,大家都很擔心,都在商量著怎麼才能說服她,我想,或許阿姐有辦法,所以就回來問問你。」
葉白榆想了一下,「我可以去看看,但我不一定能說服她,不過,我或許可以大概看出她是什麼病症。」
「我就是這樣想的,能看出一二來也是好的。」霍淵拉著她就要走。
廊下的兩位侍女同時出聲:「姑娘留步!」
眨眼功夫,兩位姑娘就到了面前攔住他們的去路,輕功十分了得。
霍淵擋在阿榆前面,不客氣道:「謝相這是把我們世女當犯人看了嗎,不合適吧?」
「世女將入南陵,事關兩國安穩,我們必須要保證她的安全,自然不能離開我們的視線。」
霍淵不以為然:「在意她的安危的不止你們,倒是你們南陵別有用心,你們跟著反而叫人不安心。」
「你此話何意!」
「就是你們想的意思。」
「你個小僕膽敢出言不遜!」
「你們覺得我出言不遜,是被我說中了罷了。」
「你!」
霍淵還是那個事事擋在葉白榆前面的小狼崽子,只是原先他裝傻,話不多說,如今靠口舌相爭依然能把人氣個半死。
葉白榆在後面笑了半天,她拉住霍淵,對兩個侍女說:「今日之事事關別人隱私,不方便帶你們去,回頭我會跟你們先生說,他不會怪你們。」
說罷,拉著霍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