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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沈纓死

2024-07-07 05:45:34 作者: 淮西

  葉白榆估計著沈霽此時內心一定崩潰到了極點,他挑出來的諫官要麼耿直到連他也諫,要麼是根牆頭草,人還沒走就要來踩一腳。

  但不得不說,這個劉智小人到了點子上,蕭宸演了半天糊塗寵妻夫君,為的就是把遮天女的這個破讖言扣在沈纓頭上。

  卜算未有結論前,都是靠揣摩猜測,世人普遍認為的不祥女就是如沈纓這樣會蠱惑人心的,會讓君主辦糊塗事的。

  沈霽謀害世家女,陛下為了沈纓替他隱瞞,那將來沈家篡權,陛下是否也會為了沈纓將統治權拱手相讓?

  眾臣不得不擔心。雖然不少人追隨沈霽,卻並不想沈氏統治北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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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臣認為諫議大夫劉智所言甚是!」

  「臣複議!」

  「臣亦複議!」

  「……」

  滿庭的官員一個接一個地跪地複議,那些原本忠於沈霽的見靠山倒了,也紛紛複議表忠心。一時間,處死沈纓的言論排山倒海般在長明宮大殿外迴蕩。

  沈纓根本沒明白這讖言是如何落到自己頭上的,只知道方才她還在因為要去冷宮崩潰,這會兒就要面臨生死了,情勢變得無力招架,她只有無助地哀求。

  「陛下,纓娘不想死!纓娘這就去冷宮待一輩子,什麼也不求了!」

  沈霽此時看向葉白榆,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遮天女的讖言是他卜算出來的,他以為可以憑藉這個讖言除掉這個女子,現在才明白,這讖言正對應了自己的劫數。

  遮天女是天定的,既然能遮天,他一個沈霽又算得了什麼,他硬與天斗,自該有劫數。

  不過,他沈霽只是被罷了官,但他還沒死,家族勢力尚在,一切都還未有定數,他是要看看這遮天女如何遮天蔽日。

  他笑得有些瘋癲,也有些狂傲,一改清風霽月的形象,像個戰敗後誓要捲土重來的梟雄。

  蕭宸此時對沈霽的殺心漲到了極點,但沈霽殺不得。沈霽是士族的一桿旗,他立著,士族就還穩得住,他倒了,士族必抱團反他。

  他要忍到士族再推一個人出來代替沈霽,那麼沈霽才好根除。

  他等著沈霽這個漫長而挑釁的笑結束,才道:「沈纓是不是遮天女還未有定論,得請國師來指認。」

  稍後,馮堅親自去請了周甫過來。

  蕭宸立在石階上,垂眸睨著周甫,道:「群臣皆言沈纓此女乃應對讖言之女,國師如何看?」

  這話言外之意就是,處死沈纓是眾望所歸,但缺一個天意,國師來給了這個天意就妥了。

  周甫頷首應承,隨即閉上眼,當眾開始念念有詞。

  他面上穩如老神仙,心裡卻有些打鼓,上回他配合沈霽宣揚什麼遮天女是迫不得已,還被迫將此女所在告知世人,實乃泄露天機之大忌。

  遮天之女,天命早定,一旦成人就無人可除之,非要與她作對就如沈霽這般,輕則功名利祿盡失,重則身家性命不保。

  他周甫別說肉體凡胎,就算他已經得道成仙也不敢與天意抗爭,是以就算他能推斷出誰是遮天女,也不敢當眾指認。

  但又事關沈霽之女生死,他實在有些為難。

  他心中幾番猶豫,最終拗不過天意,道:「此女命克君克父,留之必有禍患。」

  這話就等於判了沈纓的死罪。

  沈纓一介女流,不懂什麼天意,只知道她此時已經被父被君被群臣拋棄了,她必須要死。

  她哭著哭著就成了絕望的笑,她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蕭宸憐憫地看著沈纓,他除了在納她那夜生出了厭煩之外,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沒有任何仇視與敵意。只不過她父親是沈霽,她的父親非要除掉阿音,那麼她在他這裡就是必死之人。

  他朝馮堅點了點頭,馮堅便叫人把沈纓押了下去。

  沈霽目送沈纓離開,然後朝陛下拱手道別。他離開時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在葉白榆跟前頓了一步,而後大步離去。

  這是毫無掩飾的挑釁,葉白榆從沈霽方才的笑里就聽出了挑釁之意,他仿佛在說:「人生路長,勝負未定,好戲還在後頭。」

  沈霽終是個驕傲之人,他出身沈氏嫡系,一生眾星捧月,是正經的天之驕子。其自身有才有謀略,又擅長用他的才與謀來蠱惑人心,亦有殺伐果決的狠心,若非遇上強硬之主,說不定有代君的可能。

  他這樣半生順遂,近乎自負的人,一次失敗不足以讓他認命,他只要活著就是隱患。而這就是葉白榆給蕭宸,給北黎埋下的禍根。

  兩日後,沈霽帶著沈纓的棺槨舉家離開雍城,諸多官員與文人幕僚自發相送,場面十分壯觀。

  換做以往,沈霽必定會百般勸他們離去,但今日他沒有,他就是要世人看看,他沈霽即便輸了也有大把的人追隨擁戴。

  他想起昨夜與周甫的一番對話。

  周甫勸誡他:「遮天女天命所歸,我勸你今後莫要與之為敵。」

  沈霽卻笑了:「你周甫早知此女將亂天下,未必沒有過除之之心,當年你給陛下一個模稜兩可的位置,不就是為了阻止她進宮麼?這難道不是與之為敵?」

  周甫長嘆一聲:「可見天意難違。」

  「我看不是天意難違,是你周甫慣常隨波逐流罷了。」沈霽毫不掩飾諷刺之意,「你自詡仙風道骨,卻身陷世俗泥潭,你為了周氏一族的地位把她送到了陛下身邊,你若能在她成勢之前狠心除之,未必有將來的隱患。」

  周甫搖頭,「逆天不成,就要順天而為,此乃長久之道,不論求道還是求權,皆是如此。」

  沈霽跟這老道道不同,不欲爭辯,「既然你推崇順天而為,那麼修遠不在雍城時,就要多靠你照應了。」

  這話無疑是在打周甫的臉。周甫之所以被沈霽利用,是他給陛下藥中做手腳之事被沈霽知道了。事關周氏命運,他不得不妥協。

  人只要妥協一次,就一輩子甩不脫,周甫只能為他辦事。

  周甫默認的態度讓沈霽大笑不止,「你便瞧著吧,天命即便不能逆,我也要捅個窟窿出來。」

  沈霽被罷官的惡效應很快就顯現了。

  廣陵城駐紮的南征軍面臨斷糧的風險,原因是調集的軍糧卡在了安城。

  葉鎮澤把葉梁文還有魏戎等人叫至帳中商議如何運輸糧草。

  「近來安城附近多雨,糧草難以運輸,我們糧草最多只能維持一兩日,所以得想法子去接糧。」

  葉鎮澤看向諸人,「你們誰願擔此重任?」

  眾人皆沉默不語。

  魏戎心裡門兒清,糧草遲遲不來並非是路不好走,是安城縣令消極抵抗。安城縣令徐志茂是沈霽的一個門生,沈霽被罷官,他便故意使絆子。

  魏戎估摸著,整個北黎最近這樣的麻煩只多不少,這都是對陛下的無聲反抗。

  這趟渾水他是不可能去蹚的。

  葉梁文不知內情,但他猜到這其中必有貓膩,也一時沒有表態。

  葉鎮澤神情逐漸不悅,他一慣反對把政治鬥爭摻和進打仗里來,有矛盾戰後該斗該殺隨便,這裡就要吃不上飯了竟還算計利害得失?

  「我看這仗也不要打了,大家收拾包袱回家豈不清閒?何必在這裡受罪挨餓?」

  葉梁文暗自權衡一番,認為這糧遲早要去接,所謂富貴險中求,他初來軍中沒有實際的功績,若此次能順利接到糧,也算是大功一件。

  他道:「大帥,我願去接糧。」

  葉鎮澤心下鬆了口氣,總算是有人肯去,否則他這個主帥當的未免太失敗了。

  但他客觀認為,葉梁文並不能勝任,他不想讓這個侯府繼承人去冒險。

  「你初來乍到,對路況不熟,又可能面臨南陵截糧,此行兇險。」

  葉梁文既然敢接這任務,就做好了冒險的準備,「我願冒險!」

  葉鎮澤看了眼魏戎,這傢伙絲毫沒有接茬兒的意思,強令他去也可能消極怠工,糧草不可再拖,若真斷了,南陵必定趁勢發兵。

  只好點頭讓葉梁文去試試。

  離開帥帳,姚廣一副看熱鬧的表情朝葉梁文笑了笑,道:「押運糧草乃重任,能擔此重任的,南征軍中非葉副將莫屬啊。」

  葉梁文回了一個不咸不淡的笑,「並非我能擔重任,是糧草不可斷,再重也要擔。」

  姚廣不跟他逞口舌之快,反正此行葉梁文凶多吉少,別說立功了,能活著回來就不錯了。

  葉梁文走遠後,魏戎提醒姚廣,「你心裡知道怎麼回事就得了,別把立場帶到自己身上,行軍打仗,最忌諱以政治立場與自家人對立,那不是給敵軍遞刀子嗎?」

  姚廣心裡根本不以為然,「我也沒說什麼啊,再說也不是我扣押軍糧,不是我逼著他去的,誒?我說你最近是怎麼了,怎麼老替別人罵我,你瞧人家領你情了嗎?」

  「我用得著誰領情?」魏戎冷臉道,「你愛聽不聽,到時候惹了麻煩別他娘來麻煩我給你擦屁股。」

  「得得得,我聽還不行麼。」姚廣不耐煩被教訓,不跟他爭了,「不過話說回來,葉梁文要是沒把糧運回來,你遲早要出面的,也不知姓徐的給不給咱面子。」

  「不給就成造反了。」魏戎說,「他不過就是替沈霽朝陛下甩臉子罷了,還能真眼睜睜看著北黎吃敗仗?他安城離廣陵沒多遠,唇亡齒寒他不懂嗎?」

  姚廣道:「倒也是,這樣也好,先讓葉梁文去碰一鼻子灰,也讓他長長記性,這兵營不是那麼好混的。」

  葉梁文回到自己帳內,跟霍淵說了押運糧草之事。

  「你能猜到安城為什麼扣押糧草嗎?」

  霍淵想也沒想就說:「管他為什麼,戰時延誤糧草就是延誤軍情,其罪當斬。」

  葉梁文與他相處了這麼久,已經習慣了他強勢的隱藏心性,說什麼都不驚訝了。

  口頭上先給安城縣令判了死罪後,霍淵又道:「這種時候給自己人使絆子的,要麼是敵軍奸細,要麼是黨派鬥爭,最近朝中又有什麼事了嗎,那安城縣令是誰的人?」

  「倒還真有大事,我也是才聽說的。」葉梁文道,「中書令被罷官了,這麼說,安城縣令徐志茂是沈霽的人。」

  「蠢人罷了,不足為懼,麻煩的是運糧路不好走。」霍淵道,「怎麼,即刻出發嗎?」

  葉梁文說是,「看侯爺給咱們多少人,但願這一路上不要遇上南陵軍。」

  霍淵沒在這時候打擊他的美好願望,就沖南陵那主帥的行事做派,不遇上才見鬼了。

  半日後,兩人領著八千軍北上安城接糧。

  八千軍給的實在不算多,也就是比尋常多個千八百人。霍淵是打心眼裡看不上葉鎮澤的做派,行事太沒有魄力。

  明知此行兇險,想保護侄子又不捨得給人,生怕南陵軍趁機偷襲廣陵。

  殊不知越是求穩越不穩,他面對的可是個不按套路出牌的敵軍主帥,專門克他這種前怕狼後怕虎的中庸之輩。

  如果霍淵是南陵主帥,會先派一部分人拖住糧草隊,再去偷襲廣陵,只要能拖延個三五日,廣陵城必破。

  果然如霍淵所料,離城不過半日就遇上了攔路的南陵軍。

  「哎呀,翟小將,咱們又見面了。」

  領軍的不是旁人,正是南陵主帥左荀。

  葉梁文一看是他,差點兒暈了。這南陵主帥是他娘什麼毛病,淨幹這樣以身犯險的事,他軍中是閒的沒事幹了嗎?

  霍淵氣死誰不償命地說:「左將軍,又來給我練手了麼。」

  左荀這人可能是命中犯賤,就喜歡這種脾氣的,前有顧弦音,後有顧弦音她徒弟,他都挺喜歡。而且他發現這小徒侄青出於藍,比他師父還氣人,更合他胃口。

  「誰說不是呢,咱爺倆挺對脾氣,上回一戰之後我對你是念念不忘,就惦記著來給你練手呢,敢不敢跟我單挑啊?」

  葉梁文簡直一頭冷汗,不知道霍淵是怎麼笑出來的!還讓人家練手,別叫人家練了就不錯了!

  「你小子,可別衝動啊,咱們才剛開始呢,後面還不知有多少硬仗要打!」

  霍淵道:「我來拖住他,你只管想盡辦法脫身,抓臉揪頭髮也行,別拼命也別戀戰,他沒多少人,目的就是要拖死咱們。」

  葉梁文可不敢放他一個人去送死,「你消停會兒吧,跟緊我。」

  話還沒說完,就見霍淵縱馬迎上了左荀。

  葉梁文腦袋都炸了,這要是有個好歹,叫他怎麼跟堂妹交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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